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义又将身边的爱子拉到朱太守跟前:“大人,你之前不是在询问银雁城地下城防机关是谁的手笔吗?就是他,江游云,小人犬子!游云,还不赶紧拜见朱大人!”
那生的面红齿白的青年便一揖到底:“小人惶恐!”
朱太守揉了揉江游云的手背,意味深长道:“你,很不错嘛”
“谢大人夸赞!”江游云眼底闪过一丝屈辱。
桂臣雪看了江守义几人一眼。
江守义,江守礼的二弟,江家的新任族长。
桂臣雪的复仇只针对罪魁祸首江守礼。哪怕心中满怀仇恨,也不迁怒,不株连,他不会让自己成为另一个江守礼。
现在,他还是正义与公义的代表,是皇朝律法的执行者,拥护者,是一切罪恶的敌人。
“铛!”
前方忽然一剑东来!
剑气锋利披靡,刺破一湖歌舞升平,剑风猎猎,鼓荡起排天水浪!
“小心,有刺客!”
“快跑!”
“保护大人!”
众人惊呼哗然!失色奔走!纷纷躲到桂臣雪一众侍卫身后。一个个脑满肠肥的富坤,尽皆缩成一团,可谓丑态毕露。那江游云倒还好些,颤颤巍巍地抽出腰间佩剑,哆哆嗦嗦地挡在自己父亲面前。
桂臣雪岿然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横穿平阳湖,凌空飞掠,剑气咻然,转眼逼至眼前!
这一剑雷霆万钧,若被劈中,必定尸首分离!
便见桂臣雪不疾不徐地只手一挥,宛若翻云覆雨,平阳湖面凭空卷起一道迅疾水流击中那刺剑,生生将刺客连人带剑击得整个一翻,摔在画舫上!
朱太守大叫:“抓住他!快抓住他!”
侍卫们立刻包围上去,将剑刷刷架在那刺客脖子上。
桂臣雪这时才慢慢站起身。他神情清冷刚毅,眸光流转间,与平阳湖月色相得益彰,毫不逊色。
他认出了年轻刺客的身份。正是斩钰。
斩钰一身狼狈,年轻稚嫩的俊脸上布满怨恨。在他那双曾经天真无忧的眼眸中,如今只剩彻骨的仇恨与冷酷。
“桂臣雪!我要杀了你!!”仇人近在咫尺,斩钰压不住满腔怒火,挣扎着要站起来手刃仇人,又被侍卫们压制住。
桂臣雪垂眸看他,徐徐问道:
“是你自己来的,还是他让你来的?”
声音清亮如冰雪,气势凌冽胜雪峰。
斩钰冷冷一笑:“重要吗?”
桂臣雪半晌沉默,才用一种缅怀的语气轻声说道:
“他应该教过你,要量力而行。”
“闭嘴,卑鄙小人!你不配说我家少爷说过的话!”斩钰气愤难平地骂道。
见斩钰冲撞自家主子,侍卫们就要动手。被桂臣雪挥退。
缓缓转过身,桂臣雪把手一挥:“放他走。”
“大人!”
假惺惺!斩钰啐了他一口。
但斩钰也审时度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不再多说,警惕地扫了左右众人一眼,他猛地一蹬,越出包围圈。在湖面蹬了蹬,几下消失在黑暗中。
“桂大人,这刺客你也不审,也不杀,就这样放任走脱,你这是!此人若他日再来,可如何是好!”朱大人擦拭着冷汗从后头走出来。
众人皆道是,唯有江家父子不敢开口。他们都认出斩钰的来历,怕被牵连。
桂臣雪冷如冰锥的目光定在这位刚上任的太守脸上,缓声道:“太守大人,有何见教?”
朱大人打了个哆嗦,吓得出了一后背冷汗。
众人忙陪笑打圆场:“没有没有,我们都没意见!桂大人英明!英明啊!”
桂臣雪将目光移开,投向斩钰消失的黑暗山林。
当然不能杀。
因为现在那人身边,也就剩下一个斩钰了。
夜风簌簌,枯叶飘零。
街上酒楼茶肆已经关闭,酒旗被夜露打湿,屋檐嘀嗒嘀嗒。打更声从对面街市遥遥传来。
漆黑潮湿的青石小巷内,斩钰抱着长剑踽踽独行。皎洁的月光将他萧索的身影拉得细长。
距离那天又过去了三天。
差距太大了,无论如何努力,如何借助外力,都无法弥补玄士与玄师之间的差距。
他之所以急着去报仇,就是因为听说桂臣雪准备闭关突破,等他出来,应该就是玄王了。那时复仇更是无望。
怎么办呢?
世界上只要有一种手段能够杀死桂臣雪,为少爷报仇,他就在所不惜!他没什么好怕的,唯一怕的是没能为少爷做这最后一件事。他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因为唯一害怕失去的,也早已经失去了。
“年轻人,需要我的帮助吗?”
一个奸猾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在死寂的夜晚显得十分渗人。
原来他不知不觉走入一条偏僻的巷子,正停在一家破旧古老的店铺面前。
声音就是从那店铺黝黑无光的帘子后传来的。
“你能帮我什么?”斩钰苦涩地笑了笑,“我想杀人,你能帮我吗?”
“不,我不能帮你杀人,但是,我可以让你变得强大,然后去杀你想杀的人。”
斩钰本是转身要走,听到这话,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
“我这里有一门功法,绝对是你正需要的。能够让你在最快时间内强大起来!”
“真的?!”
斩钰激动地抢上前,一把掀开布帘。
他心脏猛地一缩!
布帘后的阴影处站着一个佝偻矮衣物破旧的老妪,那张从头巾处露出的枯树皮般枯槁的脸上,正挂着一丝阴恻恻的笑靥。
“什么功法?”
“大慈大悲普渡众生咒,你要吗?”
斩钰一惊!
魔功!
难怪这老妪身上气息诡异,原来是魔门中人!
魔门中人,正道不齿!
“我要!你把功法卖给我!”“这功法不卖,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帮我试三味药!如果你中途死了,我们的协议就作废。”
斩钰猛地掐住老妪脖子,发狠威胁道:“交给我,否则我杀了你!”
老妪冷笑一声,披风一鼓,将斩钰生生震出一丈远,砰声撞到围墙上。
“不要冲动嘛,年轻人。”
“你是玄王?!”斩钰哼声呕出一口血,靠着墙壁狼狈喘息。
两边嘴角缓缓扯开,老妪露出个阴森恐怖的笑容:“婆婆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可想好了,曾经有很多年轻人想买我的功法,但他们都因为忍受不了剧毒而自戕了,浪费我不少药草。所以,你可想好了。我这功法,得拿你的命来买,呵呵呵”
斩钰扶着墙壁,吃力而坚定地站起身。
“好,我拿命跟你买!”
第6章 故人报恩德
江笠此刻的心理活动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被老天爷坑了一把。
江轻舟居然是北漠高手江枫的唯一后人,自小流落在外,如今总算被芜地堡堡主别立天找到。别立天与江枫乃是结拜兄弟,情谊深厚,江枫的后代自然要视同己出地爱护照顾。
芜地堡是竞陵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势力,拥有气势恢宏的堡垒,连片肥沃的城池林苑,可谓实力雄厚。堡内上下同仇敌忾,保卫家园,十分团结和睦。这些他先前早有耳闻。
别立天夫妇膝下有两个儿子,长子别云端沉稳干练,已娶妻生子,幺儿别蜂起在外历练十年,不久前刚回来。
这个别蜂起江笠倒是有些印象,十年前他曾在南北比斗会上狠狠挫败过对方,他那时少年意气,飞扬跋扈,揍起人来绝不手软。后来,他还借着对方往南方籴米之机狠狠“宰”了他一刀。
那时为了银雁城的利益,他坑起“外地人”来真是全无压力。在他眼中,北方只是个叫做“对手”的符号。如今看着别立天夫妇那两张慈爱的脸,芜地堡众人眼底由衷的善良喜悦,江笠一时竟无法适应。
好在他虽玄力不复,容貌更改,到底还有精湛的演技。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一个温柔敦厚,知恩图报的人演绎得十成十。把众人欣慰得一塌糊涂。
大长老感慨地拍拍江笠肩膀:“孩子,你父亲是北漠的英雄,你也不能落后啊!我们都受过你父亲的恩惠,便都是你的家人,千万莫要跟我等生分!”
江笠谦和道:“是,小子谨记教诲!”
二长老老泪纵横:“江兄在天有灵,见轻舟如此人才,定当欣慰!”
“江家有后,江家有后!”众人不甚欢喜。
便连门外的婢女们也不住往屋里张望,为英烈之后生的如此俊秀而心花怒放。
别夫人身穿一袭水绿袄裙,外罩金锦绣衣,手上捻一串沉香念珠。
她常年礼佛,笑起来十分慈眉善目。
她拉着江笠的手嘘寒问暖道:“好孩子,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云姨跟大家都是你的亲人,有何需要直说便是。”
江笠不胜惶恐地喏喏应了,又是感激又是感动。
“真是个好孩子!”众人无不交口称赞。
“温润如玉,俊秀斯文,当如此子啊!”
“好!好!好!”
江笠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接受着左一句右一句嘘寒问暖,脸上始终一副恩义如天地,受之有愧的感动神情。
别夫人见他身子羸弱,又是这么懂事,更是心疼无比。
她拉着江笠细细说起江父往昔的英雄事迹,众人听了都不甚唏嘘,纷纷落下泪来。
江笠站在众人中间,不断被投以热忱亲切的目光,他也不烦躁,始终保持着谦逊温和的笑容。说到深情之处,还能陪着别人一起落下泪来。
“是了,还有一件事情”别夫人欲言又止。
别堡主是个猿臂蜂腰,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他声如洪钟地抢道:“小舟刚回来,先不说这个!”他朝自家夫人打了个眼色,打哈哈道,“不如先熟悉一下芜地堡的环境,我让人带你到处走走,认识认识!”
别夫人闻弦知雅意,把云鬓上的珠钗点得哗啦响:“对对对,先熟悉一下环境!不如就让小起带你周围走走吧!”
小起便是她那小儿子别蜂起。
江笠在别家夫妇二人脸上梭巡一圈,不动声色地应承道:“小子听凭吩咐。”
别堡主招手道:“少爷回来了吗?”
下人躬身回道:“禀堡主,少主刚回,正在屋里休息。”
别堡主大手一挥:“让那小子过来。”
下人为难了一下,凑近别堡主旁边压低声音道:“堡主,少主好像受伤了,听说是在后山打猎受的伤。”
别堡主暗暗吃了一惊。下人这话透露出两个信息,一是自家倒霉儿子好像实力不怎么样,二是臭小子很不知好歹。早叮嘱他近日江轻舟会来,有重要事交代,他却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去打猎,更可耻的是还受了伤。难道是不满他的安排,故意受伤拖延时间,挑衅他的权威?
别堡主思来想去,觉得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该让江笠知道,省得给江笠落下个坏印象。
由着义兄孤儿流落在外十几年,他早已愧对先人。须知江轻舟之所以会如此病弱,皆是因为当年江枫为救他性命,疏忽妻儿所致。这些都是他的责任。昔日他与江枫义结金兰,承诺来日共掌芜地堡大权。如今这承诺自然要应在后辈身上。但江轻舟初来乍到,一没玄力二没人脉,他担心他手不狠站不稳,所以思来想去,只有把他彻底变成“自己人”才行。
所以无论臭小子如何反对,这亲一定要结成!
如此下定决心,别堡主便唤来下人,领江笠先回房休息,自己则拉着爱妻嘀咕谋划起来。
这边别蜂起回了屋,除去一身山匪行头,换上锦缎长褂,又是一派威风凛凛的少堡主派头。
大冬天的,他**着臂膀,大马金刀地坐在梨木椅上,一边由着大夫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回想与江笠的交手。
原来用离魂草还有这个目的,鹿虎兽吗,是想赶尽杀绝?这书生的心可真毒啊!这书生就跟九子山山谷长的辣子椒,吃起来又辣又呛,差点让他把小命都搭上,但实在很有些意思,足以使他回味无穷。
别蜂起又想起前番把人搂怀里的情景,嘴角不觉扬起。
江轻舟是清俊的相貌,低眉顺眼时,纤长的睫毛扑洒下一道浓秀的阴影,看起来很是动人。可惜面容苍白,又常年埋没在乡村野外,平白辜负了一副好相貌。
北方人大多阳刚魁梧,亦以此作为评定美人的标准。但别蜂起是个例外。他就喜欢江笠这样的。
所以他第一次看到江笠的时候,除了暗暗惊疑江笠相貌与自己那位老对手相似以外,其实心里还是很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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