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吻过巴塞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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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吻过巴塞罗那-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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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就让他来看看这位文森特在努力些什么吧。
  安东尼奥熟门熟路地拖过来一个画架,把自己的夹子放上去。
  他一边布置,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这里的采光很好,全赖于他设计的观景窗。
  呵,当初自己就不该设计采光这么好的大窗户,进来的阳光都给了别的男人。
  而在明亮的光线之下,整个画室里乱七八糟。
  跟自己有的一拼。要不是这里少了建筑师作图常用的各种尺规,他几乎要以为这儿就是自己的工作室。
  以桌子为中心,周围一圈地面上全是灰黑的橡皮屑,简直像是石灰厂的工作车间。十几支钢笔凌乱地塞在桌子上的小木桶里,一瓶用完的墨水倒在旁边,上面已经积了灰。
  各种长度的铅笔头扔了一地,一不小心就可能踩上去滑一跤——他得提醒乔伊注意,安东尼奥想道,来文森特的画室可能有危险。
  不对,乔伊为什么要来这里?
  安东尼奥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一边看向了文森特的画。
  然后顿时怔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时代的画家画的东西无非是那几个——歌颂神,歌颂教会,画贵族肖像,画贵族娱乐饮宴的场景。
  翻来覆去、乏善可陈,就像已经被禁锢在条条框框之中,变成模板堆砌的建筑。
  但文森特画的却是一个靠在墙边睡着的老人。
  不是穿着考究的贵族老爷,而是一个带着脏兮兮的头巾、衣衫褴褛、满脸皱纹的老人。一把铁锹放在他身边,而他就蜷缩在建筑的外墙——他对那种巴塞罗那街头常见的贴瓷花纹很熟悉——疲惫至极地睡着了。
  安东尼奥心里划过一丝惊讶——他竟然在画流浪者吗?
  就在这时,一个纤瘦的身影经过了门口,然后疑惑地探了个头进来。
  小玛丽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想了想问道:“今天你们都这么早放学吗?”
  安东尼奥与文森特:“!”
  两个人动作整齐划一,齐齐回过身:“嘘!”
  玛丽顿时心下了然。
  她一摊手:“放心,我刚放学回来,什么都没看到。”
  安东尼奥向她摘下帽子示意——他知道这个小姑娘说话算话,从来不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一道奇特的声音仿佛从墙缝中渗出一般,让几人不约而同地震了一下。
  玛丽皱眉问道:“什么声音?像是有人在锯东西。你们听见了吗?”
  文森特也愕然地停下笔:“听见了,好像什么动物垂死的惨叫。这附近有屠宰场吗?”
  安东尼奥想了想,忽然莫名地犹豫了一下:“不,等一等。”他总觉得这声音有种奇妙的熟悉感。
  十分钟之前。
  刚回到家的乔伊迎面撞上了同样刚回来的萨拉萨蒂。
  萨拉萨蒂微笑起来:“乔伊,你还要出门吗?”
  “不了。”乔伊下意识回答道,“怎么了?”
  “很巧。我也不出门了。”
  “那么,不如现在就来上节小提琴课吧。”
  ……
  乔伊屏住呼吸站在精致的金色铜琴架前,而萨拉萨蒂就站在她身边。
  他离得很近,乔伊甚至感觉到了他一阵一阵的温热呼吸,顿时觉得自己连哪只手拿弓都不记得了。
  萨拉萨蒂拍拍她的肩膀,“别紧张,有我在。”
  就是因为你在,所以紧张好吗!
  他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鼓励地说:“好了,先让我听听你现在的水平。”
  在小提琴家温柔得溺死人的眼神里,乔伊战战兢兢地把琴弓搭在小提琴上,感觉自己就像是把剑搭到了脖子上。
  天。如果真是一把剑,直接抹了脖子或许还好一些。
  要不然,她就要用琴声谋杀世界第一的小提琴家了。
  嘶,还有楼上楼下的另外几个人类瑰宝。这房子没有专门做过隔音,恐怕拦不住她的穿墙魔音。
  ……对不起,她向全人类谢罪。
  作者有话要说:  乔伊:忏悔结束,屠杀时间到。
  感谢水顏、岁游、边虎虎的地雷!感谢各位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48章 在我的BGM里
  乔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下了琴弓; 企图将刚才那一声从萨拉萨蒂的记忆中抹去。
  很长一段时间没摸琴了,第一下左手按弦没按准,一出来就惊天地泣鬼神。
  “我提议; ”她弱弱地举起琴弓,“我还是加个弱音器吧……”
  “不行。”萨拉萨蒂一口回绝; “弱音器一加; 小提琴本身那种迷人的音色全都没了。”
  本来也没有什么迷人的音色啦; 老大。乔伊腹诽道,打算再垂死挣扎一下。
  “没关系,是琴的问题; ”萨拉萨蒂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微笑起来。
  他从她手中拿过琴,把它放回琴盒里,动作轻柔至极,“你拉我的琴试试。”
  他的琴!
  乔伊又不争气地动心了。
  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这种乐器贵族中的贵族在她的时代少说要几百万美元; 多的上亿也不奇怪。她见都没见过; 更别说摸了。
  而且还是萨拉萨蒂的琴!
  天啊; 感觉就像有机会咬一口牛顿的苹果。根本无法拒绝。
  人菜瘾又大; 说的就是她了。
  乔伊在自己飘飘然的幻想中咽了口口水,保住了最后的理智:“萨拉萨蒂先生,我们去楼顶露台吧。”
  虽然此时房子里的几位大佬都还未成名; 但她还要脸。
  宽敞的露台上铺着红砖,凸起的洁白底座上生长出弯弯曲曲的彩色烟囱,色彩缤纷的碎玻璃片马赛克图案逐渐延伸到正面的龙脊彩釉之上,瑰丽魔幻,却又浑然天成。
  很美。
  不过再美美不过它不聚音的效果。
  阳光明媚而不刺眼。萨拉萨蒂从自己装饰考究的琴盒中拿出小提琴,细细地擦上金色的松香。
  回过身来; 他温柔一笑:“好了,现在只有我和风能听见你的琴声了。”
  从他手中,乔伊怀着虔诚的心情接过了价值连城的小提琴。
  它很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历史的厚重感。
  透明的琴漆在金琥珀色的面板上点燃了亮晶晶的火苗,在温柔的阳光下反射出金黄色的光芒。
  琴颈没有涂漆,经过无数次摩擦后的木材手感温润,而琴面上鱼鳞云杉在两个f孔周围生长出均匀细密的木纹。
  柔软而绚丽,仿佛自己就有生命。
  很好,摸这一下就值回来了。
  “专心点。左手放松。”萨拉萨蒂敲了敲她的左手手背。
  “拇指和食指不要捏琴颈捏得太紧了,换把的时候会滑不动。”
  乔伊战战兢兢地放松了点,随即就感到右手手背上传来手心略有些低的温度,“右手手腕要放松。刚才太僵硬了。”
  萨拉萨蒂的右手覆在她的手上,带着她的手指捏住了琴弓:“好了。来,现在试试。”
  萨拉萨蒂的声音很低,很慢,很温柔。
  像是不经意,可偏偏凑在她耳边,随着说话吐出的温暖气流就这样吹起她鬓边的碎发。痒痒的,让人直想缩脖子。
  就在这时,萨拉萨蒂覆着她的手拉出了第一道长弓。
  刹那之间,百花盛开。
  乔伊从未想过,这样的琴声能从自己的指尖流出。
  回旋。重复。
  此起彼伏的呼吸。
  连绵不绝的爱。
  虽然最开始还有些配合的生涩,紧张之下左手也时不时按不准音高,但慢慢的,她竟然也逐渐沉浸到美妙的琴声之中。
  左手仿佛找回了什么散落的、星星点点的记忆,指尖点着琴弦,不由自主地按出了熟悉的指法,甚至开始轻轻地揉弦。
  《D大调卡农》。
  很简单的复调音乐,几乎谈不上什么技巧。
  穿透时光的熟悉旋律流淌在熠熠闪光的露台上,柔软地拂过她的发丝,消散在透明的空气中。
  一曲毕,他低笑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你的D总是按得有点高。”
  呼吸拂在乔伊的耳边,让她一个激灵。
  她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还能收回之前的话么?
  萨拉萨蒂先生,也太会了吧。
  ……
  “可能刚才是幻觉。又没声音了。”文森特说。他立刻又投身到自己的绘画之中。
  玛丽耸耸肩没说什么,走了。
  四周重又安静下来,安东尼奥有些疑惑地想了想。
  为什么,确实觉得很熟悉呢?
  最后,他摇摇头,目光再次落回到文森特的画上。
  刚才第一眼的奇妙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这是一幅素描,以铅笔打草稿,钢笔加强,还用笔触柔软的芦苇笔在几处线条上描粗。
  很难说他的画技巧有多么纯熟。事实上,因为建筑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服务上流社会,安东尼奥对现在绘画界的追捧标准非常熟悉——人物比例必须正确无误,每一个细节都要表现到位,精准得就像照片一样。
  贵族们想看到自己一模一样的画像,当然如果能在合适的范围内稍稍美化一下就更好了。
  而文森特的画显然不是这样。
  从技术层面讲,透视有问题。在这幅沉睡的老人画中,老人的头、手和脚都比正常比例下大一些。但安东尼奥只是用自己建筑师的脑子飞快地掠过这些技术问题,注意力随即集中到了整幅画的感觉上。
  没错,感觉。
  虽然比例有问题,但他从这幅画里感受到老人深深的疲惫。整个画面都被阴影笼罩,路灯落下沉重的光,而老人在光照不到的地方沉睡,显得更加压抑。他布满皱纹的脸盘和双手就像干枯的树枝,每一道纹路都在诉说他沉重的一生。
  他从这幅画里感受到了浓烈的情绪。
  这是之前他看这个时代的画,几乎从来没有过的体会。
  安东尼奥有些惊讶。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乔伊送文森特去了隆哈美术学院。那里不会教这样的画吧?
  他的目光飞速扫过旁边散落的一张张画——
  矿工、乞丐,街上的吉普赛人,削土豆的老妪,拿着扫帚扫地的女仆,拄着曲柄杖颤颤巍巍走路的老农民。
  没有一张神明或天使,没有一张贵族。
  不可思议。
  心底一个微妙的声音冒出来——这人和他一样,是艺术的叛逆者。
  “好了!画完啦。”
  文森特把笔一扔,安东尼奥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可怜的铅笔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确实很美,下次可以用在他的建筑上——然后悲惨地摔断了头。
  文森特手上还带着没擦掉的铅笔炭黑,就伸出手来:“文森特·梵·高。你是?”
  “安东尼奥·高迪。”他犹豫了一瞬,还是伸出手去。
  “安东尼奥?”文森特猛地凑过来,“你你你,你就是安东尼奥·高迪?!”
  安东尼奥矜持地点点头。
  文森特一下子蹦了起来,紧紧握住他的手:“原来是你!我早就想找这栋建筑的建筑师了,但我总是在画画,太忙了,唉……安东尼奥,你的设计实在是太天才了!那光线!那色彩!那流动的灵魂!坐在这里面画画,我觉得我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灵感!”
  安东尼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轻咳一声:“……你画的也很不错。”
  文森特半点也没有察觉这位伙伴别扭的情绪,他现在满心都是将要爆炸的快乐——这种时刻,怎么能少得了酒呢!
  “来来来,安东尼奥,我们喝一杯!”他热情地邀请道。
  安东尼奥嘴角抽了抽:“你喝吧,我……最近戒酒。”
  文森特果然不客气。
  他径直取来了墙角的一瓶苦艾酒,“砰”地打开瓶盖就开始灌,一边灌一边说:“哎,安东尼奥,你真有眼光,能看出我的画的价值!能设计出这样的房子的人,果然和学院的那帮烂木桶子不一样。”
  “很难不赞同。”安东尼奥难得觉得,这人说话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对他胃口。
  “他们画的那能叫艺术吗?他们笔下的艺术都死了!死光光了!只剩下一副躯壳。”
  “可惜啊,这个世界现在充斥着看不懂艺术的人。他们的追捧才有价值。价值!多么庸俗。”
  安东尼奥任由文森特在一旁大发感慨,只是若有所思地翻看着他其它的作品。
  不知从哪里传来飘飘荡荡的小提琴声,或许是邻居在拉琴。安东尼奥漫不经心地想,基调的那个音总是有点高。
  不过这声音似乎隔了很远,缥缥缈缈,倒也不至于到扰民的程度。
  文森特根本没听到琴声,还在控诉。
  “可我没办法,还要为了生计去上班……工作真痛苦。生活每天都在重复,毫无希望。幸好我遇到了乔伊……有赞助人的感觉真好。”
  安东尼奥敏锐地从他的话中捕捉到关键词,声音不由得沉了沉:“你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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