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在会场里游走很久的主持人突然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举着手机往这边走过来。
“老TNG的几个人又聚在一块儿了，”主持人笑着说，“聊什么呢？”
几个人同时沉默了下。
“聊上分的事儿，”贺狄最先开口，笑了笑，“现在版AD单排上分有点儿难。”
“是，”主持人说，“之前我打单排，被打野抓爆了……来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几个人依次打了招呼。
主持人大概是很喜欢和这种老牌选手聊天，一是粉丝多，二是话题也多，和她认识的时间也久，因此采访了好一会儿都没走，周游就在旁边看着。
贺狄一直在回答她的问题，陈格时不时旁边打两句腔，跟说相声似的一捧一逗，节目效果还挺足，有时候付成浩也会搭一句，贺狄会笑着，接着他的话题往下聊。
更多的时候是贺狄在聊。
脸上带着笑，但……没有笑得那么深，花了几百万整的脸上戴着仔细一看就能发现的虚假笑容。
贺狄看着周游，看着基地里那群队友时，笑容是非常放松的，自然地从嘴角勾起来，懒洋洋的。
现在就仿佛是在嘴角文了个半永久微笑。
笑了，但没完全笑。
是因为付成浩在场的原因么？
周游其实真的没能搜索出什么来，入围赛那些事儿都能算得上是两年前的节奏了，近几年联赛事件多发，两年前的事儿几乎都是什么公众号营销号发出来的，添油加醋写了一堆废话，没什么参考价值。
付成浩到底干了什么能让贺狄和陈格这样，他不清楚。
但现在的贺狄很……说不上来。
就是“啊他还会这么营业的笑啊”的感觉。
真厉害啊。
周游想。
营业笑也能笑得这么好看……
“好啦，不打扰你们聚会了，”主持人笑着说，“我去折磨其他选手。”
贺狄笑着和她说了拜拜，扭头看过来的时候陈格扫了一眼付成浩，眼神不怎么友善。
周围组选手很多，几乎整个联赛的选手都处于这个会场内，他们稍微大声说两句话就会被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贺狄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扫了扫，还没开口，周游又端着一盘小零食过来了。
“嗯？”周游看着贺狄。
“……没事，”贺狄有些感叹，“你是不是把整个会场的小零食都拿来了啊？一样一点儿？”
“没有。”周游说。
至少场馆另一边的他没有拿。
太远了，暂时还没有游走到那边去。
贺狄笑着没说话。
这种笑又和刚才的营业不同了。
周游盯着看了几秒，又有些疑惑地看向旁边的两个人。
恰好此时会场的音响中传出主持人的声音，提醒选手们回到座位，下一个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比起这样的活动，大多选手都更喜欢坐在基地里rank，大部分社恐的网瘾少年们实在不想进行这个“抽取一位不幸观众上台做游戏拿奖品”的活动，但被叫到时又只能十分尴尬地上台。
每个人的椅子背后都有一个号码，由台上的主持人随机抽人来喊号。
贺狄和周游坐下后，其他游走乱跑的选手们也坐了回来，程明匀看了贺狄他们两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随着台上主持人声音的响起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举行的是一个十分弱智的挤气球活动，挤爆的组合得一分，一分钟以内分最高的组合能够获得一个奖品。
台下的直播主持人已经纷纷将自己的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台上，准备将台上的每一幕都记录到自己的直播间内。
周游拿过来的零食被队友们瓜分完了，贺狄拿着杯饮料看着台上，隔壁AST俱乐部已经被抓上去了两名选手，和另外两名不幸选手一起站在舞台上挤着气球，尴尬得从脚底升起一座芭比梦想豪宅，又莫名好笑。
四个男人两两分组，抱在一起疯狂地挤压着怀里的气球，场面十分不堪入目，底下有好事者哈哈大笑，直播间弹幕也疯狂刷着。
贺狄跟着起了会儿哄，又觉得没意思，扭头一看，周游坐在旁边十分安静地玩儿着手机，好像很无聊似的。
“好，让我们恭喜AST的两位选手——”
贺狄拿了块饼干，往嘴里放。
“接下来有请的两位选手是，45号。”主持人高声说。
一旁的程明匀腾地下站了起来，在众人把视线都投向他之后又坐下了。
“我是42号。”他说。
周围几个人一听，立刻扭头看了看自己座位后面的号码。
贺狄慢条斯理地嚼完饼干，拍拍手里的渣，站起来：“是我。”
周游立刻抬起头，顺手将手机黑了屏。
“好，让我们有请last选手上台，”主持人手伸进了号码箱，“和贺狄组队的是……”
我！
周游捏紧手机，紧张地看着台上。
抽我！
抽46号！
“31号。”主持人说。
周游心里一空，扭头从人群中寻找着“31号”的踪影，从来没有这样希望一个人去上厕所所以不在现场过。
结果一个人从另一边站了起来，挥了挥手说：“我是31号。”
“啊。”贺狄短暂地应了一声。
是陈格。
周游把手机揣进兜里，没什么表情地低下了头。
直播间的cp粉弹幕都刷疯了，上台挤气球就意味着肢体接触，肢体接触就意味着拥抱，拥抱四舍五入就是上床，可以买学区房了姐妹们。
贺狄甚至能猜到今晚微博会变成什么样，估计会有不少同人文，贺狄还看过几篇，虽然他和陈格会在一起的剧情扯了点儿，但文笔都还不错。
就是陈格转走之后，那些文都自动be了。
仿佛陈格不是转走，是去自首。
贺狄站到台上，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底下一群幸灾乐祸的东西，各个摸出手机准备拍丑照，余光带到周游那边的时候顿了下。
徐乔那边似乎是遇到TNG的老板了，叫上周游一起去打个招呼，周游跟过去过去，点点头，端起桌上的饮料仰头就干了，然后十分明显地愣了愣。
乖乖。
选手会场虽然不会有太多的酒，但老板那边几乎都是酒精饮料或者纯酒，贺狄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确定了。
是酒。
第9章 满足感
把徐乔打死他也不会想到，周游就这么把一杯酒给干了下去。
对面的老板也愣了，哈哈大笑起来之后同样干了一杯酒。
“我操，”徐乔把周游拉到一边，“你这么猛么？”
“……酒？”周游摸了摸喉咙，大概是酒喝下去后烧得疼，眉毛都皱紧了。
“没人说那是饮料啊？”徐乔瞪着他。
也没人说那是酒啊。
一口喝下去之后想吐也来不及，只能咽了。
周游抿了抿唇，好在老板并不在意，还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台上的弱智挤气球大赛已经开始进行，贺狄和陈格敷衍得一分钟都没挤爆一个，俩人背靠背中间夹了个气球，站了会儿就直接下台。
贺狄是真的不想玩儿这个。
下台后他往周围看了一圈儿，问徐乔：“周游呢？”
“他说闷，出去散散心。”徐乔说。
“我去看看。”贺狄说。
“我刚也想跟着来着，他说不用，”徐乔皱了皱眉，“但是他毕竟……”
“毕竟那么突然地干了杯酒，是吧。”贺狄笑了笑。
那酒度数还不低。
“你看到了啊。”徐乔看着他。
“啊。”贺狄应了声，起身往外面走出去。
台上的活动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但贺狄大概就是那种觉得在这儿做活动还不如回家打rank的选手，一路溜达到门边都没找到周游之后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会场外面的大门开着，一阵冷风直接照着脸呼了过来，贺狄被吹得一愣，刚想倒回去就看见门口飞快走过去一个人影。
真的是飞快。
在外面凝了霜的路面上，对于摔倒毫不畏惧地健步如飞。
贺狄愣了愣，把手往裤兜里一揣，跟着走了出去。
周游出来前还穿好了外套，这会儿就在会所外面的路上来回晃悠，看不太清表情。
“哎，”贺狄盯着他看了会儿，“你在这儿刷微信步数呢？”
“嗯？”周游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见贺狄以后愣了下，随后大步朝着他冲了过来，又在即将撞到之前停住。
气势还是挺足的，贺狄退了两步才抬眼看着他……小孩儿长得还挺高。
平时他们没有一个很强烈的身高概念，毕竟大多数时间都是坐着，贺狄只知道周游比他高，这会儿站一块儿愣着了才好好儿比出来，周游起码比他高了半个头。
“喝多了？”贺狄好笑地问。
“……没，”周游说，“就是晕。”
“你刚干嘛呢？”贺狄继续问。
周游回头看了眼路面，大概是自己也说不上家自己在干嘛，张了张嘴没吭声。
此时天空已经开始下起细碎的小雪，风一吹，沁出一股冻人的寒意。
周游脑子里有点儿迷糊，但还很清醒……不是，脑子此时此刻不那么清醒。
至少看见贺狄的那一刻，绕圈解闷的想法立刻就消散了。
贺狄说还剩最后一个活动，回去坐会儿就结束了，周游点点头，跟在他后面走了回去。
晕。
那杯不知道是什么的酒，闻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儿淡淡的果香，周游真的以为是饮料，入口之后才发现有多苦。
苦，辣，烧，烧得他喉咙痛了好长一段时间。
以前也喝过酒。
以前……无家可归的时候，被网吧老板收留，大年夜跟着他喝了杯白酒，白酒比今晚喝的还要辣，那时候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今晚大概是一杯干下去，喝得有点儿猛了。
周游感觉自己越来越晕，坐回位置后一句话也不想说。
徐乔和贺狄在旁边说着什么，听不清，反正贺狄没有再离开位置，手一直搭在扶手上，指尖时不时地在扶手上点一下。
啊。
点一下。
周游低头看着。
贺狄的手很好看，周游以前看他直播，看他比赛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事情。
电竞选手手好看的很多，仿佛选手就真的是来选手的，各种款式类型的都有。
贺狄的手指很长又很匀称，不像其他太瘦的人那样骨节突出，看起来节节分明，也没有太多的青筋在手臂上一眼看出，手上有点儿恰到好处的肉，看着……很好看。
周游盯着看了会儿，不知道抽哪门子的疯，看着贺狄指尖一直点在扶手上，突然伸手过去给他压住了。
别点了。
电竞选手最重要的就是手知不知道？
老点扶手干什么？
啄木鸟么？
周游给他压实了，心里还有点儿不满地想着。
本人大概是完全没察觉自己的心理活动有多没有逻辑，但他的手盖上来的那一瞬间，贺狄就扭头看了过来。
“嗯？”贺狄疑惑地看着他。
“嗯？”周游也疑惑地看了回去。
“……您压到我手了。”贺狄说。
周游看着两个人叠在一块儿的手，愣了半天：“哦。”
哦？
贺狄被这一句“哦”给“哦”愣了，想把手抽出来，但在手指即将逃离的那一瞬间，周游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中指和无名指两根，握得牢牢的，一点儿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我操，”贺狄看着他，“你醉了吧？”
醉了吗？
没醉吧，还能很清楚地听见人说话。
周游抬眼看着贺狄，摇摇头，依旧没有松手。
贺狄手抽不出来，只能让他这么握着，过了会儿，周游自己大概也觉得这样攥着手指不舒服。
所以他直接握住了贺狄一整只手。
掌心贴在一块儿，贺狄愣了下，要和徐乔说什么都忘了。
周游的手很烫，掌心也是热的，刚好把他有些发凉的手暖了起来。
“他怎么了，”徐乔探个脑袋看过来，看见两个人牵着手愣了下，“……醉了啊？”
“啊，”贺狄还是没能抽出手，“大概吧。”
大概是喝醉了吧。
毕竟喝醉了的人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虽然看着挺清醒的。
周游牵着他的手，直到年会结束也没有松开。各家经理和领队开始招呼选手们去外面上车回基地，贺狄站起来，看了看手，看了看周游。
“你能松开会儿么？”贺狄叹了口气，“我要穿外套。”
周游愣了会儿才缓缓松开他的手，自己也穿上外套，把拉链拉到了最顶端，然后又伸手过去牵住了贺狄。
“……哎。”贺狄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走出去的时候雪已经下大了，寒风愈发凛冽，贺狄把手从兜里拔出来，刚想戴上帽子，脑袋上就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