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翠竹之傲骨,更要做个不争炎凉的君子。”
“秦筝他……”
“顾筝,他原本,就该叫顾筝的。”
没头没尾的对话来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断断续续,在温庭云记忆里平凑出了一个大致的因由。
温庭云脑子“轰”地一声豁然开朗,他在睡梦中听见的那些话外音,正是赤伯和刘虞偶尔的闲谈。
为父为母?!
顾筝……
顾元赫……
赤伯,赤。
温庭云神情复杂地盯着赤伯看了半晌,方才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不论辈分还是资历,他不吃这套,要尊谁敬谁是自己说了算,现在轮不着他不吃了。
再是桀骜不驯不受管教,面前这个人他也不得不低头。
温庭云一言难尽地咽下口水,摆正坐姿,恭恭敬敬地朝着赤伯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喊了一声:“岳父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叭!赤赤啊。赤赤啊~
第79章
闻言; 赤伯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瞪着他,怒道:“瞎喊什么!”
温庭云咧嘴一笑,笑得温文尔雅; 甚至又朝他鞠了一躬:“岳父大人!”
“……”赤伯两个眼睛上上下下看了他许久; 狐疑地故作镇定道,“我说过了; 我跟温家顾家都没有沾亲带故。”
“岳父大人怎么会在这里?”温庭云完全没听他在解释什么,顾自接着问:“哥哥知道了吗?”
赤伯掐着大腿:“我不是!”
“他肯定不知道; 你不愿告诉他; 还是百花宫的宫主不让说?”温庭云摸着下巴; 踌躇间道,“说来也奇怪,无情婆婆从来不涉江湖事也是人尽皆知的; 可他不但派人去黄龙山祭台搅黄了卫冰清的好事,这里居然还藏着咱岳父大人,对了,那个哑巴恐怕就是当年和哥哥的娘联系上的人,这么说来; 是婆婆和广寒山庄有什么私仇?还是她跟地藏神教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丢到面前; 温庭云也没指望赤伯回答他; 就是想看看他听见这些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果然; 赤伯眼神闪烁; 又努力地保持着镇定,很显然温庭云问的事情; 赤伯应该都知道,可是碍于什么原因不能明讲。
赤伯顾左右而言他道:“全都是你瞎猜的,你们这些小孩,想一出是一出,着实让人讨厌得紧!”
“岳父大人不要生气!”温庭云装得异常乖巧和有礼貌,越这么喊,赤伯脸色越是难看。
“算了,我对你说的话,你要是有心就仔细考虑考虑,否则就当我对牛弹琴,至于你那些毫无根据的臆测,不要对秦筝瞎说,没得让人真误会了!”赤伯气哼哼地推着轮椅走到屋外,又道:“你的刀我收着,明天自己来取!”
“多谢岳父大人!”温庭云见他不肯承认,笑嘻嘻地送他走。
眼见着赤伯都出去了,温庭云躺下准备歇息,听见轮椅又退了回来。
“温庭云你个臭小子,就算我真是他爹,也轮不到你叫我岳父!他怎么能跟个男的……哼!再说一次,我不是!不是!”
赤伯甩下最后一句话,走得干干净净。
屋子彻底安静下来,温庭云暂时把自己从秦筝的糖罐子里捞出来,好好捋了捋思路。
百花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情婆婆又有什么目的,温庭云自知和秦筝不一样,秦筝容易相信别人的善意,他可不会,这些年摸爬滚打,要他相信一个人比登天还难。
和反复无常的人心相比,温庭云宁愿和冰冷无声的凶刀打交道,至少死物不会说谎。
还有地藏神教和正道的冲突,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生死未卜的同僚,几位谷主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教中肯定乱成一锅粥了。
而苏耽……
温庭云在察觉到自己中了迷/药的时候,就知道是他动的手脚,可他自始至终相信苏耽不敢对他有什么杀心,可以说,苏耽为了自己有个安享无虞的后半生,温庭云是他唯一的希望,这个人回不了正道,在地藏神教只能牢牢抱着九谷主大腿才能苟活,他绝对不会想不开去杀温庭云,那势必是有人指使了。
能指使得动苏耽,这个人让温庭云着实在意。
至于卫冰清和宿涵,各大派表面齐心,暗地里风云诡谲,温庭云一笑了之。
待他和秦筝好端端地从这里出去,他暗暗发狠,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这些烂帐,总要一笔一笔算来的。
刘虞说过,温庭云苏醒之后,彻底恢复大概要半个多月的时间,虽然睡得较常人久一点,偶尔会发梦魇,总归是在康复着了,秦筝一颗提着心终于彻底放下,利用这最后半个月不受打扰的时间,他潜心修炼,武艺更有精益。
温庭云可没闲着,秦筝练武练得认真,他不想打扰,于是见缝插针地去骚扰赤伯。
赤伯的小屋子里收着两个人七零八碎的东西,温庭云也需要时间恢复功体,赤伯把寒牙还给了他,自那晚他口无遮拦地喊赤伯“岳父大人”之后,老人家一直避免和他正面撞在一起,之前都会守着秦筝练功,现在换成温庭云守着了,赤伯也不去自找没趣。可谁知道温庭云死皮赖脸的要求得未来岳父的认可,把赤伯烦得够呛。
不需要耍威风的温庭云,在百花宫极尽耍宝之能事,比如——
“岳父,扫地呐?来我推您!”
“叫你别瞎喊!!!!”赤伯扫帚一扔,转身要回屋,身后的轮椅被人掌控住,走也走不脱,便吼他,“你要真有这个心,就给我扫,推我算是怎么回事?我自己没手不会推吗?”
“那您坐这看总行了吧,我扫嘛!”
温庭云捡起扫帚哼哧哼哧地扫了两下,嫌麻烦,往身后这么一丢,向下击了一记浑厚的掌风,院子里的残花败柳全被震到了草皮上。赤伯眼睛都看直了,对他这么粗暴不讲道理的“扫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事情做不做得好另说,赤伯倒是在心里暗暗记了他一笔,此子,有暴力倾向,恐会一言不合伤及房内人,要不得!
做家务他知道行不通了,便换其他法子接近赤伯,而且奇思妙想总是冷不丁地冒出来,说干就要干。
某日正和秦筝甜蜜地用着晚膳,秦筝刚给他碗里添了些可口的小菜,便见他“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今天的菜是哥哥做的?等我下,我抬一份给赤伯尝尝!”温庭云两眼放光地从饭桌上抬了一盆菜就往屋外冲,闹得秦筝那几日吃饭都吃得莫名其妙。
到了赤伯的屋子,老人在院子里坐着,一个人抬着饭碗吃得津津有味,见到温庭云那一脸谄媚的样子,顿时就难以下咽了。
“你又来干什么?”
“来尝尝我媳妇儿的手艺!岳父还没吃过吧?他做的可好了!”温庭云拖了个板凳出来,把菜放好,赤伯不理他,他自己拣了几筷子塞去人家碗里。
“真是他做的,可好吃了。”温庭云蹲在赤伯跟前,眼巴巴地望着,咽了咽口水,“没想到吧,你儿子剑舞得好,菜也做得好呢!”
赤伯盯着碗里的菜犹豫了下,还是往嘴里塞了一口,细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尚可!”
“怎么才尚可呢,明明就很好吃,你不要因为讨厌我就否定我媳妇儿的厨艺!”温庭云义正言辞地反驳,把赤伯气笑了。
“你媳妇儿你媳妇儿,他一个人大男人还要脸呢,臭小子你嘴上积点德行不行!”赤伯拿筷子敲了下温庭云的脑袋。
“你敢打我头?!”温庭云怒了,还没人敢碰他脑袋。
“怎么了?我是长辈,我打你头怎么了?我打不得么?”赤伯又打了一下,打完还就着那筷子飞快的拣了一片菜叶子塞去嘴里。
温庭云看见了,压着怒气,又问了他一遍,“很好吃对吧?你儿子很会照顾人,这些饭菜,我小时候他为我做过,我爱吃得紧。而且我告诉你,要不是为了我,他才不会去学着下厨呢。不止这个,洗衣服,洗澡,修桌子,补屋顶,吹拉弹唱,哥哥什么都会!”
赤伯已经听秦筝说过一次了,那次一说一整夜,他生怕温庭云一个来劲儿又给他说上一宿,那这日子简直不用过了。
“你对着我得瑟什么!”
“你有个这么好的儿子,我有个这么好的媳妇儿,不值得得瑟下么?岳父!我会对他好的,地藏神教的男儿顶天立地,说到做到,你相信我!我要是做什么对不起哥哥的事,或者,我保护不好他,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温庭云瞪圆了眼睛,突然郑重地发起誓来。
“你是不是哪有毛病啊?”赤伯转过脸去埋头吃饭,不说话了。
温庭云知道,赤伯这样的糟老头子十分不开化,要让他接受肯定有个漫长的过程,被打击了也不泄气,越挫越勇道:“行吧,我不打扰岳父吃饭了,下次他再下厨我又给你抬一份过来。你看,你要是早点承认,咱们一家人就能在一张桌上吃饭了不是?”
“谁和你们一家人了!呸!你和他怎么就一家人了!”赤伯骂骂咧咧地,温庭云权当没有听见,哼着小曲抬着空盘子一溜烟跑了。
那段时间,无论温庭云搞什么小动作,赤伯以咬死不承认为原则,躲得俩人远远的,可温庭云依旧锲而不舍地避开秦筝去讨好他,虽然没什么效用,老人家不管怎么说也不是一直在甩脸色的。
秦筝以为他是感谢赤伯无微不至的照顾,把他这些反常的行为理解成知恩图报,温庭云没有过多解释,他只知道,赤伯隐姓埋名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二十几年的没有见到面的儿子,当时分开时还是个襁褓婴儿,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己凭空多出个爹的。
或许,在赤伯的心里,他从来没有尽过一个为人父母该尽的责任,这个儿子他也不敢去相认。
顾念这这一点,温庭云始终为他保守着这个秘密,只有私下单独俩人的时候他会口无遮拦地喊一喊自己爽,在秦筝面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千日红一直没有露面,只是托刘虞把刘堇栀拓下来的东西尽数交给了秦筝,因为温庭云的玉佩是最后一片墓穴地图的残本,那三份残缺的地图拓本,也就落在了温庭云手上。
白日里,秦筝在湖边练剑,温庭云就坐树下陪着他。他也算不清究竟有多少年没有再见过刀光剑影里惊鸿一瞥的秦筝了,只见他回转轻挑间,断虹如生长在他手上的一只臂,灵巧自如,剑意凌厉。神武行锻造的兵器,是照着主人的性子去造的,所以断虹懂他,才会在肆意的剑气击打下,垂落淅淅沥沥的花雨。刚中带柔,厉而不狠,就像秦筝这个人一样,他熬得住失意落魄,按得下满腹仇恨,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愿打愿挨是为恩义,重新振作,也是为恩义。
刘翘说他懦弱无能,只有温庭云懂他,要把一个人的恩情还到他自己觉得足够了,不再欠着了,剩下才是无所顾忌,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时候。
秦筝需要的是时间去消化各种牵扯,等他消化够了,他还是他。
在温庭云的心里,永远都是足够耀眼的人。
温庭云看着自己心上人衣袂翻飞,脚下千般变幻,蜻蜓点水般淌过平静的湖面,带起一圈圈涟漪,而后找了一块小尖石,足间轻轻点了上去,单腿一抬,宝剑收到身后,潇洒的对着岸边的他一笑。
恰好微风拂过,吹落了几片花瓣在他的发间。
温庭云翘着二郎腿,背靠大树,边看边笑。
“怎么样?比起从前退步了吗?”秦筝站在小石头上,稳如泰山,抬着一只腿,身长玉立的模样像个仙鹤似的。
“我又没和哥哥交过手,光看的话,啧……”温庭云故意皱了皱眉。
“怎么?下盘不稳了?还是剑出的慢了?”秦筝担心起来。
“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断虹一出,谁与争锋!”温庭云不吝赞美之词,把秦筝说脸红了。
“好啊你,既然这样,咱俩练练?”
秦筝反手横剑打来,点着水面,疾掠到温庭云跟前,温庭云急忙去抓被他插在一边的寒牙。
“乓”地一声,刀剑相撞,震得手中刀柄嗡嗡作响。
“真打啊?!”温庭云掸了下身上的尘土,这几日都穿着一身净白素衣,头发也没束,看上去就像个病弱公子哥,和他以前全身玄黑劲装的气质比起来,文弱了不少,不过脱掉了那身煞气很重的装束,个子挺拔身材解释的温庭云,反而多了些王公贵气,头发这么随意散在肩上,偶尔低头一笑,甚是勾人。
“真打!来!”秦筝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往他松松垮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