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特意练过剑这种武器,但冷兵器的使用方法总是大同小异。
月白很快在管理员Z的身体上戳出了好几个血窟窿,顺利的让司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管理员Z刚寄居在新身体里,动作并不熟练。他被动地躲闪着,很快,折断了颈椎骨。
司辰的内心没有任何喜悦,因为一个宋白死了,雾里又站出来另一个宋白。
管理员Z道:“继续。”
实战是最好的老师,他的动作变得灵活了一点。
司辰手里的剑还在滴血,他却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唇。
路边,敞开的车里,车载收音机发出了沙哑的电流声:“都说了,管理员是杀不死的。”
“你还不信……”
这一次,主动进攻的人变成了Z。
他的脚底是稀薄的影子,像是生长的树枝一样,朝着司辰的方向蔓延。随后骤然拔高,一只漆黑的手从地面窜起。
毫无疑问,这是宋白的进攻方式。
司辰在瞬间怒不可遏。他直接撕裂黑影,扑上前,死死掐住了管理员Z的脖子。
管理员深红的眼眸充满愉悦:“生气了?为什么?因为我不是他?”
司辰的手指缓缓收拢,管理员Z的颈椎被掐出了捏饼干似的脆响。
杀死它寄生的躯体,并不能解决Z。
第三个宋白已经出现,但是司辰却彻底冷静下来。
这个Z只有7阶左右的水平,然而司辰却和他打的有来有回。
司辰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
“这就不行了吗?”Z的声音很是刺耳,“一次次杀死自己敬重的老师,这种感觉怎么样?喜欢吗?”
“你很清楚吧,他是为你而死。如果不是去找你,他本来还能活得更久一点。”
司辰把剑狠狠捅向了管理员Z的心脏:“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算什么东西。”
这只是一个用着宋白身体的恶心玩意,甚至出来的都不是宋白的本体。
他们就像是白狗之于管理员Z。只是随时能舍弃的分身。
乌压压的天下起了雨,然而雨水却并没有落在司辰的脸上。
司辰抬起了头。
那个巨大的球已经漂浮在了他的上空,遮天蔽日。大半个江川都在这个球的笼罩下。而黑球的边缘,深红的雨如同瀑布一样落下。
司辰眯起了眼:“上面那个球才是你吧,包括不遗余力的激怒我,其实是为了拖延时间?”
管理员Z脸上的笑缓缓停下。
第214章
花元幼儿园。
司渊又长高了一点。刚到幼儿园的时候,他和观星差不多高,现在已经比观星高小半个头。
观星不会长大,他的身体永远停在了5岁这一年。
现在他们还像同学,再等几年,走出去就是兄弟了。
在幼儿园的几个月时间,司渊已经熟练的掌握了二元一次方程、联盟语还有简单的科学知识。
司辰知道大概会格外欣慰。
这全是幼儿园老师栽培的结果。
因为考试不及格就剁一条腿,在这种前提下,司渊学习热情格外高涨。
由此可见慈母的确多败儿。要是司辰心狠手辣一点,司渊也不至于拼音学了一年。
司辰只给小渊缴了一学期学费。
按理说司渊现在属于欠费状态,但并没有人把它拿去食堂红烧。
因为司渊的学费和观星走到了同一个账上;面试官坏事做尽,唯一做的好事大概是死前选择给司渊自动续学费。
他在幼儿园里工作多年,这么点钱还是有的。
不是为了让司辰有机会把自己儿子接回去;是为了让孤独很多年的观星有个伴。
时间改变了很多习惯,比如司渊学会了早起六点钟背单词,但只有一件事,他从来没有动摇过;那就是等司辰来接他回家。
观星一开始会冷嘲热讽,后来习惯了,也就随他去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搬个小凳子和司渊一起等。
今天也一样。
司渊一边写家庭作业,一边等人。可惜一直到时间过了,也没看见人来。
观星见怪不怪地收起了折叠小纸凳,叫了声:“吱。”
…你妈妈不会来的。
由此可见,李追月和李观星不愧是养父子,丧气话都说得如出一辙。
司渊看上去倒也没有很失望:“走吧,去吃饭。”
司渊是从司辰身上脱离出来的生命体,严格意义上讲,他是司辰身体的一部分,是司辰的“武器”。
他们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感应,司渊知道妈妈还活着,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而司渊坚信,司辰一定会来接他,不会有第二个可能。司辰不是李追月。
不过争论没有任何意义,司渊也不想和自己目前唯一的朋友吵架。
今天,食堂的晚饭是871刺身。
高维生物871长得像一条鳗鱼,颜色是艳丽的明黄,但表面有许多玉米粒一样的寄生物。
这些寄生物是871的幼崽。871和长生渊一样,没有性别,自我繁殖。
食用871不用加佐料,味道吃起来像甜酱油鳗鱼。
这种东西,除了身长17米且不好捕捉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考虑到两个小孩的饭量,司渊分到了16。8米,观星吃肚子上的0。2米。
端上桌子的时候,871好像还没死透,被司渊用触手串起来的时候还能蹦跶两下。
司渊吃饭的时候喜欢用本体,啃871像是在啃玉米。
但是吃着吃着,司渊骤然停了下来。
毫无缘由的,他抱着玉米嚎啕大哭起来。
长生渊的哭声穿透力极强,食堂的玻璃碎成齑粉,观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询问:“吱吱!”
…你怎么了?
司渊哭的从桌子上摔到了地上,泪水哗啦啦的流,地上湿得像是打翻了鱼缸。
他感应不到司辰了。
观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死死抿住了唇。
一直到晚饭时间结束,司渊都没能把玉米棒子吃完。
他几乎是被观星扛回宿舍的。
两个人睡在同一间房,上下铺。上铺本来是司渊的位置,但一周前,司渊因为体重超标,把床给压垮了,现在都睡地上。
司渊抱着被子抽抽噎噎地哭着,像是受伤的狼崽在旷野哀嚎。他的哭声一会大,一会小,最后哽咽到失声。
观星蹲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很难理解司渊的情绪,但是他想起了发现李追月死亡的那个晚上。那天他没能画出那轮月亮。
于是,观星心中也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悲悯。
他拿出了自己的绘画本和笔:“吱!”
…别哭,我帮你看看。
观星低头,开始在纸上画画。渐渐的,他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
一滴鲜红的血从鼻腔里流了出来。
铅笔在白纸上画出了一片废墟,但占据画幅的绝大部分,是一轮格外巨大的太阳。
观星画画一向很简洁,但这次却画的格外写实。
画面一点点被填充完整,太阳的表面缠绕了一圈圈藤蔓似的触手。
触手表面翻滚起一道道裂纹,像是烤干的枯木,多了几分萧瑟的影子。
越来越多的血从观星的鼻腔里溢了出来。
这个球不算好看,但是当它足够巨大时,带来的是宏伟和震撼。
观星放下笔,颤抖着手指,把滴落在白纸上的血抹开。
一条条血红的线连接着太阳和大地。
观星的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黝黑的小脸煞白。
它把这张画高高举起,放在了司渊的面前:“吱!”
…他还在!
死人,是画不出来的。
司渊抬起了头,眼睛早就哭得肿起,泪水顺着眼角一直滑到脖子里。
他挪动膝盖到了观星身侧,眼睛死死盯住这幅画,发出了短暂而尖锐的颤音:“吱!”
…这是哪里?
观星罕见地沉默起来。
司渊拉住了观星的袖子,询问:“你知道在哪对不对?”
观星别过头,不敢看他期待的眼神,一言不发。
他的确知道,怎么把司渊送过去。
教室里有扇只能他推开门,那外面是另一个世界。
观星守着这扇门,维持着两个世界岌岌可危的平衡。
而司渊走了,不一定会再回来。
他不喜欢变故和离别。
司渊咬住下唇,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委屈的整个人都缩成了一个球。
很快,到了熄灯时间。
观星躺在床上,没能睡着。他清楚司渊也没睡,因为时不时能听到压抑到极致的抽噎,还有牙齿微微打颤的声音。
最终,观星从床上坐了起来:“吱。”
…我带你去。
要去只能趁晚上,白天会被发现。
司渊瞬间从地上翻了起来。
他的激动溢于言表,整个人都挂在了观星的身上:“吱吱!”
观星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八爪鱼缠上了。长生渊黏腻的腕足触感不那么常见,有些微妙的不适。
观星拿出笔,在纸上画了一套黑色的雨衣。
他把雨衣套在了司渊的身上。
司渊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这能隔绝他身上的气味。
观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推开宿舍门,示意司渊跟在自己的身后。
两个身高不到一米的小孩偷偷溜了出去。
夜晚,宿舍的灯并没有完全关上,灯泡接触不良,挂在天花板上,一闪一闪的。
走廊里宿管阿姨巡逻。
这些宿管阿姨体型都格外巨大,头能触碰到天花板,走在地上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它们是许多具尸体的聚合物。背上五六只手张开着,像是千手观音。而这些苍白的手碰到墙壁上,却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走廊里很冷,像是太平间。
观星对宿管的巡逻路线格外熟悉。毕竟他在幼儿园里住了好多年,说一点越狱的想法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司渊跟在他身后,走走停停。在一个小时后,两人成功逃出宿舍区。
而外面的危险来自幼儿园的保安。
保安们牵着白狗,举着手电筒,在学校里巡逻。
手电筒是诡异的红色,被照到的人会在规则的作用下,失去所有行动能力。
没有人清楚灵能类高维生物的规则从何而来,原理是什么。它们就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NPC,只要还在幼儿园这个游戏副本里,玩家们就只能遵守和执行。
两人躲在灌木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白狗的鼻孔嗅了嗅,有些疑惑地刨着土。
最后,保安还是牵着狗离开了这里。
观星的手心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司渊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目光不断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夜晚的幼儿园很危险。万幸的是,这个危险是可控的。
当观星带着司渊来到熟悉的教室门口时,是凌晨3天,一天中夜色最浓的时刻。
观星在纸上画了一把钥匙,用这把钥匙打开了教室的门,然后领着司渊到了角落。
那里有一扇画出来的门。幼儿园里总是很多色彩鲜艳的墙画。这扇门几乎没有人在意。
观星站在门口,踮起脚尖,手握在了门把上。
这扇本不该存在的门被缓缓推开。
外面正对着一条商业街。
这条街上的高楼已经塌了一大半,街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弥漫着朦胧的雾气。
雾里有海盐的味道。
观星小声道:“吱。”
…去吧。
司渊内心充满了激动,他往前跑了两步,忽的转身,给了观星一个拥抱。
“吱!”
…谢谢你。
观星没有多言,而是把他推了出去,然后迅速合上了这扇通向外界的门。
教室走廊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观星的心跳突然加快。
他在教室里看了一圈,躲进讲台底下。
很快,教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股浓浓的尸臭味扑鼻而来。观星听到了脚步声,像是很轻很轻的鼓点。
鼓点的声音朝他逼近,然后缓缓停下。周围的声音消失了很久,但观星知道它没走。
他屏住了呼吸。手心全是汗,几乎要握不住笔。
在幼儿园里,违反规则只有一个下场。
死亡。
观星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合页。
赶来的东西就站在讲台前,它的双脚没有挪动,上半身却不断拉长,弯曲。
观星看见了一个光滑的额头,正在缓缓向下,最前端的发丝垂下,长发已经触碰到了地面。
它的长发湿漉漉的,全是腥臭的血水。
再往下一点,观星就能和它的眼睛对视。
观星的脑海一片空白。他能画出东西来,但画什么都不足以应付现在的场面。
但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一个声音:“你在教室里做什么?”
女人收回头,脸上出现了不甘心的神色:“林局,我路过看看。”
窗外有一个吊死鬼。绳子拴在天花板上,看起来只是路过。
他脸色惨白,脚尖离开地面半米,胸口挂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