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幸目光落在季明启身上,迟疑些许,点了点头。
*** ***
季明启又与乔幸聊了几句才离开病房,温长则回到房间,乔幸疲累地躺回床上,他翻了个身,慢了半拍地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黑一白两个透明香水瓶子。
一瓶是他从祁达那里好不容易拿到的冬至,一瓶是温长荣的常用香水凛冬。
乔幸忽然想到,那将他从梦中唤醒的香味,就是凛冬。
你到医院以后检查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醒不过来,我就想到拿香水来唤醒试试。温长则同他解释,毕竟应激反应这东西,很多时候就是心理因素。
嗯,谢谢您。乔幸这般说着,目光落在那两瓶香水瓶上,顿了顿,又问:对了,冬至应该不是您用的香水吧?
当然不是。温长则摇了摇头,冬至是长荣早些年大概就是大学时期用的香水,凛冬是读研直到现在还在用的。
嗯。乔幸应着,伸手去把两瓶香水都拿了过来,他拇指在香水瓶上挲摩,说,温长荣对冬天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哦,难道因为冬天和他这个人一样成天冷冰冰的吗
噗。温长则笑出声来,又揶揄地说道,冬天是冷冰冰,不过香水可能因为这两瓶都是出名的闷骚香水吧。
?怎么说
冬至前调中调都温柔,但尾调很浓烈的黑檀木味道,凛冬前调凌冽中调寒冷,尾调却是上扬的麋香。温长则说,冬至当初的宣传词是如冬至般温柔地包围你,凛冬的宣传词是寒冰下的爱意。
乔幸除了身上有几处跌下来造成的青紫,其他没什么伤,故而他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但虽说可以出院,他却怎么都不愿意办出院手续,不因其他,只因为住院有个理由时常去看温长荣。
虽说医院有安排专门的家属陪床病房,但乔幸就不乐意,他要是住进了家属病房,那不就是承认了他是特意为了温长荣留下。
不行不行。
乔幸知道自己很担心温长荣,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
第二天一大早,乔幸和温母一同出现在病房外。
现实自然与电视剧里镜头一转伤口就痊愈不同,第二天两人到病房外,温长荣还是老样子,脸色依旧难看,三餐只能靠插进胃里的食管运送,都是一些流食。
吃流食也就罢了,因为怕出现感染,男人早上和晚上都要分别抽一次血做检查,每次都满满一针筒,看得乔幸分外心惊胆战,差点儿要质疑医院的专业性。
下午时候温长荣又醒了一会儿,不过今天苏醒的时间明显比昨天长,五分钟变成了六分钟,乔幸今天没哭,而是和温长荣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
当然,温长荣还是不能说话,只能乔幸这边说,温长荣在那边眨眼表示听到。
后来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温长荣的身体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出不了重症监护室的,两人就只能一直隔着一块小小的屏幕对话和对视。
第81章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虽然他们触碰不到彼此,但却因为这狭小的屏幕而只看得见彼此,眼里只有对方的模样。
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乔幸一开始有六分钟和温长荣聊今天做了什么,后来有七分钟和温长荣聊自己写的新歌,再后来有八分钟聊聊日常,顺便讲讲冷笑话。
护士还生怕温长荣听到笑话笑出声会影响恢复,不成想温长荣听到冷笑话毫无反应,倒是乔幸自己在这边笑个不停,如此,男人只是给他个无奈的眼神,然后眨个眼表示听到了,让乔幸接着讲。
乔幸的冷笑话没让温长荣笑出来,倒是好几次惹得监控室的护士们笑出声。
乔先生,你们结婚几年了啊?小护士忍不住问他,那么腻乎
这问题倒是把乔幸问的一顿,然后转过身来笑嘻嘻地回答,结婚四年,离婚半年,至今没复婚。
啊?小护士一愣,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乔幸回答完,又笑了笑,转头一看屏幕,却见温长荣已经闭眼睡着了的样子。
乔幸看了眼时间,惊到:这不是才两分钟吗?怎么今天
温先生似乎不想聊了。病房里的护士出声。
乔幸沉默地看着男人平展的睡颜,意识到男人这是在装睡。
提到离婚,不高兴了。
小气鬼。
乔幸想。
想是这么想,后来医生交代他不要再提离婚的事,影响温长荣恢复的时候,乔幸还是答应了下来。
后来温长荣快要能出重症监护室的时候,乔幸在温老爷的坚持下被警方带到警局做了一次笔录。
同时在警局里的还有温长荣的几位律师,看到乔幸的时候眼睛都冒出精光来,恨不得把他看个透彻的模样。
后来做完笔录,警方排查等等做完之后,乔幸才得知,温长荣早在半年前就立了一份遗嘱,如果温长荣离世,名下的财产除了股份外将全权由乔幸继承,而股份为什么不给乔幸,乔幸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股份意味着公司的管理决策权,如果这部分权益也给乔幸,那么温家的企业恐怕会陷入动荡,无数人要跟着遭殃。
乔幸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温夫人要问他知不知道遗嘱的事,而温老爷这边,虽说车祸始末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但这么一笔财产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定,温老爷纠结几天还是放心不下,便又让警方对乔幸再次进行排查。
最后结果乔幸当然是无辜的,在警方结果出来的这天,温长荣也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
乔幸跟在最后方,温夫人自然是先上去抹了一通眼泪,温老爷在一旁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睛却是一直往温长荣身上看,还不时出来问医生那里有没有搞错这里有没有注意,温长则也与之说了几句话,不过几分钟,温长荣的目光就落到一直蹲在人群最后方的乔幸身上。
爸妈也不看几分钟,眼睛就知道往后面瞟温夫人抹着眼泪如此埋怨着,但还是给乔幸让了路,让两人能交流。
众人很有见机地离开病房,病房内重归寂静,乔幸缓步走上前去,温长荣目光挪到他脸上。
好久没这样直接的对视,乔幸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那些血痂更为直观和显眼、破裂的每一寸骨骼也伴随着浓烈的腥味和药物的苦味,那些苦痛仿佛更为强烈且直观,让人忍不住跟着都痛起来。
你讲的笑话真是太冷了,冷得有时候我都听不下去。温长荣声音嘶哑地开口。
你还敢说我笑话冷。乔幸小声哔哔,又想到方才医生的叮嘱,你别说话了,医生说你伤到肋骨,说话和呼吸都会扯到肌肉,会痛。
温长荣出了口气表示知道,而后目光落在乔幸面上,两人相对无言半晌,男人缓缓张开了那只没怎么受伤、却依旧布满划痕血痂的左手手掌。
这是个他们都懂的手势。
上一次温长荣这么做乔幸装作没看见,这次温长荣张开了手,乔幸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第95章 不折不扣的大男子主义。
也许是因为男人的手之前一直盖在被子里,此刻掌心透着几分与往常不同的热意,乔幸感受到指尖一暖,紧接着便清晰触碰到男人肌肤上凸起的血痂纹路,他动作顿了顿,把呼吸都放轻了,搭在男人掌心的手一动不敢动。
他这般小心翼翼,温长荣那边却好像安下心来,手指微微拢了拢轻握他手,一直悄然注视他的目光也收了回来,彻底放松地靠在枕头。
两人都没说话,唯有掌心交换着彼此温度,不觉尴尬,倒像是平常。
时间过去数秒,乔幸见男人的眼睑缓缓垂下,病人的精神一向是不太好的,所以会很嗜睡,他以为温长荣这是要睡了,却不想温长荣微微偏过头,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当时车祸,倒在地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温长荣的声音很轻,问的问题也突兀,乔幸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应激反应的时候。温长荣看着他,听温长则说你因此昏迷了两天,在想什么?
哦那个。乔幸稍稍撇开了眼,我是昏迷了两天。
乔幸回答的时候把目光挪开了,一看就是试图用扯开话题的方式回避刚才的问题。
男人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当时在想什么?
乔幸答不出来。
他因为温长荣的这个问题感到有些烦躁。
当时在想什么?
其实乔幸也不太记得了。
他只记得他在昏迷期间做了个美梦,一个没被推下车,和温长荣一起被炸成了碎片,还手牵着手步往天堂的美梦。
他当时想的、内心渴望的是他要和温长荣一起死。
你当时应激反应的时候我看到了。见他不出声,温长荣倒是先开了口:你当时的样子很恐怖,明明撞到的是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却怀疑撞到的是不是你,你随时有可能在下一秒就死去。
所以我就想
温长荣顿了一下,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了几秒。
我一定不能死,我还要救你。
车祸现场有多惨烈乔幸是亲眼目睹的,在这样一场惨烈的车祸中,受伤的人求生意志是否强烈对于手术来说有着很大的作用,乔幸不知道温长荣说这话是想表达自己是他的精神支柱还是其他什么。
他只注意到另一个奇怪的问题他们两的思维差异还真是奇怪。
一个想:你要死了我也要去死。
另一个想:你要死了我就不能死,我要救你。
就好像一场马拉松,同样是很重要的人跑在最后,乔幸会落到最后去陪着那个人跑,对那个人说没关系,这不是一场很重要的比赛,垫底也没事。
温长荣则会伸手拉住那个人,尽全力将其拉上前,告诉那个人要加油,你一定可以做到。
同样面对困境,乔幸内心深处第一个反应是逃避,实在逃不了才硬着头皮去解决,温长荣的第一反应却是面对,解决掉就好,总能解决的。
他们之间是有那样的差异,但却又有一种微妙的相似与平衡。
比如说,他们都未曾想过要与对方分离。
还救我呢。乔幸偏过头去,让微微发红的眼睛看向别处,撇嘴道:还真当自己是神了?自大狂
末了,乔幸又补充:不折不扣的大男子主义。
听到这个评价,温长荣顿了一下,似乎是思考了几秒,才回答:嗯
嗯完,男人脑袋又轻点两下:还行吧,也没有特别严重。
乔幸转回头来,一时无语地看着温长荣,不知道该说这人不要脸还是怎么。
温长荣也没说话,目光只落在乔幸面上几秒,开口道:我不会死,所以你不要有什么奇怪的念头。
人有某些念头的时候很多地方都会不一样,温长荣顿了一下,才说:那个模样很难看。
你才难看!乔幸当即反驳。
温长荣没回答,只是与他交叠的那只手又拢了拢,指腹与他指尖轻轻挲摩。
病房内又安静下来,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男人眼睑微微垂下,挲摩在乔幸指尖的手指也停了动作,温长荣呼吸绵长,眉头在这多日的疼痛中难得地舒展开来,乔幸落目在男人平静的睡颜,刚才绷得笔直的脊背这才稍稍弯了下来,他看着床上的男人,稍稍出了神。
自温长荣出了重症监护室,乔幸保持着每天至少来一次的频率来一次,待一天。
温长荣的病情好转了些,胖助理也相应地跟着出现,时常悄咪咪吊着一只眼看乔幸,心里琢磨着那点小九九。
乔幸当然知道胖助理每天看自己在琢磨什么,但他打心里觉得什么爱情专家,还不如温夫人来的鸡贼。
胖助理这段时间做的最多的就是旁敲侧击地说温长荣为了救乔幸如何奋不顾身,实在是真爱。
而温夫人则简单粗暴只要乔幸到场,妇人就站起身温声同他说:长荣还没吃东西,你喂长荣吃吧,我年纪大了,起早了觉得头疼。
末了,也不等他说什么,把粥和勺子往他手里一塞,拎起端庄的裙角就翩翩然出病房。
乔幸一来不知道怎么拒绝一个和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的妇人,二来,温长荣身体刚恢复,吃的实在是很少,一顿也就能吃两三岁孩子吃的量,身体也跟着瘦了不少。
乔幸看在眼里,说不难受是假的,如此,自然是任劳任怨地每天给温长荣喂吃食。
温长荣是少量多餐,一天起码要喂六七次,如此一来,两人接触的时间自然就多了,各种不经意间的触碰也不少,而人也是动物,千言万语,远不及肢体接触来的亲昵。
这段时间,乔幸与温长荣的接触时间不少,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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