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有女人在哭,压抑着嗓音,指甲攥到了肉里,每一声抽泣都试图要吞进喉咙里,怕打扰到床上的男孩,但每次她都失败了,捂住嘴眼泪流得稀里哗啦的。
可能是爱得太深的缘故,她连悲伤都那么胆怯。
流泪结束后,她情绪渐渐稳定起来了,安静地看着那个男孩很久,站起身来说。
“弟弟,你永远不用担心被抛弃被抛弃的那个从来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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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英雄的死亡,一定会有一场盛大的仪式。所以我们大家一直都在等,等一场诀别,等着一句由衷的再见。”金发的男生站在床边轻声说道。
在他身后林立着笔直的人影,静默得像黑色的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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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樯问我为什么你失联了这么久,我告诉她你正在准备论文答辩,用你的口吻告诉她未来半年内你都没有时间。她相信了,可能因为她觉得那是你说的话,尽管这个谎言漏洞百出。”床边,黑发的男孩说,“有机会我会跟她解释一切的,亲自向她道歉,但如果是你应该也会希望这么做。”
“曼蒂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自己醒来解决,我就不多说了。”
“还有,课上的笔记我都帮你多抄了一份,就在你寝室的书柜里,狮心会的事情多了起来,我搬去诺顿馆住了,执行部最近邀请我去喝茶,可能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很忙不能多来看你了。”
“其实我希望你的姐姐可以住来诺顿馆,但她拒绝了,我认为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所以我希望你如果你能听见的话”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着那个男孩的脸,沉默了数秒后不再说什么了,转身离去。
你一定能听见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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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皮鞋停在了床边,银发老人看向男孩的目光不起波澜,面色平静。
“a_body_that__rise_the_oon_t_carry_tless_s”他淡淡地说道,“这是你家乡一位诗人写的诗,最近偶然读到,很喜欢。”
他把胸前西装口袋里的红色玫瑰摘出了,放在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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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又有人来了
只是这次带着一些诡谲的安静,像是整个医院都死了,静得让人有些不安。
脚步声停在了床边,那个男孩的面前,不再挪动了。
“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所有失去的,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祂轻笑着,眼眸中宛如金色的海洋。
“睡够了,就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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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5日圣诞节。
美国,伊利诺伊州,卡塞尔学院。
重症加护病房外的白色的走廊上,林弦抱着一束新鲜的花走向了那个每天都会去往的地方,路过的窗外正在飘雪,学院里的梧桐与枫叶早已褪了金衣,带上了隆冬手织的赠礼。
即使是上午,还有着一些阳光,那飘之不尽的小雪依旧在降,学院里放假的学员们戴着围巾穿着庆祝圣诞节的盛装,唱着外国歌一路跌在冰封的小道上,喧闹声顶撞落下的雪花,人与人之间涌起一股潮热的气息,赋予了卡塞尔学院冬季别一样的活力。
这些美丽的,热闹的,都是走廊窗外的景象,路过窗边时林弦偶然地一瞥只在玻璃内寻到了自己的影子——她那有些憔悴的脸,苍白,渺小,睫毛下的眸子里藏着无力。喜欢在玻璃里寻自己的影子的人都是孤独脆弱的,因为明亮的镜子对于他们来说倒影地太过真切、残忍了,看见里面那不加修饰的真实,会让他们从心底里涌起不适和恐惧。而玻璃玻璃却是再好不过了,模糊的影子在浑噩的天光的加持下晦暗难明,里面浑浊影子的脸可以成为他们想要的任何模样,给予他们一点点安慰。
窗外的繁华和窗内人的苦楚,在同一个地方,一扇窗户像是隔着不同的空间。
林弦的视线只是在窗户上驻留了那么一瞬,就掠过了,她转过头看向了远处靠近的病房,深吸了口气,开始舒缓自己的面部肌肉,最后在恒冻的冰面上缓缓裂开了一朵花来。
又是一个美好的周五,她要去看望她所爱、所关心的人了。
重逢这种事情,不能带着愁眉苦脸,应当带着笑容和美好的情绪,就像窗外穿透雪花的阳光,即使是在再冷的冬日里,也总该有那一竖温暖照在人的脖颈上,带给他们寒冬里为数不多的暖意。
林弦抬起了头,带着笑容,踏快了步子,准备赶向那扇熟悉的病房门。
可这个时候在她的身后忽然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让她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过去。在走廊深处一群戴着口罩的白衣护士和医生步履匆忙地向着她这边冲来,气势汹汹带着难以遏制的急迫感。
还离着几十米远林弦就被这股热潮给推开了,退到了走廊边上呆呆地看着他们经过自己,而在这时那嘈嚷的对话也飘入了她的耳畔。
“001号房的病人心率呢?各项生命特征”
“为什么会是今天他已经睡了这么久了”
“预设的警报确实响了得尽快,这是校董会的死命令”
在身边这股嘈杂的风吹过之后,林弦站在窗边呆愣了数十秒,直到她消化完了那些话手中的鲜花落在了地上,花束被砸得花瓣纷飞,在远处女孩已经飞奔离去了,脚步匆匆
一缕飞雪从窗户的夹缝里飘入,慢慢悠悠地落在了地上的花瓣上,落进了露水里,然后融化了。
尔后在阳光中,勃发显露的是无穷的生机。
第四百一十九章 苏醒(下)
维生舱中,林年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玻璃顶盖上自己的倒影,视线追踪光点在他注视着的半透明的维生舱盖上轻轻颤抖挪移着。在玻璃的一旁浮现着他的实时心率和精确到毫秒的计数时间,各类体态数据瀑布流般刷过。
在他清醒之后,所有维稳了太长时间的数据开始持续走高,直至触发了警报。
他的意识逐渐清醒,对身体的掌控也如冰雪释融一般走高,他能感觉到沉寂多时的血统此刻正被他猛烈收缩放大的心脏传递到身体各处,血管中崩腾的好像再也不是血液了,而是灼热的岩浆,一股巨大的生机随着他的清新绽放了。
就像冬日里拨开积雪盛放的梅花一般,他嗅到的香味并不陌生,那是身体本能一直在追求渴望的东西权与力的馨香。
他的身体发生了某种改变可他却不知道这种改变的由来和好坏。
黄金瞳点燃了,玻璃倒影中他的眼眸不再是璀璨的金色,而是熔岩般的赤金。
对这个异象他内心忍不住涌起了惊悚和疑虑,但现在该考虑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他在哪里。
手掌贴近维生舱的玻璃盖,他轻轻一发力,太极中的寸劲在半厘米内爆发了出来,足以撼动轿车的力量传递到了维生舱上,整个玻璃盖像是受到了攻城锤的重击一样整个的凸陷出去了,上面浮现的所有数据都出现了乱码,裂纹在力量抵达的瞬间铺满了视线所及的每一个地方。
玻璃盖平飞了数米高,落在了一旁的地面砸的砰一声,林年从维生舱里坐了起来只是简单的动作却响起了无数细碎的响声,那是维生舱里刺入他全身上下数十处血管的针孔被抽落了,但却没有鲜血从里面涌出来,肌肉的收缩在同一时间就堵死了所有伤口。
他扫视四周,发现自己处在一所单人间的巨大病房内,一切都是纯白色,空气里透着淡淡的花香味那是他维生舱身边柜子上的花束传来的,此时他不知为何达到前所未有巅峰的身体机能,让他嗅觉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居然能从花香味里分辨出一股更为熟悉的味道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林年收回了准备触碰向那鲜艳花束的手,坐在了维生舱中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的记忆开始回溯抛除在宛如黑色大海里沉浮梦境中他听见的暴风雨下的那些呢喃,他将记忆不断地回溯,像是逆流而上的游鱼,避开无数琐屑的记忆碎片,一直达到河流的顶端,那跨越巨大断层的起始。
在回溯到终点的那一刻他听到了一声枪响,再睁开眼睛时,他像是置身此地一般见到了回忆里那一幕幕。
那是影厅外大门的玻璃,有人推开了玻璃,走向了他。
对方掏枪了,瞄准了他身边的人。
他身边的人想要嘶吼出什么,但却做不到,竭力地想要推开他。
他拔刀了,意图斩向那颗子弹。
可他斩空了。
于是他将身边的人摁倒在了地上接住了那颗离膛的子弹。
子弹命中,在最后一秒他听到了女孩声微弱的,却是嘶力竭地低微吼叫声,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奋不顾身地想要爬向他。
记忆到这里结束。
林年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心脏低头扯开了病号服,在那里果然留着一个伤疤,那一枪直接命中了他的心脏,可他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如此生机勃发。
林年捏了捏拳头,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力量在指尖中流淌,如果说曾经的他需要用暴血这种技巧来打开力量的阀门,那么现在,阀门后大量的洪水已经占据了他的每一个细胞,肆意贪婪地让他呼吸着周遭的空气,将所有的信息加倍传递到他的大脑中。
有些事情不对劲
林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却摸不到疑虑的关键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从门外冲进来的是一群身着白衣的医护人员,在进门之后为首的医生立刻刹住了脚步拦住了后面的人,看向了床边那满是裂纹像是被某种重型机械砸中过的维生舱玻璃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整个维生舱都是利用防爆级别的特种夹层玻璃制作的,然而现在它居然碎成了这幅模样
林年抬头看向了他们,从医疗舱里翻身跳了出来,双脚轻轻踩在了冰凉的地上,在触地的瞬间他就看向了拉上窗帘的窗户方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001号病人,冷静,你一定要冷静,现在你的身体状况还不宜下床走动,我认为你”
“这里是卡塞尔学院现在是什么时间?”林年问。
没有人回答,每个人都面露紧张地看着林年,仿佛在看一个怪物的确,在他们的视线里房间里站着的不是一个病人,而是一个怪物
那白色的病号服下的身躯瘦弱得像是干柴,就算是超级混血种,太久依靠葡萄糖和维生液体存活肌肉和器官都是会逐步萎缩的,甚至就以这个课题学院里的那群生物系教授都进行过数学建模,推倒‘s’级在未来三年内如果一直陷入昏迷体态会萎缩到什么地步,又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回复到巅峰。
可就现在来看,他们的数学建模所推导出的结果来看,虽然没有三年那么久,甚至不到一年时间,昏迷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维生舱里的男孩在醒来后肯定也会进入数个月的衰弱期,那一整套完全科学的康复训练也可以直接提上日程了。
但谁也想不到的是,这个干尸一样的男孩在苏醒后没有哀嚎也没有逃避现实,而是一拳将面前可以抗住步兵地雷爆破的维生舱给掀飞掉了,看那摔落的痕迹维生舱盖起码飞跃了四米高,这意思就是在维生舱里经历过一枚步兵地雷级别的力量爆发吗?
“现在是什么时间?”林年见到没有人回答自己,重新再度提问了一次,他向前走了一步,而相对的,所有医生都后退了,差些人挤人摔倒在地上。
林年眼中的黄金瞳尚未熄灭,虽然没有刻意地张扬,但只是稍纵即逝地对视就足以让人心脏停跳。他们都是混血种,可在面对真正怪物的时候又像是普通人一样胆怯。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年听见了一个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响起了,那是从门外的走廊传来的,跑得很急促,每一声脚步里都带着难以遏制的焦急情绪,像是登山的人,每离山巅近一步心中就多一分期待和恐惧,期待在山巅时能看见升起的明日,恐惧登到山顶时黑雾漫天只是空欢喜一场。
在医护人员的背后,一个女孩冲到了病房门前,喘息着看向屋内,在看见林年时怔了一秒,然后什么都不顾了,推开了面前的一群医护人员,直直地冲了过去在接近时又停了下来,看着孱弱的他轻轻地张开了手臂抱住了他,像是在呵护某种易碎的鲜花。
在他们眼里的怪物,然而在女孩眼中只是冬日里终于盛开的花朵,恨不得竭尽所能去拥抱,又怕折了他的花枝。
“你回来了。”是肯定的语气,不带任何的疑问和试探,只对她所看到的,所拥抱的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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