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正在浏览官网上高维入侵的预警通告。
根据科技发展,如今对高维入侵事件的预警准确率已经提升到百分之六十。
季楚尧之前就建议他去实战演习一下。
司辰觉得很有道理。
在虚拟游戏里打怪,和在现实里打怪,的确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虚拟游戏里再怎么紧张刺激,大脑也很清楚这都是模拟,不会受到致命伤。而现实世界里的情况会更加复杂。
司辰摘抄下了几个预测危险等级为A的地点。
他打算趁带薪休假还没结束,自己去一趟空间折叠区。
这些地点都在江川附近,车程1到3天。
等司辰做完这些工作后,长生渊已经趴在书前睡着了。
司辰挠了挠它的触手,软软弹弹的,像果冻。
长生渊:“……叽?”
司辰把几个纸团丢在了它面前:“选一个。”
长生渊卷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纸团,递给了司辰。
司辰打开,看了眼上面的内容,位置是在700公里外的平临区,内陆灾区;危险程度A;推荐进化者等级:1到3阶。
**
平临。
这个内陆城市是连接几大区的交通枢纽之一,因此,虽然是灾区,但比司辰长大的地方繁华不少。
纵然如此,除了时空状态相对稳定的市中心,其他地方大多还是临时房。
司辰走出车站,戴着口罩、墨镜、手套,背着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包里,是他为这次下副本准备的道具。
包括一把能源枪,中号收容袋,基因药,营养膏,一套换洗的衣服,纱布,和免水洗消毒液。
这次来灾区,司辰特地穿上了蛇杖集团生产组的员工制服。
制服是纯黑色,蛇杖基因的图标用的暗纹,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光。
在灾区行走,几大集团的员工制服能省去很多麻烦。
譬如一些守在车站的盗窃团伙,看见他身上蛇杖基因的标志后,就缓缓扭过了头。
蛇杖基因旗下三十万员工,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能穿制服。要么有权有势,要么本身就是进化者。惹不起。
因为早早收到通知,预测会成为空间折叠区的地方已经由安管局拉起了警戒线。
里面看上去空无一人,像是座死城。这是因为居民已经提前疏散。等到警报解除,才会看情况进行重建。
司辰走到入口的登记处,拿出自己的身份ID卡,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在机器上一刷,屏幕上显示出了他的个人信息。
“司辰。进化者(机械进化)。22岁。”
除非是在荒野,否则,什么样的人能在高维入侵来临前进入空间折叠区,都是有管辖的。
不交钱直接进去的,被发现了,一律叫“偷渡”,会上征信记录,次数一多还会被安管局通缉。
工作人员轻轻这么一刷,就是50万信用点。
好在司辰是蛇杖集团生产部有编制的正式员工,公司每个月都会发优惠券,直接抵扣了45万。
“好贵。”作为前两个月还在赤贫阶段的人,司辰难免心疼了一下。
工作人员抬头,似笑非笑:“这还贵呢?灾区重建要不要钱?加班费要不要钱?抚恤金要不要钱?知足吧。”
这次,被圈出来的地方一共10公里,不大。覆盖范围包括几个居民点和郊区。
司辰走进空间折叠区,还没逛多久,就在路边看见了同行。
这里原本是个面包店,主人锁了门。但此时门锁已经被撬开。
一个卷发穿西装的男人正在泡咖啡,另一个大个子坐在旁边的梯子上,擦拭自己的胳膊。
大个子应该是机械改造人,左边手臂自手肘以下,都换成了枪管。
男人扫过他身上的制服,脸上露出微笑:“组队吗?”
司辰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路过。
男人盯着他的背影,提醒:“不要这么高傲。你身上这套制服在暗示你很有钱,在空间折叠区小心点。这里发生什么都可以推到高维生物身上。”
司辰的脚步顿了顿,转头,说了句:“谢谢。”
等司辰走远了,大个子压低声音,问:“要动手吗?”
“不了。”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晴天娃娃,娃娃脸上的黑色细线勾勒出大哭的表情,一直到司辰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恢复原本的笑脸。
男人“啧”了一声:“是根硬骨头,让别人去啃吧。可惜了,这个娃娃是我花大价钱买的,只能生效三次。没想到高维入侵还没开始,就已经用掉一次了。”
*
像司辰这样的独狼,在空间折叠区其实并不多见。
大家基本都是组队来的,真要发生什么,好歹也有个照应。
空间折叠还没开始,司辰坐在了路边的椅子上。
他拿出手机,浏览起社交账号,打发时间。等待空间折叠开始。
季楚尧已经知道他打算一个人刷副本。
温室里培育不出合格的战士。尽管有那么一点担心,但他并没有阻拦。
季楚尧:可惜了。本来我是打算带你一起去的。但是我最近还在做手术。
说着丢来了一个狗狗委屈的表情包。
季楚尧:不过我登后台看了一下。根据登记,这个空间折叠区来的进化者水平都很一般。顶多三阶。
毕竟只是一个最低级的空间折叠区,产出的高维物品价值也不会太高。不值得高阶进化者来一趟。
季楚尧:小心高维生物,小心陌生进化者。
司辰:嗯。好。
季楚尧:回来请你吃饭。
司辰还想回句“好耶”,结果屏幕上骤然跳出了红色感叹号。
他的视线往上瞟了眼,手机显示“无信号”。
司辰把手机收回了兜里。装好。他明白,高维入侵开始了。
现在正是黄昏,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司辰听见了自己微微的心跳声。
过去,他总是被动的遭遇、面临这些灾难;这次是他主动迎接灾难的来临。
不得不说,这感觉挺不一样。
像是第一次,伸手去扼住命运的咽喉。
和之前遭遇虫族文明不同,这个空间折叠区的地理环境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建筑像是突然之间陈旧起来,吹来的风里有种腐朽的气息。
晚上7点。最后一丝自然光消失不见,路灯自动亮了起来。暖黄色。
司辰吐出一口浊气。正在思考自己要往哪走,手机却突然在他口袋里震动起来。
手机自带的铃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如同催命。
但他分明记得,自己收起手机前,选择了关机,并且一直开的是静音模式。
司辰拿出手机,看向了来电人。屏幕显示的是未知号码。
手机震的他指尖发麻。
那瞬间,他已经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样的高维文明。
灵异天灾。
第30章
司辰不是很想接电话。
但是他等了3分钟,电话铃依然在响,很执着。
司辰滑动屏幕选择挂断,但没有用。
他思考片刻,选择接听。
他倒要看看,这鬼来电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字正腔圆:“欢迎致电心灵之家诊疗室,我是您的主治医师。您可以叫我博士。”
司辰面无表情道:“你打错了,我没打电话。”
但电话里的声音并不受干扰:“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这次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一个病人,他叫司辰。”
“司辰是捡来的孩子,没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毫不意外,人们把他送到了位于庄山区的社会抚养院。”
“庄山区一共有13个抚养院,司辰被收养在13号抚养院,睡在13号床。”
“他从小就聪明、可爱、冷血、恶毒、诡计多端。”
司辰对这声音置若罔闻,因为挂不掉电话,他尝试性地把手机磕在花坛边敲碎。想看看能不能结束这个灵异事件。
手机因为撞击,几乎折成了一个锐角,电路板和芯片碎了一地。
但电话里,那个声音依旧阴魂不散,只是掺杂了电流声,显得格外诡异。
“才五岁,司辰就知道装病,骗取护工的同情,从而得到更多的关爱和资源……”
随着这句有些阴沉的话落下。
司辰的身体骤然出现了熟悉的虚弱感。
他捂住嘴,几声压抑至极的咳嗽,从手与唇的缝隙间溢出。
自从成为进化者后,司辰已经很久没有咳嗽过了。
肺部烧灼似的疼,喉咙里有着淡淡的铁锈味。
长生渊在他体内,疑惑地发出一声“吱”。
“小司辰知道,爱是个好东西。他太想要别人爱他了。”
“但他并不知道,看上去温和可亲的护工先生,实际上是个……喜欢做人皮娃娃的黑心中介。”
电话里的声音一顿,随后就是不怀好意地轻笑声:“你还记得吗?司辰。”
通话在此时中断。
司辰微微蹙起眉,回想着过去在抚养院的生活。
但六岁之前的事情,他的脑海里空白一片。只能闪现出几个零星的画面。
针,药……铁链……血,电击,锁……
司辰的太阳穴骤然一疼。
人的忘性是很大的。这是身体的一种保护机制。
只有忘记那些琐碎的、尖锐的痛苦,变得迟钝,才能更好的生活下去。
司辰从别在大腿上的枪套里拔出枪。
银色的机械手枪在他的指尖转动,司辰已经嗅到了奇怪的血腥味。
是那种陈旧的血,不新鲜,带着点发酵后的酸臭。
前方暖黄的路灯在此时闪烁了一下,光晕由黄转红。
路灯下,出现了一个穿着护工制服的男人。
他的脸一片空白,手上握着一条长长的锁链。这锁链锈迹斑斑,带着暗红的血痕。
“小辰。”护工说话了,声音粗糙的像是河床上的砂砾,“不是让你放学后留下来吗,怎么这么不听话,医生都说了,你身体不好,需要吃药。”
司辰抬手,毫不犹豫地朝护工开了一枪。
在灵异世界,新能源枪的确有些不好使,但并非完全没用。毕竟不管什么样的高维生物,本质都是由“能量”构成的。
子弹穿过护工的头颅,护工倒在地上,往后仰,头几乎贴在地面。
它吃痛,抽了几口冷气,然后缓缓站直了身体。
护工空白的脸上出现一个被炸的稀巴烂的血洞。
它尖叫一声,朝着司辰冲来。手里握着的铁链像是网一样洒开。
司辰侧过身避开,但那条细长的铁链却自动追随着司辰的身影。
铁链没入了司辰的身体里。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然而生锈的铁链依然从胸口处贯穿。
一股冷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司辰的身体僵硬,差点握不住手里的枪。
护工像是拉牲口一样,把司辰往自己的方向拉去。
明明没有五官,司辰却觉得它正在狞笑。
司辰抓住了胸口处的铁链,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拽。
他手上,黑色的血液在血管里流淌,浮现在皮肤上,像花纹奇特的纹身。
护工似乎没想过他居然这么猛,一点都不带怕的,挣扎着想要往后退。
但这铁链不仅连接着司辰,也连接着它的手。
司辰用力,把护工拽到了自己面前。
他的手掌被铁链磨伤,黑色的液体流了出来,像硫酸,滴落在地上,柏油路都冒出细密的气泡。
根据官网上的经验,在灵异文明里,遇见高维生物不用慌;毕竟鬼这个东西,只有出现前才可怕,攻击手段也很单一。
真正有能力直接杀死进化者的灵异生物并不多……起码,在低危险区很难遇到。
而要对付灵异类高维生物,最好也是用灵异文明的产物。
司辰一拳砸向面前的护工,但他的手只砸到了一团空气。
很冷,手臂像是瞬间浸入冰水里。
护工发出一阵怪笑:“去死!去死!”
灰黑色的铁链逐渐被染红,颜料是司辰的血。
这条铁链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司辰甚至能感觉到它像是一条贪婪的蚂蟥,趴在他的胸口源源不断地吸食着血液。
司辰想要拔出胸口贯穿的铁链,但这条铁索长的像是没有尽头。动一动都是钝刀割肉似的痛感。
司辰把这条铁链拴在了护工的脖子上。
他摸不到护工,但这条铁链子能。
护工的笑声戛然而止。
铁链越收越紧,护工在他的身下开始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叫。隔了一会,又开始痛哭流涕地求饶:“司辰,你忘了我过去有多疼爱你吗!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小辰……我爱你啊……我不能让他们把你卖掉!”
司辰不为所动。
护工的头被硬生生勒断,掉在地上。
染血的铁链从胸口处断裂。
司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没有血,更没有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