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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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唐朝-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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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见门开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相错,撞上一双望穿秋水的眼睛。

    “璟……郡王爷,你来了。”

    李璟却恍然未闻,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不过两天的功夫没见,他仿佛又消瘦了些,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在不见天日的大狱之中关了两日,更少了两丝血色,一双漆黑的眸子墨一般点在上头,衬得整个人似纸一般纤薄,好似轻轻一阵风都能掀倒似的。

    “吴太医又非犯人,怎么仿佛受到苛待一般?”李璟不由有些愠怒。

    不等那禁卒张口解释,吴议便赶紧道:“狄公待我很客气,并没有什么苛待的地方。”

    听他这样说,李璟心头的火气才消下去几分,所谓关心则乱,他自然知道狄仁杰秉公执法,断不会用刑拷打,可见他略清减几分,就觉得好像自己心头的肉也被剜去了几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行了,本王还有话要和吴太医说,你先出去等着吧。”

    他虽面色平和,却隐有山雨欲来的磅礴气势,压的那禁卒竟不敢说个不字,只好悄悄躲在门外,小心翼翼地窥视着里头的情形。

    李璟知道深牢大狱之中,也不可能与师父私相独处,便走到吴议面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对方的身影,才从袖中取出沈寒山制备好的假死药,悄悄递给吴议。

    吴议从他手中接过药瓶,却不意对方五指一扣,紧紧握住他的手。

    “你瘦了。”方才的那股凌人气势一下子削减下来,化作一腔委屈巴巴的关切之情。

    “这里是大理寺,又不是御膳房,我要是胖了,才是奇怪。”吴议半是调侃,半是宽解他的心情。

    见他还有心思玩笑,李璟才算放下心来,却仍然不肯撒开握住的手。

    两张温暖的手掌隔着一枚小小的药瓶握在一起,指腹摩挲,肌肤相亲,无端地渲出几分暧昧的气氛。

    二人身影交叠,窃窃私语,落在禁卒的眼中,仿佛是在做什么秘不可宣的事情似的。

    吴议低声道:“郡王爷这是不想把药给我了?”

    李璟反握得更紧:“我怕一松手,你就不见了。”

    吴议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这里是大理寺狱,我就是想不见,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这药……”李璟这才吐出自己心中的担忧,“沈博士说,你喝下去之后,便会陷入假死状态,倘若半日之内能转醒过来,就会无虞,可若半日之后都还不能醒来,就再也不能苏醒了。”

    自己配置的药方,吴议自然知道其中有多少凶险,但也唯有铤而走险,才能度过眼下的难关。

    当然,他也做好了一觉不醒的思想准备。

    “这药,本来是我替你一家上下准备好的。将来天后一朝得势,必然不会放过李氏宗族,加上你是萧氏一族的后人,就更难逃过一劫。我这次若安然无恙,就说明此法可行,你们以后兴许也用得上;若是不行,就当替你们试药……”

    话还没有说完,双唇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气息之中。

    李璟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一吻,旋即低下头来,伏在他颈畔低声耳语:“你若是长眠不醒,我也必将随你而去,不会让你伶仃孤苦在九泉之下。”

    灼热的气息扑在耳廓,在吴议白皙的脸上擦出些许绯红,他虽然知道这孩子一向对自己有些痴缠之情,却不知道其情根深种,已经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

    心跳也跟着这句话,无端开始砰然擂动,回荡在自己的脑海,怎么也消停不下去。

    “师父,我是认真的,绝非儿戏。”

    温柔的耳语带着暖烘烘的气流,一起灌入自己的耳中,吴议只觉得心跳如鼓,李璟的一字一句夹在鼓点之中,砰砰地敲击着他的心门。

    “郡王爷。”那禁卒不知里面的情形,小声道,“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到了,您还是请回吧。”

    吴议仿佛被一语点醒似的,不由低下头,才发觉自己仍然和李璟五指交缠,忙低声道:“松手。”

    李璟这才松开手,依依不舍地回望吴议一眼,回转身去,脸上的柔情万种皆已散去,只剩下一副冷肃的神情。

    那禁卒悄悄觑了吴议一眼,见他除了脸色略微有些飞红,并没有什么别的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恭恭敬敬地送走了李璟。

    第114章 暗子

    李璟走后; 吴议便像没事人似的; 又重新拿起手边的书卷; 对着朗朗月光细细研读。

    谁也没有发觉,他的袖口中已经多藏了一枚小小的药瓶。

    那禁卒提心吊胆地在门口守了半个时辰,直到吴议放下手中的书卷躺下休息; 才放下心中的疑惑; 揉着乜斜的眼睛休息去了。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三日。

    日子就像渐渐煮沸的水,在平静之中仿佛蕴蓄着什么即将爆发的阴谋。

    到了第三日; 轮班的禁卒来传唤吴议的时候,才发觉对方怎么喊都喊不答应,心中觉得不太对劲; 便走上前去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吴太医?”

    还是没有反应。

    他心中登时一惊,赶紧将人翻转过来; 才发现吴议整个人早已断了气了,这才慌慌张张地请了仵作来验明尸首; 接着马不停蹄地回报狄仁杰。

    “死了?”

    “是。”那禁卒顶着一额的冷汗; 声音抖如筛子,“下官已经请仵作来瞧过了,的确是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身上也没见一处外伤; 恐怕是因惊悸而死。”

    惊悸而死?

    狄仁杰不由在心中冷笑一声; 他之前提审吴议的时候; 这人还镇定自若; 对答如流; 一副天塌下来也屹然不动的架势,怎么过了三天的功夫,就突然惊悸而死了?

    “这三日以来,可有什么别的人靠近过他?”

    那禁卒焉敢再瞒,只好将李璟探望吴议之事抖落得清清楚楚。

    他偷偷觑着狄仁杰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替自己辩解:“但下官那日就守在牢房门口,这二人除了谈了两句话,根本什么也没有做啊!而且吴太医系突然暴毙,断乎不可能和南安郡王有什么关系呀。”

    “糊涂!”

    狄仁杰不由拍案一怒,却也追悔莫及:“南安郡王素为天后鹰犬,你让这样危险的人物接近证人,不正是给了幕后之人一个可乘之机吗?如今线索一断,幕后真相便如脱线风筝,再也不能追得了。”

    那禁卒这才恍然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慌忙间双腿一折,砰然跪在地上:“小的知罪,还请狄公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的这一回吧!”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其中机密,怎么还敢妄图独活下来?”狄仁杰痛心疾首道,“吴议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有他先例在前,你又安有活路?”

    那禁卒本不过惶恐狄仁杰的惩罚,却未曾深思到这一层,一听此话,才回过神来,只恨自己被一袋金子蒙蔽了双眼,恐怕要将命都赔进去了!

    他不由冷汗涔涔而落,整个人如置身寒冬之中,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狄公,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七岁儿女,小人不能死啊狄公……”

    狄仁杰怒意磅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终究只能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老夫会替你安顿好你的家人,你这几日就回家好好侍奉老母吧。”

    吴议的死讯,就像一颗炸入油锅的水,在本来就已波澜四起的局面上又掀起一阵新的风浪。

    “父亲,这都是儿子的过失,没想到那吴太医竟然畏罪自杀了……”

    张漪跪在张文瓘的病榻前头,满脸追悔之色。

    “畏罪自杀?”张文瓘声音如一根蛀空的木头般嘶哑而低沉,轻得好似一粒灰尘都无法吹动似的,透露出一种病人所独有的虚弱气息。

    张漪低声道:“狄公都这样拍案了,想来也只能将此事草草了之。”

    李璟探监之时,吴议还全须全发好好的,就算想要问罪,也实在有些牵强,唯一的说词,便只能是吴议不堪重负,畏罪自杀了。

    张文瓘眼珠一滑,目光落在儿子垂头丧气的脸上,语气中不由带了三分力度:“此事决计不能草草了之。”

    “父亲的意思是……”

    “扶我起来,我要亲自去面见太子殿下。”

    张漪不由一惊:“父亲重病在身,何必亲自劳动?”

    “我虽病重,还未老死。”张文瓘眼神一肃,划过一丝决然,“天后既然敢杀人灭口,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这件案子不能就这么算了。”

    见他如此坚持,张漪也不敢忤逆了自己父亲的意思,只好备好了马车,亲自搀扶着张文瓘登车赶往东宫。

    马车将将赶到东宫,便瞧见一个白发鹤颜的老者从殿中慢慢悠悠地走出来,他眉目深锁,眼神凝重,脚步沉沉,仿佛心怀千斤重负。

    张漪扶着自己的父亲,向这位东宫重臣点头行礼:“刘公,您也来了。”

    刘仁轨一瞧见张文瓘亲自赶来,心中知道这位同仁的来意,却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说了,现下谁都不见。”

    “殿下怎可如此糊涂!”张文瓘不由掌心一颤,本来还有的三分把握顿时削为一分,寄托在眼前这个并肩作战多年的旧友身上。

    刘仁轨知他心急,也就不卖关子:“太子殿下说了,吴议对他有救命之恩,如今既然人已经去了,就不必再多加追究。”

    “大事当前,怎可在乎个人私情,殿下素来不是这样糊涂的人,怎么今天……”

    刘仁轨冷笑一声:“谁让别人的枕畔耳语,比我们这班老骨头的话中听呢。”

    说罢,不由叹息一声:“张公你为殿下筹谋至此,竟比不得一个小小的养户奴之言,难道李氏宗族,真的要败于武氏之手?”

    张文瓘闻言,心中早已明镜般通明透亮,知道这一趟已经来得太迟了。

    他的一腔热血,苦心经营,终究是棋差一着,败给了天后。

    两人不由相视而对,苦笑一声,仰头一望,但见乌云蔽日,天光黯淡,沉沉的云影深深地笼罩在东宫之上,仿佛再也不能见到拨云见日的一日。

    张文瓘父子在东宫之前踟蹰片刻,便驱车打道回府了。

    李贤自窗畔遥遥望着离去的马车,心中百味陈杂。

    方才见刘仁轨时,对方那股权柄大臣的气焰还让他有些厌恶,而瞧着病弱不堪的张文瓘,他却有些于心不忍了。“道生。”他不由有些动摇,“你说本宫是不是太过无情。”

    赵道生仔细地剥好一颗葡萄,递到李贤唇畔,声音细柔如水:“怎么会?是他们太不懂分寸,失了君臣的本分。”

    李贤听了,只觉得心中更加烦闷,拨开赵道生的手:“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赵道生跟他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也不多加言语,便翩翩然转出宫门。

    才走出两步,便撞见跟着陈继文来请平安脉的严铭。

    “严太医。”他半支着腰身拦住严铭,伸出手向他招了招。

    严铭自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早备好了沉沉一袋的金子,趁此机会递给了赵道生:“辛苦赵公了。”

    他原是最不齿这种谄媚小人,但为了能救吴议一条性命,也就少不得拉下点脸皮,挤出两分友善的笑意了。

    赵道生叹了口气:“只可惜你那好友还是死了,只不过太子殿下已经答应保全他的尸首了。”

    严铭自然是封紧了嘴一个字也不敢乱讲:“能不暴尸乱葬岗,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这都要感谢赵公您啊。”

    赵道生莞尔一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我还要去跟陈博士一起去请平安脉,就不多留了。”钱货两讫,严铭跟这位金贵的养户奴自然无话可说了。

    赵道生点点头:“严太医好走。”

    等严铭走远了,他才敛去唇畔的笑意,掂了掂手中的金子,信手掖进自己的袖中。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反而转身出了宫门,走到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之中。

    这里,有一个人正等着他。

    “王公公久等了。”

    王福来还是一副笑吟吟的老样子,但并没有和他寒暄,便直奔主题:“太子殿下那一边怎么样了?”

    赵道生此刻却收敛起了平日轻狂的样子,谨慎地低语道:“太子殿下已经决意不再追究此事,天后大可以放心了。”

    听到此言,王福来惯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更添了两分安定的神色:“有你这样得力的心腹在太子身边,天后自然没有不放心的时候。”

    “公公说笑了,臣不过一个低贱的养户奴,若不是天后肯抬举,哪有今天的风光呢?”他自哂般一笑,言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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