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去,便见龙舟赛已然开始了。
湖四下都是花灯,岸上也满是灯火,将龙舟照得亮堂极了。一时间,百姓们都围到了湖边,热热闹闹地欢呼着。
就连他们身下厅堂中的众人,也纷纷围拢到了『露』台上。
江随舟紧张地闭上了嘴。
霍无咎看出了他的担忧。实则没什么好担心的,鸣凤楼盖得恢弘,尤其是屋顶,比下头的屋舍高出许多来,且叠了两层。他们在暗处,也只影影绰绰看得到『露』台上的人影,而『露』台上那些人,即便回过头来,也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他没出言提醒,面上反倒漾起了兴味盎然的笑意。
实是江随舟这人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有意思,总能勾起些他的恶劣『性』子来。
他没看龙舟,反而直到龙舟赛结束,他都只看江随舟。
这人紧张得不得了,实是看比赛看得有趣,神情虽是紧张的,眼睛却总在楼下众人和龙舟盘旋,有意思得紧。
直到比赛结束,『露』台上的众人纷纷回了宴厅,才他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他借湖边百姓欢呼的空档,凑到了霍无咎耳边,低声问道:“你刚才押的哪只船?”
霍无咎竟没出声。
江随舟他正看下头,只当他正一门心思警醒底下庞绍众人的动静,并没功夫去看赛龙舟。
江随舟便接跟霍无咎描述道:“我方才第四只势头不错,却没想到后半程后继无力,让旁侧第三号的那只超过了,只得了个第。第三号倒是一直稳,想必真是好好训练过,船上众人也默契些……”
却听见霍无咎抬手:“嘘。”
江随舟连忙住了口,顺着霍无咎的目光往下看去。
便见回到宴厅的庞党众人,竟重新回到了『露』台上。
这一回,人群之中,居然有庞绍的身影。
江随舟浑身一悚,连忙坐了,连呼吸都轻了下去,看楼下的众人。
却没看,他旁边的霍无咎,偷偷松了口气。
他抬手,拿食指挠了挠挨着江随舟那边的耳朵。
……这靖王可真是,说话硬要凑他那么近,只几句附耳的话,便将他半边身子都说麻了,直顺他脊梁骨麻到了腰椎,以
第73章 第73章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
至让他身下某处蠢蠢欲动。
幸而有庞绍在,能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暂且吓远一些。
——
庞绍是让同党的官员们推一同出来放灯的。
他们自不信这些,不过是这群人借机阿谀奉承,为他图个好意头。庞绍也没有推拒,笑同众人一起出了厅。
此时龙舟赛已经结束了,湖边的百姓们便陆陆续续放起灯来。淡黄『色』的灯光映照在白灯笼里,缓缓升空,飘了漫天,实在漂亮得。
庞绍在宽敞的『露』台之站,也接过了下人递过来的孔明灯。
“我倒是没什么愿望。”他淡淡笑道。“只望国泰民安,陛下身体康健罢了。”
旁边的官员皆拱手夸赞起来。
便见庞绍亲手写下了愿望,点燃了灯火,放到了天上。
立时,有个官员捧着写好了的灯走前来。
“大司徒心系家国,下官实在佩服!”那官员说着,将自己的灯递了去。“属下便祝大司徒心想事成,福寿万年罢!”
庞绍状,颇为满意地笑了笑,看那官员将满灯的阿谀之言,放到了天上。
两盏灯飘飘摇摇的,升到空中,汇入漫天的灯火里。
众人看了一会儿,便又拥着庞绍,一同说笑回去喝酒了。
屋顶上的江随舟这才松了口气,只觉背都要冒出冷汗了。
他侧目看向霍无咎,却见霍无咎正抬着头,看向满天的灯。江随舟也跟他目光看去,便见夜空之中,飘摇千百盏孔明灯,真是好看极了。
江随舟不由得放下了满心的紧张,跟往天上看去。
“实是好看。”他说。
却听他身侧的霍无咎开口了。
“可惜了,刚才粗心,忘了给你带一盏灯。”他说。
江随舟不由得笑起,道:“幸好你没带。哪儿有灯从屋顶上飘起来的?在这儿放灯,你是怕没人现我们吧?”
却见霍无咎摇了摇头。
“那也得替你许个愿望。”他说。
不等江随舟说话,他改口道:“一个不够,还是两个吧。”
江随舟觉得有趣,笑了起来。
他正要问霍无咎,自己哪儿来的两个愿望时,却听得一声脆响,将他吓了一跳。
他连忙看去,竟是霍无咎徒手从鸣凤楼的楼顶,掰下了半块琉璃瓦。
接着,他将那半块琉璃瓦握在手里,双手一用力,掰成了两块。
“抬头。”霍无咎说。
江随舟不解,方抬起头来,便听得一道细微却锐利的破空之声,直往空中去。
一只缓缓飞在空中的孔明灯应声而落,里头的灯火瞬间将灯笼烧去,接着便熄灭成了一把灰烬,扑簌簌地落下了。
“这是江舜恒的国泰民安。”
江随舟听见了霍无咎的声音。
下一刻,是一道锐声。
一盏孔明灯熄灭,坠落下来。
“这是庞绍的福寿万年。”
两盏明亮的孔明灯,瞬息之间融入了夜『色』里,在漫天升空的灯火中,无声无息地坠落下来。
竟正是方才庞党众人在『露』台上放起的那两盏灯。
江随舟愣愣地侧过头去,便见霍无咎双手搭在膝,正歪过头来,对他『露』出了个放肆的笑。
江随舟的心跳都似乎停住了。
这哪儿是在为他许愿望啊?
这分明是天居高临下的神明,从众生成千万的愿望中,硬寻出了他的,拿到眼前告诉他,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
75、第74章 第74章“那便是娄钺回来了”……
第74章 第74章“那便是娄钺回来了。”……
这日霍无咎带着江随舟回来时; 已然夜深了。
他仍从后窗走,将江随舟送回了他房里; 等江随舟换了衣袍,便又光明大地从江随舟的房里出去了。
守在门口的孟潜山看着轮椅上的霍夫人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一时间欲言又止。
霍无咎看都没看他,膝上搁着什么东西,摇着轮椅,飞快地走了。
孟潜山不由得看向霍夫人的背影。
这当将军的还就跟寻常人不太一样。分明腿都断了,坐在轮椅上偏有股健步如飞地味道。
孟潜山看了一会儿,摇了摇,进屋伺候主子去了。
霍无咎房里; 魏楷如热锅上的蚂蚁; 急得直打转。
旁人不知道那两位干什么去了; 他可是知道的。因为知道; 他才清楚他们将军走这一遭有凶险,不亚于在南景统治者的眼皮底下晃悠。
故; 『色』越晚; 他便越慌。
幸二更时; 门开了,轮椅从门口传了进来。
魏楷松了口气; 只觉自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着刺激得很。
“将军; 如何?”待门关上,他连忙道。
便见霍无咎一扬手; 将轻飘飘的荷包扔到了他手里。
荷包空了大半,只剩下几块碎银子压在荷包底,拿在手里哗啦一; 发出一阵空『荡』『荡』的响。
魏楷将眼中的心疼藏了起来。
算了算了……虽说这里的银子,是他打从一穷二白流落到南景开始,辛苦攒下的,但他们将军打小儿没缺过银子,对手的闲钱更没数,花光便花光了……
不过,他还是不由得道:“您可买什么了吗?”
着,他抬往霍无咎的向看去。
便见霍无咎从轮椅上起了身,自到旁边坐下了。他手里摆弄着一玩意儿,挺大的,像面具。
他主子将那玩意儿凑到灯下,垂着眼打量。灯光将他眼中的笑意照得熠熠生辉,向来向下的嘴角也挑起了一边。分明是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笑,落在霍无咎那张脸上,显得分外耀眼。
“买了啊。”霍无咎随口答道,说着,还将手里的东西拿起了些,在魏楷面前扬了扬。
“靖王送的,看么?”
魏楷咽了口唾沫,一时说不出话。
……看什么啊看!
那么一大堆银子,就换来了这?不过一做工粗糙的面具,上画的还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那凶兽名为梼杌,乃是《神异经》里有名的恶兽,是只冥顽不灵、嚣张狠戾,霍『乱』道纲常的怪物,乃是百姓们拿来以毒攻毒地辟邪的。
他们将军得了这么玩意儿,怎么还乐呢!
魏楷盯着那面具,一时说不出话来,反倒让霍无咎不满了。
他皱了皱眉,开口时并不客气:“聋了?”
魏楷看向他们将军明显『露』出不善之『色』的目光,一时有些认命。
算了,他虽没读过书,指鹿为马还是知道的。今暴君在前,即便这位爷许是被那冥顽的凶兽传染成了棒槌,他也得顺着他的话来开口。
“……怪看的。”他口不对心,在强权的威压下勉强开口道。
——
第74章 第74章“那便是娄钺回来了。”……
不过幸,魏楷并没有吃什么大亏。
这日之后,他便得到了来自靖王房里以各种名目派下的赏银,数额比他亏在霍无咎那儿的出几倍不止。
虽说魏楷怎么也是条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汉子,可手里拿着靖王归还的银两,看着那位将破面具珍重之收起来的将军,魏楷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靖王要比将军是人一些。
这日之后,江随舟也结束了他的病假。
他身体早就了,在府中等了两日,一直拖到了大朝会的日子。他知道自己即便想躲懒,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放松,毕竟那日在围场之上,他是打地给了庞绍极其沉重的一击。
果真,这一,朝堂上的气氛冷凝极了。
后主向来不是藏得住心思的人,这日将对庞绍的冷落和厌弃表『露』得明明白白。今朝堂之上大半都是庞绍的党羽,庞绍失意,这些人便连带着胆战心惊,一上午下来,朝中竟因此隐约了几分常朝堂的气氛。
不过江随舟也看出,后主这幅模样,不过是在同庞绍闹绪罢了。
他熟读史书,知道后主和景灵帝的关系极不亲厚。景灵帝偏宠原主的生母,后主的母亲、如今的庞太后,则是景灵帝冷落已久的发妻。史书有载,后主幼时几乎没见过灵帝,一直长到四五岁,都不认得谁是父亲。
此后,庞绍为了哄住他,自是对他无比地亲近宠溺。
故,即便他们二人都没觉察,江随舟也清楚地知道,庞绍填补的后主父亲这一身份的空缺。故,即便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在后主心中,庞绍仍是割舍不下的。
即便要罚他,也绝没有杀他那一日。
因着心中早有准备,江随舟这日在朝中只是奔着听一听近日有什么大事来的,关于后主和庞绍,只当看戏了。
果真,他没有白来。
朝中有官员奏报,说娄将军凯旋归,还有数日便要抵达临安了。到那时,迎接娄将军的礼制仪仗,还需要有人『操』持。
谁都知道,这不是差事。
娄将军娄钺,『性』子又臭又硬,是出了名地软硬不吃,这差事拿到手里,不光讨不得,八成还要惹事上身。
朝臣都知道这道理,后主也心知肚明。他兴致缺缺地四下望了一圈,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今日里第一件值得兴的事。
他抬手一指。
“五弟,迎接娄将军的差事,便权交托与你吧。”他说。
——
有些事,向来旁观者比当局者看得清楚了。
这日下朝,庞绍直到坐上马车,脸『色』都是难看的。
今日朝堂之上,在群臣面前,他被皇上次下了面子。朝臣不是聋子瞎子,自然都看在眼里,他也不是木做的人,当然也感觉到了。
他说话,皇位上那小子便装没听见。他提出建议,那小子便反着他的意思,板着一张脸同他唱反调。
这种羞恼的感觉太过陌生,从先帝死后,便没有过。
庞绍脸『色』阴沉,一直到回到府上,都一句话也没说。
他承认,他打从过了年关,这几月的流年都不大顺畅。分明一随时要死的病秧子靖王,接二连三地让他栽跟,拿到手中的差事,也各办不顺利,甚至
第74章 第74章“那便是娄钺回来了。”……
弄塌了宫中新建的宗庙。
这些都是事,他承认,虽恼怒,也知不过几次坎坷罢了,他还坐在大司徒的位置上,便算不得输。
可是……
他在自己的堂中坐下,缓缓饮起了茶。
可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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