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越往里空气越是湿冷,偶尔听得见一两声水滴下来的清脆声响,墓穴的石壁里最多回荡着的还是二人的脚步声。
曲尘跟在秦筝身后默默走了许久,蓦地开口道,“温庭云就这么信得过你,把最后那一片地图交给你了?玉佩我亲眼瞧见掉下了山崖,你们又是怎么拼凑成完整一块的?”
曲尘一直都没有问秦筝他心底的疑惑,自决定跟着他走另外一条路,他就知道秦筝是要来这个地方,二人也默契地都没提,现下周围无人了,曲尘正打算好好问他。
秦筝道,“玉佩是他从小贴身带着的东西,上面的纹路他早就熟稔于心,所以能复刻出来。”
至于另外三块残本哪里得来的,秦筝隐去没提,曲尘也不知没听出来他不想说,也就没问。
曲尘又道,“早先卫冰清应该不知道你们俩还活着,去火烧百花宫只不过是误打误撞碰到你们了。如此说来,百花宫里到底有什么让卫冰清忌惮成这样?只是因为刘棠说过那些话?”
秦筝笑笑,“刘棠既然能说得出那些话,背后的事还能不清楚么,追根溯源到这墓穴主人那一代,牵扯几大门派的历代掌门,都是丑事,卫冰清当然忌惮,他那么在乎广寒声誉,岂会让知道这些丑事的人活在这世上……”
曲尘低低“嗯”了一声,跟在后面并没多话。秦筝话里话外,都把百花宫的秘密藏好了不说清楚,他再问也没什么意思了。
踢踢踏踏在墓穴里走了许久,秦筝停下脚步,点亮了壁上的火把,面前突然出现了四条岔路口。
他从腰带里把温庭云提前拓好的地图展开,仔细研究着出路。
“啊!这边!咦……”秦筝正要抬步子往前走,被小雪貂挡住了去路,毛茸茸的团子蹲在地上,尾巴抬得高高的,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印着火光尤其明亮。秦筝失笑,“小东西居然认路啊?你怎么知道是这边?”
“团子,回来!”曲尘招了招手,雪貂犹豫了片刻,往深处看了一眼,不情愿地爬回到曲尘裤腿上一路上了肩头坐好,曲尘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偏过头对着雪貂道,“你给我安分些。”
雪貂“吱”了一声,缩着脑袋抖了三抖。
秦筝笑笑,往前引路,“动物有灵,咱们继续走吧,看来这路是对的了。墓穴封门向来都是堵死的,外面打不开,若是团子能凭感官知晓这边有东西,恐怕那门并没有封彻底。”
曲尘道,“嗯,刘棠说这里是被金氏炸毁的,可从外面来看并没有爆炸的痕迹,而且走到如今畅通无阻……”
秦筝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可能是卫冰清派人清理过了,还有一种可能,这墓穴不止那一道门,大抵他们和我们一样,最容易发现的是这里,所以从这打通了深入更加便捷一些。”
曲尘扬了扬眉,“你们拼凑了完整的地图,应该是看得见上面有几个入口的。”
秦筝摇摇头,回过神好端端地盯着曲尘看,道,“嗯,你猜得好准,确实有很多入口,不过当年被金氏炸得差不多了,其实我们进来这个口就是当初他们逃出去的出口。”
曲尘见他不走,一脸神秘兮兮的笑意,笑得他有些莫名,问道,“怎么了?看着我笑什么?”
秦筝勾着嘴角,没说话,甩开手往前迈步。
曲尘继续跟着,顺手点了几个火把。
秦筝却突然问他,“要是现在有人把入口堵了,咱们就出不去了,尘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曲尘眯着眼,不知道他问这个什么意思,便道,“为什么?”
秦筝抬了一只手,顺着石壁摸过去,脚步一停,火把晃了晃,前面已经没路了。
秦筝笑了一声,“金券就是这了,里面不出意外应该停放着圣女棺椁,还有那些失落的武功秘籍。”
曲尘看了眼被封得死死的石墙,道,“怎么进去?”
秦筝看着他,刚要开口,却听“轰”地一声,突然地动山摇,险些没有站稳,两边的石壁裂开了口子,零星的石子已经开始往下掉落了。
任何一点细小的声音在冗长的坑道里都会被放大无数倍,这阵巨响过后,秦筝听见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正朝着里面快速挺近。
秦筝脸色瞬间变了,“有埋伏,我们中计了!”
与此同时,同样一声巨响响彻了断水崖的上空,随之而来的是巨石落水,若站在崖下仰望,能瞧见断水崖便伫立着无数木桶,有人一声令下,木桶齐齐往下,“哗哗”地倾倒着火油。
之前在无忧谷中,几位谷主差点大打出手,可各门派突然攻上断水崖,使得这场争斗并没有能持续下去,大家心里清楚,谷主还是教主,都是以地藏神教是否能存活下来为前提,是以众人暂且将此事搁置下,立马集结了各谷的人手出去迎敌。
大谷主多年来威望甚高,虽然几位谷主死的死跑的跑消失的消失,危难关头,群龙无首的山谷都以大谷主马首是瞻,出口四支人马去防守,断水崖下四支随时准备迎敌,温庭云把九谷的人一分为二两边镇守,虽然九谷人不是最多,在江湖上却名声大噪,历来是什么事都敢插手,什么浑水都敢蹚,人称杀人越货作奸犯科数九谷之人最为热衷,实则江湖传言言过其实不可大用,温庭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没到不分青红皂白就痛下杀手,向来是有人动了他的东西,他才会狠下心给别人个痛快。
不过,人家打上门来,温庭云却并不着急,他自己也站在断水崖下,看着那火油一桶桶往下浇倒半点不心急,甚至还自言自语调笑着,“卫冰清好歹是个武林盟主,打个架不见他动刀动枪,随时用火/药来威胁人,这么一桶桶白花花的火油可精贵着呢,玩过一次了还嫌不够,还来第二次啊……”
苏耽厚着脸皮下地了,听说打起来了,一直跟在温庭云身边,此时他愁眉苦脸地看着火油全部积在了水中,味道刺鼻,心里焦虑得不行,“谷主说什么玩过一次?这玩意儿可稀罕了,卫冰清难道还用这东西对付过你?”
温庭云不屑一笑,“可不是么,上次烧了别人半个寨子,看着都心疼,这次来烧咱们家了,啧啧啧……”
他看着崖上自始至终不敢路面的带头人,摇摇头,招手让苏耽靠近,自己俯身过去,“一群缩头乌龟,你去帮他们一把,自己浇的油,自己下来洗个热水澡吧。”
苏耽眼咕噜一转,“嘿,遵谷主令,我这就去山兴。”
不多时,火油倒得差不多了,木桶被撤了下去,终于有人敢走到崖边向下张望。
火把和火矢的光照亮了整个断崖,温庭云看得真切,只有梅庄的金老庄主金胜寒。
金胜寒胜券在握,威风凛凛地俯视着崖下众人。
温庭云心里却“咯噔”一下。
不见宿涵的人……已然不妥。
卫冰清居然也没有露面……那方才有两次爆炸的声音,一次可以确定是上方引爆,为了炸毁断水崖,那还有一声较远的……
难道是圣女墓???秦筝还在那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今天要画人体作业,不知道能不能二更,我尽量呀!
第93章
温庭云分身乏术; 他十分懊悔放秦筝跟着曲尘去圣女墓,卫冰清一直不现身,甚至连宿涵都放弃了如此一个耍威风臭显摆的好机会; 显然他人根本不在这里。
师徒二人心怀鬼胎; 原本这是个一举攻下魔教的好时机,在江湖上让盟主之位更加稳固就看这次胜败; 卫冰清能丢下这里离开,除了圣女墓里的东西; 温庭云简直想不到其他理由。
可焦虑归焦虑; 秦筝今时不同往日了; 那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法,温庭云相信他足够有自保的能力。
暗暗担心的,无非是他身边的人而已。
金胜寒勾着头看着崖下密密麻麻的人头; 闻着火油刺鼻的气味仿佛品尝美酒一般,朗声道,“魔教众弟子听令!本人代武林盟主知会各位一声,正邪不两立,若诸君有那改邪归正; 回归正道的觉悟; 可倒挂自己谷里的旗子; 去出口自会有人接应。盟主和在下都可保证各位安然无虞躲过这场灾祸; 若死不悔改的; 那盟主就只好成全各位,和魔教同生同死了。”
弓箭手上前一步; 点上了火矢,还有踩着巨石准备往下踢的,只等金胜寒一声令下。
崖下,有的人面无表情,有的人满脸不屑,温庭云更是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他抱着手一只脚踩在岩石上,对着上方大声道,“金老庄主可真是慷慨,不过你说这些话,可有过脑子吗?”
众人嗤笑一声。
地藏神教都是什么人,只手遮天的地头蛇,鬼见鬼愁的土恶霸,就算有长得温软可欺的翩翩公子哥儿,手上没几个人命,那也是入不得教的。
大家背着血海深仇,世人怨怼跑到这里来,岂是一个人说让你回去就回得去,说让你安然无虞就安然无虞得了的?
是以这么天真的豪言说出口,牛鬼蛇神不屑的笑成了一团。
温庭云勾着一边唇角,摇头叹气,“要不是外面被你们喊打喊杀地追了半辈子,会有如今神教这般势大力强人丁兴旺的盛况?金老庄主,你承诺保他们今天安然无虞,那往后呢,往后仇家寻上门来,是不是都是你们梅庄……或者广寒山庄给大家做主得了?什么灭门之仇,夺妻之恨,你问问那位卫盟主,凭他一人可以一笔勾销吗?”
金胜寒眼神阴冷地瞪着下面,虽然看不清人脸,却听见渐渐有了人声,他们似在摇旗呐喊。温庭云在回谷后同几个心腹商讨出战之策,已将自己的一番打算告诉了大家,是以九谷的人如今上下一心,铆着劲要和正道拼个你死我活,让神教从此得以正名。
他们挥着旗帜,举着刀枪棍棒,口口声声喊着,“地藏神教,怜我悲苦,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地藏神教,怜我悲苦,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地藏神教,怜我悲苦,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隐悲听闻这些坐不住了,上前一步,“阿弥陀佛”了一声,双手合十却并无怜悯之意,他嘲笑道,“金老庄主还等什么,如今崖下之人并非纯善众生,他们一生罪孽不得佛祖宽恕,能苟活到如此已然是苍天格外开眼了,既然他们觉得这是地狱,那就成全他们,业火生生不息,自会给他们应得的去处。”
金胜寒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不咸不淡地道,“大师还真是……呵……行吧。”
“点火!”
温庭云一直盯着那些弓箭手的火矢,看见他们抬起来的瞬间,大喝一声,“不想死的站在我后面!”
教众还不知所为何事,听温庭云这么一喊,都开始往他后面挤过去,却听“轰”地一声巨响,悬崖底端突然炸裂开来,震了几个踢石头的和弓箭手下来,火苗刚一沾染到水面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黑色的浓烟滚滚而上,掉进水里的人扑腾了几下就被火舌舔成了火人,水面早就已经积满了一层粘腻的油污,如今火光漫天,真如修罗地狱一般,业火炙烤着苦罪众生。
讽刺的是,先掉下来的却是口口声声要来讨伐他们的名门正派,这些高高在上道貌岸然仗着祖辈功德荫蔽却闭着眼睛欺凌弱势的伪君子。
孟长令一眼便知怎么回事,站在温庭云身边问道,“你一早就这么打算的?”
又是几声巨响,崖上的人被炸得屁滚尿流地往后跑,悬崖不住地往下砸落,原本长长地伸在外面的巨石块一点点分崩离析,石头掉到水面里砸起了带火的水花,温庭云八风不动地这么看着。
这才刚开始呢。
等到炸秃了悬崖,他才幽幽开口告诉孟长令,“即便他们不往下倒火油,这断水崖我也是要把它毁了的。大谷主,崖下龟缩这么多年了,你不想带着大家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吗?这只是第一步……”
孟长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要把地藏神教往火坑里推!”
温庭云低头笑笑,“那如今这地步,是我推的,还是他们逼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即便天堑永远横亘在正道与我们之间,地藏神教一日不得正名,就别想过安生日子,躲在这里的安稳不过是苟且偷生。”
孟长令冷笑,“你自己想爬到大家头上,让我们听你的,还要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温庭云褪下刀鞘,将寒牙潇洒地扛在自己肩上,眯眼看了看那些隐隐约约还在被人不断点燃的引线,道,“我若做到了,教主我就当得,走着瞧。”
在温庭云的估算之中,断水崖这场爆炸是必然的,运气好能在炸出一条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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