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靖王的位置,大概也只以为他们是看着跟自己关系亲近的太子登基,脑袋稍微有点迷糊,怪恼有,可就此断了联系,或者处处提防,应该不至于。
更何况,要人的时候,魏家给的干脆。按照太子跟他们说的情况,出事的时候,陈同都跟着太子走了几年了。谁能想到卖身契还在,奴籍没改?
要不然魏家能趁着靖王不在,把人给弄到穷乡僻壤去?要不然陈同被弄走了,这八年间也没回去,怕是误会了吧?
大概卢斯和冯铮想得太“大声”,脸上写的什么都被看明白了,靖王喝了两口水,略微缓过来后,道:“三郎给卖到了黑矿里去,他一直在想着法子回开阳。我想找魏家报仇的,可是……我怎可为一贱奴,害了外祖?”
最后那话,显然不可能是靖王自己说的。卢斯都“佩服”魏家了,牛啊。要不让他们现在还能在开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呢,害了陈同,反而成了他们的保命符。
不过,这就让卢斯有点不明白了:“王爷,先放下您起疑的原因,在下略有些奇怪,既然魏家是这么个状态,您为什么还想要证明陈大人的身份呢?若是真的,难不成还让陈大人认祖归宗?”你们俩不膈应啊?
“这事……我是不会告诉三郎的,我想做的,是让魏家后悔!”
第172章
陈同当年受尽磨难,险死还生; 归根到底都是魏家人心不足。
可在贪婪到蒙蔽了理智; 做出了天大傻事的同时; 这家人又很聪明,极其精通自保之能。并不像现在的皇后娘家一样; 拐着弯的蹦跶着作死,而是当时很干脆的沉寂下来了。卢斯和冯铮离开之前,大理寺那边铺开甚广的案子也没牵扯到他们家。
皇帝和靖王找不着他们家的错处,又不能随意处罚自己的长辈,否则与孝道相悖。
看靖王这样的; 生来也是天之骄子了,但卢斯和冯铮面对他如今的情况,觉得他还没普通的中产之家过得舒心呢。
两人对视一眼; 对靖王拱拱手:“我等必当尽力。”冯铮却又加了一句; “但是要查此事; 要等边境太平之后。”
虽然这事是人家的家事,可已经有一家皇帝的丈母娘进去了,又翻出来那么多奸细,如果皇帝和靖王生父的丈母娘一家再出点什么事; 怕引起恐慌。
靖王点头:“应该的; 不过……”靖王挑眉一笑,也是两人第一次看见他笑,说实话,笑起来的靖王才像位王孙; 而面上带着笑的靖王接着道,“也不知道是二位早一步回到开阳,还是捷报早一步到开阳。”
卧槽!霸气啊!自信啊!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明摆着是昱朝式微啊。不过人家才是专业的,而且在边境打了一辈子仗了,卢斯对靖王比了个大拇指,靖王拱拱手。
不过,这轻松的气氛就是一时的。
“本王,其实早就怀疑这件事了,所以当年对魏家的态度才会毫不怀疑,也才放心将三郎放在魏家养病,谁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就更说得通了,不只是魏家会演戏,也是靖王潜意识已经把他们当一家人了,根本不知道两边有这么大的“认知偏差”。
感慨之后,靖王说起了他当时生疑的原因。
头一个,三房长子的左手手腕靠下的位置,长了一个奇形怪状的胎记。而在陈同手腕上相同位置上的,则是一块丑陋的伤疤。
“那胎记比铜钱大上一点。”靖王在自己手腕上比划,“本王记得很清楚,那位刚入宫的时候,胎记是鲜红色的,极其艳丽,那时候本王年纪小,还好奇的拉着他的胳膊看了许久。可是,等到他年纪渐长,那胎记的颜色就越来越浅了。一开始,本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隔的时间越久,跟脑子里最初的记忆比较起来,那胎记就越暗淡。”
“不过,本王也听说过有些人的胎记颜色是会改变的。所以,他俩胳膊上的事情,本王一开始并没关联到一起,有诸多在意。直到……本王与三郎彼此心悦。”
靖王此时没有笑,可是眼神变得温柔至极,一直看着他的卢斯和冯铮,都忍不住被他的神色感染,看向对方,相视一笑——靖王是个恋爱中的人,不只是当时,还有现在。
而靖王为什么说直到两人彼此心悦呢?因为这位显然比他侄子更有行动力,他跟卢斯和冯铮说的意思,是他很快就跟陈同同床了。而陈同,有一段时间开始做噩梦。靖王虽然身为王爷,但显然并没忽略同床人的反应。
“他噩梦中呓语,将本王吵醒,他说‘我不是四公子’。醒来之后,本王连番追问,三郎才说出梦中内容,他说梦到被一个道人毒打。被烫伤了手腕,可是问他其他的,他却说已经遗落在梦中了。”
“不过他却不只是一次两次,有一段时间常做噩梦,又是本王逼着他才坦言,说这样的梦,他从小到大经常做……”
靖王心悦陈同,所以他对陈同自然上心,看着陈同被噩梦所扰,不可能当看稀奇事一样,放着不管。而且,陈同的状况,让他怀疑这并非是一场虚无的梦境,而是确有其事。
当时他们小一辈,都不知道三房长子与陈同两岁多的时候被接出去住在道观里过。不过这事也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私密,靖王略微一查,就明了了究竟。再一想陈同常在梦里呼喊“我不是四公子”,前后原因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三房长子在魏家子弟中的大排行,就是四公子。而陈同在被毒打的时候,频繁喊出这句话是出于什么原因呢?有人错认为他是四公子,所以殴打他,才否认?又或者……有人要让当时还是个孩子的陈同,把“我不是四公子”这个认知,跟着伤痛一起,牢牢的刻印在脑海里?
“本王立刻便要去寻当年的道人,可那时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那人早已经不知所踪。”靖王叹,“本王又偷偷寻了些魏家当年的老仆,但也并无线索。后来,本王发现,三郎长得与三夫人极其相似。但却又听魏家的老人说,三郎长得跟那已死的贱妾极相似……”
男人嘛,都明白,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喜好。比如卢斯的喜好就是正气小哥哥,正气小哥哥的喜好就是卢斯o(* ̄▽ ̄*)o。
咳!总之,人都有一个审美风格,清新的、浓艳的、温柔的、泼辣的、白莲花的、绿茶婊的。一个男人后院里的爱宠相似,并非他有个什么白月光,而是他就喜欢这个系列的。所以,妻和妾容貌相似,这是很有可能的。尤其,很多事他能对妾做,却绝对不能对妻做。
所以,妻妾和同一个男人生出来的孩子也相似。
“后来,就发生了那事……”
靖王打仗一流,查案子却是苦手,当时很快就此陷入了困局,陈同还丢了,然后这个查案苦手满世界去找人……
卢斯心底唉了一声,方才靖王说陈同让人给卖到矿里当矿奴了,很可能是在西南的某些深山老林里,结果他不但凭借一己之力跑出来了,还都跑到宏昌州了。要是没有老变态的那件事,真说不准是靖王派出去的人先把他找着,还是陈同自己跑去靖王跟前。
结论:苦逼啊!至于是靖王苦还是陈同苦?emmmm……
可从陈同被卖了,到重新把人找回来,再到现在,这中间都十多年了,靖王并没再起寻找回真相的心思,今时今日,他却避着陈同突然登门拜访。是因为卢斯和冯铮的名声真的很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两人虽然好奇,但都没问,反正他们只要找到真相就好了。
卢斯沉吟片刻,道:“王爷,您这案子我们可接,但是……我俩还是要见一见陈大人的。身为无常,不可单听您一面之词,也不能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就给人判了刑。”
卢斯的意思,靖王心悦陈同,情人眼里出西施,人家自然怎么都是好的,但是不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至少得亲眼见见这位陈大人。另外就算见了,确定陈大人为人不错,也不是就认定了他真是魏家三房长子了。
靖王没恼,反而很恭谨的对两人拱拱手:“无常司之公正忠直,本王早有耳闻,此为大善!况且……三郎若真不是他家的种,那也是应该。”看来就算怀疑,对那家子,靖王还是也膈应的。
卢斯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王爷,您在查探的时候,可曾查到当年那位妾侍的身高如何?而魏三夫人又是身高几何?”
靖王略奇怪,但还是道:“具体的并不知晓,只知道有传言,那位妾侍身姿小巧,善球上舞。至于三夫人,比寻常女子高上许多,该是有六尺多。”
卢斯在心里换算一下,昱朝的一尺不到三十厘米,但也有二十八上下。六尺多,那就是一米七打底了。这在现代的北方女子来说,也都是比较高挑的身高了。至于球上舞,就是脚下踩着一个大彩球,一边转彩球,一边跳舞,在现代这该归类为杂技。能跳这种舞蹈的,无论男女,身高都不会太高,否则以现在的审美来说,不好看。
“如今的那位四公子,多高?”虽然他们还没见过陈同,但从当年其他人口中的描述就能知道,陈同该是身姿修长挺拔的男子。
“不高……”靖王也明白过来,卢斯要问的是什么了,“魏三脚还没瘸时,坊间传闻他是个玉树临风的偏偏佳公子。”
两根甘蔗生出一根青竹,总觉得还是有点可能的。可两根甘蔗生出来一根白萝卜,那就比较奇怪了。
现代有句俗语,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父母身高都达标的情况下,生出来一个矮子……当然,也备不住有什么隐性基因碰一块了。卢斯叹口气,这要是在现代,揪两根头发就一切ok,还要这么麻烦?
靖王有些高兴,觉得这两人不愧是有名的无常司主官,他这么十多年下来,也就两条线索,而且也都是立不住脚的,虽然卢斯提出来的这个也并非是实打实的铁证,猜测居多,可要是摆出来看,真比他的那两条可信些。毕竟龙生龙凤生凤啊。
他见两人面上都露出疲惫,又有些惭愧,毕竟两人还带伤在身,当即起身告退,不过临走时却道,过两日必然带着陈同再来拜访。
送走了靖王,两人吃饭喝药,小睡了一场,起来之后,一边喝茶,一边谈论靖王托付的这件案子。“铮哥,你要从哪里查起?”
“我想从道观查起,虽然这事情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当年那道士行事的时候,也必然十分隐秘。但他带着两个孩子,毕竟在道观里住了一年多,他们总得吃饭睡觉,那就少不了跟人接触。你呢?”
“我想去查查那个妾侍。”
冯铮点头想了想:“嗯……若真有换子之事,那这道士机关算尽,从咱们现在看,获利的只有那位三房长子,可他一个两岁孩童不管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当时都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那只可能不是为了孩子,而是为了孩子的身边人……”
两人相识一笑,这种理解对方,而对方也理解自己的感觉,说不出来的舒畅。
他们如今也是无事了,却做不到一身轻,因为秦归到现在还杳无消息。也不知道等他们伤势养好,能够回开阳时候,能不能找到他。
不过,秦归的事情,两人没心忧多久,就已经有信回来了!他不但已经被找到了!还立了个大功!信使两方面的,有国家的,还有秦归自己写的,而他自己写的虽然字迹不太好,但显然更详细。
原来,那日被卢斯安排着去盯着孔老,无奈秦归没走出多远,就遇到了一股人数不少的蒙元骑兵,秦归被与下属杀散。他几次集结起下属,可是无奈发现,牲畜营前边的交战极其激烈,要想带稍微大股的人马过去,必然陷入围攻。
他也知道,这应该是暂时的,可是多耽误一会,都代表着他很可能错过孔老的变化。无奈之下,秦归单身一人,潜入了牲畜营。接下来的那一段,就是卢斯和冯铮找到的两个民夫所见的事情了。
秦归抓乱头发,面上抹黑,穿着民夫的衣裳,混进了孔老的队伍。而且,他还目睹了“自己”的被杀。那穿了他衣裳的民夫起了贪心,竟然冲出去直言自己乃无常,他大概是想要敲诈些钱财,可话还没说完,就让人砍下了头颅,且那颗头被动手的人挂在了自己的腰上,在同伴间耀武扬威。
那队伍里,除孔老与他所带的人马外,也有看外头危险,下意识跟随过来的人如此见此情景都惊骇不已,但看着仍旧滴血的“军爷人头”,再看看那些摸着兵刃,也看向他们脖颈的凶神恶煞,所有人都选择了闭嘴。
秦归看了出来孔老是要将这些人裹挟,虽然着急,但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