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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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唐朝-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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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璟本以为自己年纪尚小,不过应景做个陪衬,没料到这事居然就砸到了自己头上,一时之间难免有些恍惚,但也只片刻的失神,很快就定下来心思。

    “回禀天后,臣年纪尚小,功业未有所成,还未考虑成家之事。”

    闻言,金秀儿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天后的回答又立刻给了她希望。

    “你说的倒也有理,不妨订下亲事,等过二三年,你有所成,再行婚嫁,倒也不失为一则美谈了。”

    湖面凉滑的冬风似一枚小巧的刀,在李璟的额上刮出一道冷汗,他未必能琢磨中天后心中的意思,但实在不愿意和这位一面之缘的公主结为夫妻。

    他不得不脱席而出,秉手道:“天后恕罪,臣万万不能和公主成婚。”

    “哦?”天后眉梢微挑,一副你看怎么个说法的神情,“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万万不能和公主成婚?”

    “突厥未灭,国土不安,外忧未攘,何以为家?”

    这十六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分外铿锵有力,他举眸望着天后那双锐意洞察的眼睛,眼神坚定:“臣志愿为国捐躯,又岂敢耽误公主的大事?”

    此言一出,其余李唐子孙纷纷为之喝彩:“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南安郡王好胆识!”

    倒是周国公武承嗣凉凉道:“正因为国土不安,才要你与公主联姻,使我朝与新罗结秦晋之好,你又岂能推却呢?”

    李璟正欲分辩,突然听到泠泠几句清脆的笑声,往上一瞧,原来是太平抚着自己的胸口掌不住地笑着。

    武承嗣忍不住问:“请问公主笑什么?”

    太平这才停住笑意,望向武承嗣:“敢问周国公,七重城之战是谁赢了?买肖城之战又是谁赢了?”

    武承嗣道:“自然是我大唐。”

    “既然如此,又何谈何国土不安,才要联姻呢?”太平嘴角抿着笑意,眼睛眨巴眨巴,“难道不是新罗为了请和,才要和我们联姻的吗?”

    此言一出,武承嗣便有些站不住脚了:“但联姻的目的是为了和平,和平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可是太平不认为和平是联姻换来的。”太平话虽然对着武承嗣,眼睛却瞄向自己的母亲,见她微笑中不乏鼓励之色,才继续讲下去。

    “和平,是前线将士们用他们的浴血奋战换来的,是无数个南安郡王这样愿意为国捐躯的人用生命换来的,而不是一场婚礼,一场联姻就可以换来的。”

    她微顿片刻,话锋一转:“自然,联姻是为了两国的和平持久地维持下去,但若说我大唐需要以和亲来安国土,是不是有点妄自菲薄了呢?”

    武承嗣被她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唯有眼巴巴地往着天后,看她老人家的意思。

    天后瞧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看着长大的孩子,心中不免有些审度,李璟的聪明她毫不意外,倒是太平的一番话给了她不小的惊喜,这才是堂堂一国公主该有的气度和自信。

    再反观自己的两个侄儿,一个精明过头,一个蠢钝有余,竟都比不上她的小公主了。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好勉强于你。”天后的目光从失落的金秀儿身上一扫而过,微微笑道,“公主不必着急,宗亲里有的是比璟儿还要出挑的青年才俊,等本宫过几日替你挑一个好的。”

    金秀儿早被太平一番话讲得面如土色,却也只能咬唇不语,败军公主,何谈体面,这一场选亲,本来就由不得她做主。

    “谢天后恩典。”

    同一句谢恩,李璟是如释重负,金秀儿却是若有所失了。

    ——

    “这一回,你可要怎么谢谢我?”

    从太液池的船宴中退场,太平才牵着裙角绕到李璟面前,大有请功之意。

    李璟沉吟片刻:“这个嘛……二十根糖葫芦,如何?”

    “璟儿真抠门。”太平鼻子一抽,和他讨价还价,“带我出宫玩一次嘛。”

    “这可不行。”李璟可没胆大包天到这个程度,要知道如今太平就是天后心头最宝贝的一块肉,若她有个闪失,就是他满门抄斩都赔罪不起。

    “我就知道。”太平和他并排坐在太液池边的柳下,望着划破湖面的柳枝,大有怅然之意,“除了弘哥哥,没人会带我出去的。”

    李璟听她提起孝敬皇帝,不免怕她伤心,赶紧岔开了话题:“等你以后成了家,有了驸马,想怎么玩,自然都有驸马陪着你,你怕什么?”

    “那还要等多久啊。”太平长叹一口气,左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心心念念的都是宫墙外的繁华生活,“再说了,驸马也未必就能是我的心仪之人,就像今天,那位金公主也不是你的心上人,不是吗?”

    第82章 结业考试

    太平淡淡一句话; 却刚好问到了李璟的心口上。

    怎样才算是心上人呢?

    他不由思及战火纷飞的新罗前线,那拥挤的小床,温软的身体,和他肢体交缠紧紧贴在一起的人,还有出现在他梦里春宵的场景……

    只要想一想那人的名字,都觉得是冒犯。

    但又忍不住将那天那个旖旎的梦境翻来覆去地温习一番,在梦里做些更逾矩的事情。

    太平见他一副魂飞体外、神不守舍的模样; 不由起了好奇心:“难道璟儿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当,当然没有了。”

    李璟匆匆忙忙地否认; 南柯一梦,醒了也就罢了,那是他的师父; 是他从小到大最尊敬的人,岂可让他随意轻薄了去。

    见太平眼睛忽闪忽闪,一副非要问出个名堂的架势。

    “你今天要不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我可不放你出宫门; 我还要告诉太医哥哥; 说你有心上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好不好就撞上李璟的心事。

    “真的没有。”他不由苦笑。

    “当真?”太平剔透的一双眼睛望着他; 似乎还是不大相信。

    禾儿说过; 男女之事上; 女儿家的直觉总是更敏锐些; 她总觉得璟儿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李璟唯有指天发誓:“我若有喜欢的女子; 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可以了吧?”

    反正梦中和他纠缠的,也不是什么娇俏的女儿身,反倒是一具又热络,又柔韧的身体……李璟想到那个缠绵温存的梦,一时间竟然有些口干舌燥。

    太平似信非信地点点头,李璟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叫她也没法再八卦下去了。

    李璟见状,赶紧又和她讲起新罗前线的诸多波澜曲折的故事,才算是把她敷衍过去了。

    ——

    新罗一行归来的人马在长安整顿几日过后,不觉就已经到了深冬。

    眼瞧着年关将近,又到了生徒们的岁终试。

    与从前不同的是,这一回对于吴议而言,要参加的不是同年资的同学们所参与的岁终试,而是决定能否成为一名大唐医官的结业试。

    结业试将由太医丞郑筠博士亲自主持,到时所有博士都会莅临考查,除了死记硬背的医经内容之外,还要考查学生的临床操作水准。

    这些事情,吴议早就做得游刃有余,太医博士们也有目共睹,因此也并不怎么发愁。

    唯一让他担忧的是最后一项内容,也就是论证题。

    要让他治病开方容易,让他针砭时事做文章,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要能写这些八股文章,早就去考进士科去了,还留在太医署中学什么医啊?

    其实对于医科的生徒而言,他们已经比明经科、进士科的同学们幸运许多了,因为他们所遇到的题目都相对简单很多,批卷的老师也不是学富五车的大文学家,基本只要提纲挈领,大意不偏,就不会怎么被刷下去。

    所以,学生们几乎都会提前准备好几篇文章在肚子里,到时候随便选一篇贴切的,应付过去就算完了。

    吴议一开始准备的时候,也是抱着和这些笔墨纸砚殊死一搏的决心的,没想到真正提起笔来,脑海里却文思泉涌,灵感不断,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艰难。

    他早先在孝敬皇帝处读了三年的史书,也不是白读的,平日里并没有察觉到,到了真正要用的时候,才发觉这些前人的真知灼见早就渗透进了他的脑子里,化作了一种名为积淀的智慧。

    这是吴议自己也没有料到的。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洛阳别院那静绵绵的日光中,他捧着古籍旧典一字一句地读过,而那些一遍又一遍念过的句子,早就深深地映入脑海。

    难怪古人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杜子美诚不欺我。

    结业考试就这样随着凛冽的冬风,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面前。

    暮鼓悠然的太常寺中一片肃静,唯有生徒们奋笔勤书的擦擦声拂过耳侧,吴议并不着急下笔,先是冷静地翻完了所有题目,才决定如何下笔。

    而最后一道题映入眼帘的时候,不禁有些傻愣在原地。

    ——以何医人?这个问题,说小可以很小,要医治一个人的病,笼统说来无外乎望闻问切、诊断开方。但说大也可以很大,要做一个好大夫,需要的不止是精湛的技术和丰富的知识,还要有高洁的品格和耐得住琢磨的脾性。

    吴议不禁想到了张起仁,想到了沈寒山,想到了许多曾走在他面前的瘦削背影,心中遽然冒出一个字——德。

    以德医人。

    唯有心怀仁德者,才能把自己的所学用到正确的地方,才能救万千生命于病痛之中。否则就算身负绝学,用药以毒,也可以害人性命,与治病救人背道相驰。

    一旦确立了中心思想,剩下内容的也就水到渠成。

    吴议在心中捻动片刻,举出了神农扁鹊等人伟大的德行和谦卑的品格,借此深刻地讨论了一个医学生的道德标准与行为准则。

    “……秦越人之守数,良见殃也,姜魁隗之断肠,岂枉然哉?因座下碌碌,而尊上怫怫,唯倨庸才,广失良德……”

    他匆匆扫一眼自己的文章,虽然算不上字字珠玑,但也总算一篇有理有据的文章了,希望郑筠博士批改时手下留情,不要太过严苛。

    他做过这道题,才重新翻回去,安心地完成前面相对刻板的专业题目。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左不出医经典籍的大纲,他六年前做列的书本纲要就像一个搜索引擎,可以让他思路清晰地在记忆中找到正确的答案。

    他虽然不是第一个交卷的,但却是脸上表情最轻松的,把这份代表自己六年所学的试卷交给郑筠博士的手上时,吴议感觉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总算可以松了口气。

    郑筠博士亦罕见地回他一个和煦的微笑,用宽和的目光送他走出考场的大门。

    这也是吴议第一次用背影朝着自己的师长,从此以后,他的面前就不再有别人,而眼前的路,就要自己一步一步踏实地走过去了。

    吴议回到自己那间住了六年的小隔间,望着新补好的窗户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房间,心中实在感慨良多。

    他终于结束了一个医学生的身份,即将成为一名有行医资格的大唐医官了。

    太医署设立医师二十人,医工百人,医生四十人,典药二人'1',而其中表现优异的人,就可以被提拔为医助教和医博士,从此一跃成为此间的名流圣手,享名天下。

    这话说来简单,得来却着实不易,近两百人中,最终能成博士者也不过寥寥数人,许多人在太医署熬白了头发,也不过熬到一个医助教的职位。

    所以,身处高位的太医博士,即使不是天赋异禀,也多少有些过人之处。

    按照往常的表现,吴议应当会被留在太医署中,成为一百名医共中的一位,也就是最下级的医生。

    但也不排除会被流往各地,在当地行医为教的可能。

    再不济,也可能像易阙那样,成为一个从军而行的军医。

    未来有很多种可能,但摆在吴议面前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睡觉。

    为了应付这场最终的考试,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以至于脑袋才挨到枕头,整个人酒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

    一场长长的酣睡醒来,吴议伸了伸懒腰,准备打盆水洗洗脸。

    还没有等他拧干帕子,就已经有个小太监匆匆而来,面上一派焦急之色。

    照面就是一句:“沈博士差小的来请您一去东宫呢。”

    吴议跳了一年的学制,一跃成为同年资的生徒中最炽手可热者,指不定以后就是个太医博士了,旁人待他的态度自然也有所不同。

    他自己倒是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坦然态度,就算优异如易阙,还是一样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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