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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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唐朝-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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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他今天送了什么贺礼来。

    想看看,又不愿意看到。

    他自己正没来头地矛盾着,竹里已笑嘻嘻地将吴议的贺礼递了过去,一个绣着喜鹊登梅的锦盒,漂亮而小巧。

    连锦盒都是这样精致的,不像是吴议自己能想出来的心思,想来也是有人替他操办打点的。

    他轻轻拉开上头的丝绸带子,开了锦盒,却眉头一皱,将锦盒放在桌上没说话。

    竹里瞟眼看着,原是一个玉制同心结,莹润生光,看着也是好东西,意思也精巧的,怎么就惹了自家爷的不快活?

    他打小就跟着这位心思单纯的爷,把他脾气摸得准准的,知道不该说话的时候绝不开口。

    严铭看着锦盒里安安静静躺着的玉同心,久久无言。

    未等他从复杂的心绪中理出头绪来,已被一身锵然的锣鼓敲醒回神,竹里这才低声道:“爷,咱们该去柳国公府上迎接新娘了。”

    ——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不畏漫天细雨,一路敲锣打鼓涌到柳国公府前。

    按照旧俗,新娘家是大门紧闭,专门给新郎设下关卡,新郎家若不摆出十足的诚意,是断然不会开门的。

    跟来一起迎亲的除了远亲近邻,还有几位和新郎关系密切的朋友,吴议夹在一群公子哥里,也当了一回唐代的“伴郎团”,一起跟着扯着喉咙大喊几声“开门”,里面便传来一阵女子娇嗔的笑语。

    “要想娶走咱们家的新娘子,总得做一首催妆诗来,若做得不好,咱们可不给开门!”

    唐人风雅浪漫,就在娶亲的关头也要考一考新郎的文采,若是不在这事上下点功夫,可娶不到新娘子进门。

    严铭被左推右攘,推到人群前头,不得已背出一首他爹花钱请当朝文毫写出的催妆诗。

    “青春今夜正芳新,红叶开时一朵花;分明宝树从人看,何劳玉扇更来遮。”

    里头的女子却还要刁难:“玉扇偏要遮芳容,再请新郎诗一首!”

    严铭不得已,悄悄从袖中取出一方早早备下的小抄,略清了清嗓子,照着大声念出来:

    “牵虫罗扇不须遮,白美娇多不见奢;侍娘不用相要勤,终归不免属他家。”

    随着盈盈一阵笑声,门便砰一声打开了,一群打扮娇俏的女子拥着中间凤冠霞帔的新娘,施施然跨过高高的门槛,严铭正想伸手去接,却被一个年轻的女子拦路挡住。

    那女子左手把腰一叉,右手朝他一招手,笑吟吟道:“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吴议在后头看得稀奇:“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人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这是障车之礼呀,不留下点买路财,怎么可能娶得走新娘子去!”

    说着便揶揄一句:“公子,你以后娶亲的时候,也要这么来一遭的,可得好好看着学会了!”

    吴议不好意思地一笑,这是真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了。

    这边说着,那边严铭已经老老实实从怀里取出几个预备好的金锭,朝那女子一拱手:“姑奶奶就放我们走吧!”

    那女子一把抓走了金锭,才让开路来,盈盈笑道:“障车之礼已成,新郎新娘可以走咯!”

    严铭这才握住自己新娘的手,牵她走向新娘的喜轿。

    一行人这才算接完了新娘,又热热闹闹地撵回严府。

    下轿依然是新郎亲自牵着新娘的手,双掌相对,感觉亲密却又陌生。

    女子的纤手柔软却细滑,像一匹握不住的绸缎,堪堪就要从他手中滑落了去。他想用点劲,却生怕捏痛了深闺里养出来的娇小姐,不用劲,又怕错手丢开了她。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双白皙而光洁的手,他和吴议两人学生时候厮混打闹间也曾肌肤相贴,指尖滑过的感觉,温润如玉。

    心神才刚飘远了一刻,头上便传来一阵钝钝的疼痛,不由“哎呦”一声捂着头,有些懵懂地望着周围一群哄笑的人。

    “完了,完了,把咱们的新郎官都打傻了!”

    还是刚才那个拦路的女子,把手中的小棍交给另一个随行的女伴,那女子莞尔一笑,轻轻朝严铭头上一点,就算是成礼了。

    严铭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下婿之礼,意在警醒这个做新郎的以后不许欺负新娘,否则她们这些娘家人可万万不会放过他。

    等千难万险把人接进了门,礼数还不算完,撒五谷、跨火盆、跨马鞍、跨米袋、三箭定乾坤、却扇之礼一道一道挨着来,从门口到礼厅几射之路简直有如千山万水,整整走了一个多时辰,新郎新娘才到了几位高堂面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严父难得卸下庄重严肃的面孔,笑意顺着满额的皱纹滑到唇畔:“感谢诸位赏光来小儿的婚礼,大家尽管吃喝,不要客气。”

    众人也丢下了拘束,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拼坐一桌,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正在一席宾客划拳行酒之时,突然传来一阵鼓点似的浩大的脚步声,看门的下人忙一脸喜色地来回报:“是南安郡王领人送来天后的贺礼了。”

    严父忙不迭地出门去迎,只见李璟领着一众宫人,款款走到他面前。

    近些年来,李氏王孙已渐渐被武氏外戚压过,两派势力渐成掎角之势。而李璟却能在这样的时局中一枝独秀,揽得天后欢心,其身份地位自不必言说。

    “郡王爷差人送来就好了,怎劳动您亲自大驾光临!”严父一面笑吟吟地收下了礼物,一面请李璟入席坐下。

    李璟勾起一个淡若轻风的笑:“令公子也是我的师兄,您说这话实在是见外了。”

    二人客套一番,严父便又去招待其他宫人,李璟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只见吴议坐在角落的一个小圆桌旁,正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公子哥举杯对盏。

    刚想过去,便见严铭先他一步,醉意踉跄地走到吴议跟前,端着一个掐丝珐琅的杯子,对吴议摇了一摇:“今天是……嗝,我大婚的日子,你怎么都不过来敬我一杯酒?罚,该罚!”

    吴议知道他已经薄醉,也不和他计较,反哄着他说话:“你说怎么罚?”

    严铭把手中的杯子往他嘴边一推:“来,先喝三杯!”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来,喝呀!”

    吴议推辞不得,只好举杯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只觉得满怀酒气瞬间掠过血液,冲上额头,浑身上下炽热不已。

    一杯刚空,马上又有人替他斟满了酒杯,在好友的婚礼上,吴议也不愿拂了严铭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又灌了两杯下去。

    严铭定定地瞧着他,见他喝得急,有些酒液顺着唇角就流下来,自己还浑然不觉,一张白皙的脸上擦上些许薄醉的红,眼睛润如晨露。

    刚拿出随手的丝锦帕子,想给他拭一拭嘴角,便见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绸巾子先递了上去,仔仔细细地擦过吴议微微泛红的唇角。

    回头一望,只瞧见一张关切中带着微怒的脸。

    “哦,这不是郡王爷吗?”他语气中也不由带上了三分冷硬,“怎么,郡王爷也想来来三杯吗?”

    “这就免了。”李璟垂眸望着已经略显醉态的吴议,“吴师兄不胜酒力,我就先带他离开了。”

    “既然喝醉了,就在我府上歇下便可。”

    “马车就候在外头,我们还是不叨扰贵府了。”

    “郡王爷好走啊。”严父及时赶到,将二人之间隐隐燃动的敌意掐灭在一个款款的笑容中。

    李璟和他微微一点头,算是告辞了。

    吴议尚在醉意之中,只觉得一双温暖熨烫的大掌将自己扶起,不由想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放开……”

    李璟将他揽在怀中,半是哄,半是骗地将人扶上了马车:“等回家里了,你要怎么喝都随你。”第102章 交颈

    马车颠簸片刻; 穿过落木萧萧的小巷; 停在一所干净整洁的宅院前头。

    严铭深知吴议好读书喜僻静的心性; 也不多派人扰他清净,只拨了个寡言少语的书童替他看门守院。这书童原本叫做严全的,如今跟了吴议; 也就改名叫做吴全了。

    吴议自己鲜少有落家的时候; 连带吴全这个书童也像桌上摆的空落落的青花瓷瓶; 白白成了装点宅邸的一个摆设。

    见一架马车停在门口; 吴全还只当是哪位走错门的客人,正要上前送客,便见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跳下马车,接着才伸手接住车上醉意熏然的青年。

    吴全定睛一瞧,那少年怀中的人,不是自己主子又是谁?

    他这才忙不迭推开半掩的木门,替李璟让出一条道来。

    李璟朝他微微一颔首:“多谢。”

    吴家小院向来人丁寥落; 偶然来了这么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吴全也少不得觑着眼睛多瞧了两眼; 但见那少年星眉剑目; 眸光明朗; 举手投足之间自一股天潢贵胄的气度,便知道此人身份定然非比寻常,自然一点不敢怠慢; 生怕替主子得罪了贵客。

    倒是李璟的态度颇为谦和温文:“吴先生在严府喝醉了; 我送他回来歇息; 他的房间在哪里?”

    吴全忙替他引路,三人走过一方小小的庭院,就到了吴议偶尔休息的厢房。

    “有劳您了,让小人来伺候先生吧。”吴全刚想伸手接过李璟怀中的吴议,便被一个和善而不容抗拒的笑容所截住了手中的动作。

    李璟不仅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将双手箍得更紧:“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客人都已经亲自开口,吴全也不好再加插嘴,弓着身子让李璟搀扶着吴议走了进去,替他们点燃了屋里的灯火,便轻手轻脚地掩好了厢房的门,悄悄地回自己的房间了。

    吴全一走,李璟才松开勒得紧紧的臂膀,将自己的师父放在床上。

    吴议的酒品很好,只象征性地挣扎两下,便安静了下来,任由人摆布。

    李璟替他脱掉鞋袜,掀开被子,刚想替他除去衣物,双手便被人松松握住。

    视线往上一错,便对上一双迷迷蒙蒙的眼睛。

    明眸半睁,摇曳着烛火。

    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细碎的影,都溶进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里。

    李璟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撩动的灯火一起跃动起来,砰砰地响在耳畔。

    “璟儿……你……在这里……”语不成句的呢喃低低响起,似乎是在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手中推攘的动作也渐渐无力地松下。

    “师父,我在这里。”

    李璟顺势伏下身子,用耳朵贴着他微润的嘴唇,听他无意的低声细语,只觉一股温热的呼吸混着清冽的酒味一起扑到脸颊上,将他也熏得有些微醉了。

    温软的触感印在耳廓上,像一池春水,揉碎了他的心。

    忍不住转过头,在他唇畔轻轻印下一吻。

    醉人的酒香带着微凉的温度,却偏在相印的双唇中擦出燎原烈火。

    欲望似惊涛骇浪,在血液中一掠而过。

    蜻蜓点水的轻吻转瞬变成了唇齿缠绵的深吻,啮噬般咬上罪魁祸首的唇瓣,将所有焦灼的轻吟封在口中。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身下,让他怎么按捺得住?

    吴议喉咙滚动了下,呜咽的声音生生被咽在了这个侵城略地的吻中。

    二人交颈相吻,青丝交缠。

    直到对方被自己折腾得有些喘不过气,李璟才松开意犹未尽的唇,轻轻舔了舔吴议唇角溢出的银丝。

    在梦中演练了千百次的事情,终于成了真,甚至比想象得还要美好,比春水更温柔,比酒乡更醉人。

    师父,我会好好保护你,像父亲对待母亲那样,不离不弃,宠辱与共。

    他郑重其事地在吴议额上印上一个轻柔的吻,在心底默默起誓。

    ——

    次日,吴议醒来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挨在自己床旁,乖乖闭着眼睛浅眠的李璟。

    昨天半醉半醒间发生的事情冲入脑海,一下子将理智冲刷得无影无踪。

    一瞬间,有很多想法涌进自己的脑海。

    在这个开明奔放的时代,男子之间的恋情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就连当朝太子李贤都是出了名地宠爱自己的养户奴赵道生,更遑论其他皇亲贵族了。几乎人人家里都有一两个清俊的小厮,不为了喜好,也为了体面。

    璟儿自然和那些昏聩纨绔的皇室子弟不同,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时冲动,做出点僭越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转念一想,这孩子也到了知道人事的年纪了,过不了几年,也会像严铭一样,和一个温柔婉约的女子结为夫妇,举行盛大的婚礼。

    到时候,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也一定要列席出场,恭贺他的新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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