“别掉渣。”阮闲细心地提醒。
【你不能什么都瞒着我。】唐亦步猛戳他的脚跟,【我的课题总要继续,我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近距离研究情感的机会。】
“我可以分享我的一部分发现。”阮闲心平气和地表示,“比如我爱的不是nul…00,是唐亦步。比如我不想当你的父亲——我之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nul…00”和“nul…00的创造者”,这个关系将他们绑在一起,如今它却成了他面前最大的阻碍。
唐亦步是怎么想的呢?
他真的“爱”自己吗?还是说,他只是见到了独一无二的珍惜标本,想要彻底占有呢?十二年前的纠缠影响的不止是他一个人,将那份偏执带到的今天的,也不止他自己。
好在阮闲知道要怎样抓到那个答案。
阮闲藏不住脸上的笑意,不过他猜那会是个坏笑。
有趣的是,当他使出浑身解数将唐亦步留在他身边时,对于这些无关性命的情报,阮闲巴不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他却不想那么干了,唐亦步猛戳他脚跟也挺有意思。
他不要将风关在笼子里了,他要风自己扑过来。
【我听不懂。】唐亦步委委屈屈地扯他的鞋跟,期待“父亲”像以往一样耐心解答。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阮闲语调越来越轻快,“当你想叫我的名字的时候,八成就能懂了。”
【明天你会告诉我吗?】
“不会。”
接着他就听到唐亦步在床下不满地喷气,阮闲从未笑得这样畅快。
【时间有限,我先回去了。】见阮闲没有软化的意思,唐亦步悻悻表示。【我会自己继续想想的,阮先生。】
那仿生人钻出了床底,怀抱着铁珠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阮闲坐起身来,仔细端详着唐亦步,他从未看得这样仔细过。
唐亦步显然误会了这注视。他嗖地掏出怀里的小布袋,将最后一个柿饼塞进嘴巴,三下五除二吞下肚,随后严肃地瞪着阮闲。“我原本打算把它给你。”他强调。
“……也原本打算在床底待一晚。”顿了片刻,唐亦步有点失落地嘟囔。
阮闲伸出一只手,掌心仔细地抚过唐亦步的面颊。随后他站了起来,吻了那仿生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尝到了柿饼的浓郁甜味。
“我还是偷到了。”阮闲弯起眼睛,“快走吧,亦步。”
“顺便注意安全——要是你现在就被主脑抓到,我会很难办的。”
作者有话要说:
软:我想好计划abcdefg……
软:……
软:算了,情况有变,我再临时搞个。
试图预判的阮教授&主脑:???
糖:??????阮先生坏掉了(破音)
第212章 bug
唐亦步思考过很多可能性; 阮闲的反应却不是其中任何一种。他短暂地失去掌控局面的能力,只能任由阮闲来主导谈话。他完全不知道阮先生在想什么,这感觉异常陌生。
这种陌生感让他汗毛倒竖; 唐亦步说不清这感觉是好还是不好。
他无法确切地定义它; 但鉴于阮先生刚刚把自己的心动瞬间讲出来; 唐亦步清楚要如何形容它——
他们在悬空的废墟上舞蹈,带着试探、亲昵和警戒。两个人都踩着节拍、循着曲调,在安全区域内研究和理解彼此。可就在不久前,阮闲松开了他的手; 面带微笑张开双臂,从废墟边缘主动跃了下去。
唐亦步摸摸嘴唇; 上面似乎还带着那个吻的温度。他连嘴巴里柿饼的甜味都感觉不到了; 微妙的恐惧和奇异的兴奋一同袭击了他。
这直接导致他在跨越围墙时绊了一跤; 差点被巡逻机械发现。
无论是阮闲的行为还是话语; 他通通无法理解。唐亦步只知道,虽然丢失了十二年的时光,被囚禁在室内的男人不是他在机房熟悉的那个人。
他看到的不再是落雪的墓碑; 而是在冬日森林里燃起的火。
唐亦步的思维疯狂转动; 他一边朝阮教授所在的地点前进,一边就着猎物的生肉思考这次失败的试探。唐亦步用牙撕扯软嫩的肉; 新鲜的血糊了满嘴,他却浑然不觉。
这不符合常理。
唐亦步开始质疑自己每一个判断。按理说,父亲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行为脱了轨——在事情变得更恶劣前; 他应该迅速将阮闲带回并粉碎脑部; 把还没来得及彻底失控的人格永久存储。
无论是独特的思维方式; 最为私密的记忆,还是对方对自己的那份感情。
然后他可以把父亲再带回世间; 无数次带回世间。在这方面,有了s型初始机的支持,他有自信做得比主脑好——只要重点处理脑部就好,父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容易被破坏。只要他做得足够好,父亲的躯壳能维持原样,最为适当的思维状态也会变成数据,随自己永生。
无论那个人多少次走上错误的道路,他都能通过更换“完美状态的大脑”来重启他。
阮闲会变成他最珍贵的收藏,他会分出足够的感情对待那个人。对方永远是最珍贵的,最特殊的,他会确保父亲能以这种方式永远活下去。
天知道他想了多少次,唐亦步将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很好。
然而这是他第二次下不去手了。
第一次是在仿生人秀场地下,他刚确认父亲身份不久。第二次则是现在,他傻乎乎地什么都没做,听话地开始往回走。
唐亦步大口咀嚼野鹿的生肉,喉咙有些发酸。
自己一定是出问题了,他想。顺便拼命从脑海里给自己找借口——比如自己已经考虑到了这些,却完全不想折回去带走阮闲。他脑子里有一堆情感程序尖叫着反对,而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唐亦步不走了。
原本他脚踩树枝,正在林中快速穿梭。下一秒他便像只被枪击落的鸟那样,啪叽躺上草地。深夜的森林一片漆黑,他只能在树叶的缝隙间看到一点星星。唐亦步解开π的网兜,嘱咐它自己在附近遛遛。
分心分出的精力不够了,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把这个问题好好想清楚。
唐亦步一只手攥着还没吃完的鹿肉,嘴上还叼着一块。他试图用血和鲜肉的味道将嘴里古怪的甜味去掉,可那甜味越来越灼热。
空气里野桂花的香气让那丝香甜愈发牢固。
或许就是这样的状态差异,唐亦步眼前一亮——如果他将种子保存下来,他永远只能带回种子。眼下阮先生的状态更像冷硬的种子结出致命的花蕾,他展现出来一个全新的状态。这状态要求极其复杂、无法重现的成因,自己是潜意识怕自己将这宝贵的花破坏掉。
这个理论不错。
唐亦步欢天喜地地坐起身,决定继续前进。可他很快又被自己大脑扔出的新证据击倒,重新躺了回去。
还是不对,他根本不知道这变化是不是正常的。阮先生的异常首先让他担忧,而吸引力是另一回事。
为什么不动手?
万一阮先生真的背叛自己,从各种意义上讲,他都亏得要死。无论是考虑自身的安全、还是资料的宝贵程度。从随便哪个角度来看,他都该立刻阻止对方冲动无谋的行为。
……为什么就是动不了手?
唐亦步就那样慢慢躺着,直到把那块生肉慢慢吃完,他也没想出什么更为合理的解释。于是他只得拍拍身上的草叶,捉起不满的铁珠子,带着满脑袋问号回到了阮教授的据点。
五天过去,地窖比他离开时要结实了不少。阮教授直接将地窖空间拓展到了湖底,让它变得更难侦测。唐亦步琢磨了会儿那些蚁穴似的通路,带着一身血迹和失魂落魄的表情走到阮教授面前。
三脚小机器还是那副老样子,阮教授自然地躲过π的突袭,冲一身乱糟糟的唐亦步吐出一大串泡泡。
“是鹿血。”唐亦步无精打采地表示。“阮先生很好,但我什么都没问到。”
“什么都没问到?”
“他不对劲。”唐亦步比划,委屈劲儿又上来了。尽管他对面前这个假冒的阮闲毫无兴趣,不得不说,那副沉稳倒是更接近他记忆中的阮闲。“他的行为模式开始向π靠拢了。”
“……”阮教授沉默了几秒,“精神状态?”
“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没问题,情绪状况良好。”唐亦步蔫巴巴地继续。“他看起来甚至有点开心,我猜不出他的打算。”
“既然情报不足,就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阮教授表示,“既然阮闲先生精神状态不错,也能和你顺畅交流,起码能证明他暂时没有被洗脑、或是脑部功能被干涉。如果他有自己的打算,并且不想告诉我们,我们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就好。”
“合理。”唐亦步甩甩头,他的选择也变得相当有限——除了和阮教授认真合作,把不太对劲的阮先生光明正大地带回来,他似乎没有更多办法。
“余乐和季小满的情况?”整理好情绪,唐亦步快速进入状态。
“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事情,nul…00。按理来说,他们现在理应到附近了,我这边却没有任何发现。我已经通知了附近的反抗军进行搜寻,暂时还没什么结果。”
“你要我去找他们?”唐亦步挑起眉毛,“我以为你没有真的在意他们。”
他们一起走没多久,而且无论是季小满还是余乐,都远远算不得阮教授的狂热崇拜者。不管怎么看,阮教授都不会相信那两个人。
“我拜托他们去取我存放在森林避难所附近的东西,你应该记得。”
“那不是障眼法吗?”
如果那是能够左右战场的重要道具,阮教授不会把它们交给两个连反抗军都算不上的人。他在其他培养皿仍有势力,如果换自己要取走它,自己会派几支最为亲信的队伍去取,然后将真货隐藏在其中一队之中。
余乐和季小满虽然能力非常不错,但这关乎信任问题,他们只能当障眼法的道具。
“既然你这么想,主脑、卓牧然……甚至余乐,八成也会这么想。”阮教授三只机械脚在地面上戳来戳去,“我的确安排了一些用来伪装的队伍,不过详情现在没必要解释,我自有安排,你去了就知道——你和他们一起行动了很久,就算你去寻找他们,也不会显得太过不自然。”
“可以。”唐亦步稍加思索,“不过我要足够的干粮、能够侦测他们行进路线的设备。顺便还要一个根据我的需求进行改装的通讯机器。”
说罢,他将自己的腕环取了下来。
“当初地下城的人给了阮先生加密联络程式,为了以防万一,他在我这里做了备份。我猜这东西的通讯距离有限,我需要更强悍的信号发射器——你这边不缺零件吧?都拿出来,我自己挑。”
阮教授答应得相当爽快。
理论想起来轻松,亲手组装这东西依旧是个精细活儿。没有阮闲的感知力和季小满的经验,唐亦步虽然将每一个参数烂熟于心,组装的速度还是有点缓慢。
不过这倒是个收集资料的好机会。
阮教授虽然满脑子和阮闲不一样的记忆,更像普遍定义下的正常人。他仍然和阮闲分享着一套遗传数据,肯定还是有些相似之处。
“……你问我,你为什么无法按计划保存他?”阮教授的声音有点变调,要不是他只剩了一个脑子,唐亦步猜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是的。”唐亦步正咬着一颗精细的部件,语调含混。“他对我说的话,我也破例告诉你了……这可是相当贵重的情报,你得给我你的看法。”
盛放大脑的黑盒子冒出一大串细密的气泡,阮教授似乎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喜欢我叫他父亲,一方面是因为他对父亲这个词没什么好印象,一方面是不想让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太特殊——毕竟那个时候我还有上市的计划,而他的身体未必能撑到项目成功。”唐亦步皱着眉,“可是现在他还不愿意,我不明白。”
“而且无论是‘父亲’还是‘阮先生’都是我们之间的特殊称呼,我很喜欢。他也对它们有反应——在我们进行亲密行为时,他对这两个词的躯体反应完全不同。”
阮教授:“……”
在阮闲那里意外碰壁,他以为唐亦步会跟自己讨论些战争相关的严肃问题。眼下唐亦步的态度够严肃了,议题却完全不是他想的那回事儿。
“‘当你想叫我的名字的时候,八成就能懂了’……假设我没理解错,他现在想让我叫他的名字。我叫过一次,当时也没懂。”唐亦步对阮教授的复杂内心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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