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逍亭面色如常,染成小彩虹的指甲从被她倒扣在桌面上的相框背后划过,动作漫不经心中却透着一股毛骨悚然的意味。
更别说她的声色,婉转、空灵、飘忽不定。
“……那么,很抱歉,对我之前把你扔进游泳池这件事,尽管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顾小筱瞪着她。
顾逍亭说完这一句就走,半点都没有留恋。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顾小筱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满背都是虚汗。
她反锁房门,扑到床前,伸手在床垫底下四处寻找,她将指尖摸索遍了所有地方,却什么也没找到。
顾小筱脸色一白。
……那东西被人拿走了,是谁?只能是顾逍亭,她会不会查到什么,然后真的对自己下手?
顾小筱跌坐在地上,余光突然瞥到什么,如获至宝的捡起来,将那张淡黄色的小纸条紧紧藏在手心,随之而来的她松了一口气。
好险,只是不小心掉到床底下了,顾逍亭没有发现,她没有发现。
虚惊一场罢了。
正当顾小筱感慨虚惊一场时,门外,走了没多远的顾逍亭把手机拿出来,相册里俨然是一张最新拍摄的图片,里头是一张淡黄色的小纸条,上面抄写下来的字迹清晰明了。
——顾小筱果然是个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忽冷忽热,感冒了喉咙痛,小可爱们也要注意身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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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顾逍亭站在二楼走廊的阳台处; 顺手把阳台门关拢大半,靠在避风处打了个电话。
“白渝,帮我查个号码; 所在地、注册人身份证、户籍、最近个月的通话记录和这张卡到过哪里都给我查出来。”
挂了电话,顾逍亭看着相册里多出来的张图片思忖,上头是串小小的数字号码。
单看号码是看不出什么的,她盯了片刻; 把手机关上。
还以为上面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想到只不过是个号码。
顾小筱也是白痴到可以; 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不随身携带,而是放在了床垫下面; 再不济把号码背下来,再把小纸条毁掉也比顾小筱的这个方法好,毕竟脑子里的东西; 谁也抢不走。
奈何她是个蠢货啊。
原著中怎么就没有发现顾小筱的蠢货性质?也对,那原著写的乱七八糟的,里头记载的东西样都不对,原著里顾小筱可是正直的主角方,青春活泼、敢爱敢恨。
现实中的顾小筱却和姐姐抢起了男朋友,拎不清二三四,被渣男哄骗得团团转还个劲儿的认为对方是为了自己好; 揭穿她的身份也不是为了深明大义和传说中的正义; 全凭己之私和那颗肮脏的心。
顾逍亭在阳台边坐了会儿; 突地察觉道视线远远的投过来。
她下意识抬头,对上不远处有些慌张的中年女人。
顾逍亭轻轻挑了挑眉,又是这位孙女士?
她索性撑着阳台栏杆,遥遥冲着那边打了个招呼。
孙女士被发现; 也不再躲藏,有些尴尬的抬了抬手,算作回应。
顾逍亭对她好奇很久了,现在正好逮到个机会。
她手机里还留有孙海雁的联系方式,当即拨通电话过去:“孙女士,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孙海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憔悴:“小亭……”
顾逍亭转身从阳台出去。
“上次看见孙女士,你好像就有话想跟我说,我很好奇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孙海雁被她这句话激得强行打起精神,道:“是,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空,我们能好好坐下来谈谈吗?”
“稍等。”顾逍亭把手机话筒轻轻捂住,看眼客厅里等她过去的顾母,不到几秒就收回视线,视若无物的出去了。
顾母惊,想追上来发火,却追不上顾逍亭,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顾逍亭出了顾家才把手机重新放在耳边:“可以,我今天正好有空,不过如果是谈姜成卫的事,那还是免谈吧,我对他已经有PTSD了,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吐出来。”
这话说的未免太不客气了。
换做常人已经挂电话,让顾逍亭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偏偏孙海雁没有,她沉默了很长段时间,才开口道:“好,你过来吧,我让管家把门打开。”
姜家和顾家相邻,这点倒是方便。
顾逍亭进了姜家,被告知孙海雁在花园的小亭子里等她。
时隔几个月,顾逍亭再次见到了这位孙女士。
她比听起来的还要憔悴,身形消瘦得不成样子,两侧颧骨瘦得凸起,已然是形销骨立,单薄的针织衫裹着身子,露出的脖颈青筋凸起。
也是,她怎么会不憔悴。
大儿子因为贪污受贿、挪用公款被抓进了监狱,而小儿子是个事无成的草包废物。要说他哥是绣花枕头,勉强能算得上中看不中用,他就是既不中看也不中用,完全的废物个。
因为这两个儿子的事,孙海雁操碎了心。
小儿子从小没正经读过天书,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对公司和姜家点作用也没有。
大儿子目光短浅,贪那点小东西把自己害进去了,前不久里面有人传消息来,他运气不好,正好赶上监狱里的次□□,被人不小心打断了条腿和三根肋骨,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医生传过来的消息是,治疗得不好这辈子就不能下地,治疗得好也是个终身瘸腿的命。
孙海雁听后大病场,再醒来时几乎没了人气,全靠心中股信念支撑着她活下去。
现下,她整个人被裹在袭针织的披肩里,身子已经受不住十二月底的寒风,勉强打起精神去泡杯红茶。
她将那杯热气腾腾的红茶递过去。
“天气冷了,多喝点热的。”
顾逍亭没喝,只是拿在手中暖暖手。
“孙女士,”她道,冲着孙海雁点了点头,态度是罕见的彬彬有礼,“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很多东西我们开门见山的来谈,远比都藏在心里要强。”
孙海雁有些恍惚:“啊,是、是……我前些日子听说了,成卫……”
她的话音骤然停止,显然也是想到了顾逍亭所说的不想提及姜成卫的话。
顾逍亭:“你说吧,只要不是为他求情,我还是能勉强自己听下去的。”
孙海雁摩挲着红茶杯的杯柄,苍白的指尖被热气蒸腾出层淡淡的红:“成卫在里头过得很不好,他断了条腿,以后可能都是废人个了……”
顾逍亭抬起红茶杯浅啜口:“是有人逼着他收受贿赂、侵吞公款的吗?他不值得可怜,因为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你要想想,那些因为他此举被害,甚至有可能辈子就此毁在上头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可怜。——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孙海雁沉默下来,她似是感叹的长叹口,语气却有些茫茫然:“我知道他不好,可是……可是我只有他这个儿子呀。”
姜家的小儿子并非孙海雁所生,而是姜父在外头的情妇所生。
严格来说,她的确只有姜成卫个儿子。
顾逍亭:“人也只有条命,只能活辈子不是么?”
孙海雁的头颅低垂得更往下:“我知道他做的不对,我想过提醒他,但我没有做到,这是我的错,我太迁就他了……我欠他个对不起。”
顾逍亭适时道:“不止他,还有那些受害者呢。”
“……”
气氛于不知不觉间凝固在了起,亭子外冷风呼呼啦的吹,而亭子内,这两个女人坐在起,心却隔了十万八千里。
顾逍亭放下红茶杯,翘起条腿:“你这不是溺爱和迁就,是自私。”
孙海雁浑身僵,抬头来看她,却陡然发现这么久以来都是她在自说自话,顾逍亭始终面色淡淡。
她甚至连那种似笑非笑,嘲讽般的笑都不肯露出。
顾逍亭盯着她的眼睛:“不要怀疑,就是自私。你不愿意揭穿姜成卫,并非是对他习惯性的溺爱,而是因为你不愿意让自己唯的儿子离开自己身边,你不想老无所依。
你直以来都是个很自私的人,这点,我想孙女士应该比我清楚很多。
就像你能因为不想让儿子离开自己身边,从而对他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你同样可以因为自己,去撒个弥天大谎,并在接下来的二十三年中,不断催眠自己,直到把自己说服。
你告诉自己,你是为了孩子,事实上你只是为了自己,从前是,现在也是。”
她的话说到中段,孙海雁的情绪很明显发生了不对劲。
顾逍亭却在此时肩膀轻轻耸,面上流露出那种熟悉的、令人不安也迷醉的似笑非笑。
“其实很好猜,二十三年过去,你觉得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你原本想揭开这个秘密,却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我很好奇。”
顾逍亭漫不经心的开口。
“从很久以前,你似乎就直想让我叫你声母亲。”
孙海雁双肩猛的颤,泪水从眼眶中滚落。
那不止是滴泪,还有她藏了二十来年的秘密。
混杂了太多血与泪,以至于连滴泪的分量都变得沉重起来。
顾逍亭看眼手机:“我的时间很充足,所以我想确切的听下当初发生了什么,可以吗?”
她直起腰背,居高临下的看过来,目光锐利,轻而易举就能洞察所面前人心底在想什么。
“——我这辈子,有且只有现在想听。”
孙海雁两只眼睛已然变得通红:“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顾逍亭道:“没多早,上次庭审就隐约觉得不太对。”
她把耳畔散落下来的碎发又别上去,嗓音透出股奇怪的质感,好像在感叹很久以前的事。
“据我所知,您也是孤儿院出来的吧。”
她终于在这句话中加上了“您”,却显得格外嘲讽。
姜家的当家主母其实是个孤儿,这件事在豪门圈子里也不算什么秘密。
顾逍亭细细端详着孙海雁的面容,她年轻时候定是个美人胚子,眼尾狭长,虽生着皱纹但眼型很好,纵使已经快年过半百,身上所拥有的气质却会让人误以为她不过才三十来岁。
把她的下半张脸遮住,她的那双眼睛,确切来说,眼型和顾逍亭像极了。
……该说,不愧是母女吗。
原身的亲生母亲,就是这个在原著中直支持她和渣男在起的女人,同时也是渣男的母亲。
还真是好个弥天大谎啊。
孙海雁停顿了良久,终于开始说了。
在她有些沙哑的讲述声中,二十三年前的所有切都娓娓道来,而原著中最大的那场错误背后……
——还有个更大的错误。
它被掩埋在了心中,已经腐烂生根,牢牢扎进了人心中。
而这次,没有阴谋诡计和爱恨情仇,它的背后只有个女人。
该说她是位不称职的母亲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揭露椒椒的身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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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孙海雁是个孤儿; 同晏慕淮一样,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她所身处的年代尚且是老旧和陈破的,陋习频出; 那时候的孤儿院院长是个极陈腐的女人,认为女人不该去读书,她们只有在家相夫教子才算是最大的本事。
是以,孙海雁从小接触到的不是课本; 而是一套又一套的礼仪规律。
院长这个人说不上好; 却也算不上有多坏; 学是准允她们去上的,却有一个要求:得先完成了她布置的任务、交代下去的课程才能去学校。
绣花、下棋、弹琴、仪态、姿容……这些都是她下放的课程; 孙海雁不算特别聪明,往往需要用一整天的时间才能勉强学会,却总也学不精。
她把全部的时间都放在了学习这些上; 另一头学校的课程自然就顾不上了。
高中那年孙海燕就辍学出来打零工了,她在一个冬天的夜晚离开了养她长大的孤儿院,来到另一座全新的城市,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那年代找什么工作都要学历,她没学历,却凭借一张格外出色的脸应聘上一家大酒店的服务生。
长得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