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备亲事的这段日子,因为有送给江王妃的镜子打底,几个可来可不来的女眷,往邵家走的也勤快多了。
其中有隐晦探问镜子来源的。
但也有几个并不贪图这些,只是依照家中安排,当做寻常来往的。这样的人一旦接受了稀罕回礼,一定会投桃报李。
通常情况下,人这一生,接触到的人会有很多。但能有三两个性情相投、能说到一起的朋友,已经足够。
依照现在的情形,这段时间来往邵家的女眷,以后她们家中有些宴席聚会什么的,想来可以给邵家送一份帖子。
照着自家儿子的说法,到时候,儿媳会陪她走上几次。以后路子越走越宽,她就能和京城女眷正常来往,不用自己独处家中那样另类了。
“晏清是个心善的孩子呢,这世上,怕是再也寻不出能如此替婆母着想的儿媳了。”邵母百般思绪,最后总结出这么一句话。
“谁说不是呢。”英嬷嬷笑道,“今日那几位夫人离开时,拿着回礼的神情,那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的。”
放眼整个天下,只要是玻璃镜子,就一定是邵母的回礼。不管用镜子的女眷何等高贵,只要她用到镜子,就必须承认,她和邵家、和邵母是有交情、有来往的。
若用着人家的东西,还要对人家表示鄙视,受到鄙视的,恐怕就是她们自己了。
大奶奶把如此珍贵的镜子,用来给婆母经营人脉,不但用心良苦,这份大气也绝非寻常人能比。
英嬷嬷劝道:“太太还是早点歇了吧,明早新妇还要给婆母敬茶呢。奴婢派了两个嘴紧的婆子,在香楠苑外面守着了。若是有事情发生,会立即报进来,到时奴婢会告知太太。”
以她看人的眼力,大爷和大奶奶的感情好着呢,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生事,邵母是典型的关心则乱。
“那行吧,只能这样了。”邵母迟疑一瞬,终究是答应了。
睡着睡不着的,好歹也得眯一会儿,好应付明早儿媳的敬茶。她现在是婆母了,是有儿媳的人了。
邵毅是夜半时分转醒的,虽然脑袋还有点发懵,但心中那份喜悦却好像扎根了一样,懵懂之间还能依稀感觉到,心都是醉的。
今日是他拜堂成亲的日子,这是在新房吧?
和他以往住的房间不一样,这里很温馨,很充实。
重生之后,虽然他很快就回到了他二十郎当岁年纪的时光,但总觉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现在,他的心忽的就充实起来,好像丢失的东西回来了。
习惯着房间里的黑暗,他做足了心理准备,转头看去好像做梦一般,身边睡得香甜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邵毅抬手轻轻抚了抚媳妇儿的脸颊,暗自失笑。新婚丈夫醉酒,洞房夜什么都没干成,还能睡这么踏实的新娘,怕是只有他媳妇儿了。
随即想到,他昨天被展七那帮混账灌多了酒,有点儿不舒服,还是重新洗漱了吧。
没敢惊动夏晏清,他悄然起身,推开门。
果然,苏乔和心容迎了过来。
“大爷,可是有什么需要的?”两人行礼,低声问道。
邵毅也低语:“嗯,昨晚上宿醉,有些不舒服。去拿些水过来,我洗漱一下。”
不多时,房间里传出夏晏清迷迷糊糊的声音:“干什么啊?”
不知邵毅回了句什么,夏晏清的声音猛地清晰起来:“嗯?!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我们成亲了”一道男子模糊而低沉的声音。
“哦,那个,这样啊不是,要不要这么着急啊再酝酿一下,酝酿一下气氛哈唔唔”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守在外面的苏乔,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冲着心容摆了摆手,两人退开好几步,她才轻声说道:“没事了,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院门口,靠墙坐着的两个婆子也麻溜的起身,一溜烟儿的往上房报喜信去了。
第二天,小两口一早起来,去邵母院子里敬茶。
而外界,半晌午时分,京城各家又是一番轰然议论。其中,邵夏两家结亲、皇帝、大总管参加喜宴、圣旨和镜子,都是关键词。
原本以为夏家在极其短暂的荣光之后,没落已经是必然结果。
哪想到,会发生如此截然相反的事情。
待查四品官员的女儿,和一个宗室外室子的婚事,居然惊动皇帝往两家都派了人。
一边,专门为待查官员的女儿出嫁颁了道圣旨,御赐物品若干。
另一边,不但赏了御赐物品,皇帝最信任的贴身大太监,居然亲自参加了喜宴。
这得是多大的恩赏?
谁说夏珂一家要没落了?谁说夏珂此番一定获罪,会被抄家流放、甚至砍头的?
好多人家因为昨日的这个突变懊悔不已。
一些心思深沉的人,已经在猜测,夏珂这档子事儿,是不是皇帝借着有人诬告,顺势而为的?
孙从山去邵家贺喜就不说了,临时起意也是可以的。
但给夏氏颁圣旨,早个一半天不是更好吗?可以给夏氏大大的涨个脸面。
但皇帝没有,即使是夏氏出嫁当日,也是傍晚时分才派人去颁旨。
所以,皇帝闹得这出,一定是故意的。是想看看都有那些官员是惯常捧高踩低的吗?
惯常捧高踩低的官员们心中很忐忑,这次投机的损失,太大了
还有,诬告夏珂的人是谁呢?
这也只是一些人的想法,更多人津津乐道的是,昨日邵家婚宴结束,又流出十几面镜子。
同样的银白底色,同样能倒映出清晰无比的容貌和景物,面积却是比最早时,江王妃府上见到的,还要大上两圈。
只不过,这样大两圈的镜子,江王妃也同样有了一面就是。
第五百九十二章 你不冤枉
这一次,作为邵家儿子成亲的回礼,出现在世间的镜子,就不仅仅江王妃一面了。
近二十面镜子送出,镜子被人们议论的范围更大了,人们谈论起来,也更加有理有据。
很多没资格去江王府拜望的人,也有机会亲眼目睹,那银子光泽的镜子,到底是何等神物。
昨日晚间才刚出手的回礼,第二日就被各种人争相议论着、夸赞着、猜测着。最初的那种震惊和不适,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全部都是艳羡和期待。
艳羡现在就能拥有的别家女眷。期待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一面这样的镜子。
女子的懊悔更加没有道理可讲:
邵家的婚礼,她们怎么就没去参加呢?她们怎么就没想着去帮忙呢?
邵氏势微的时候,为什么她们就没去提携一下,交往一下呢?
其实,邵氏的身份不算什么啊。认真说起来,做妾的确不好听,但那也得看给什么人做妾。
皇帝的妾室,那就是各种品级的嫔妃,上到贵妃、皇贵妃,下到常侍、答应。寻常官眷见到,一样得给人家见礼。
邵氏算是襄亲王的妾室,而且是最受宠爱的妾室,生下的儿子被襄亲王视为珍宝。
所有的不同,就在于襄亲王太过珍爱她们母子,才把她们养在外面。
否则,邵氏母子若是在王府,无论在王妃手下讨生活有多么不易,邵氏有儿子傍身,怎么也能有个品级。论身份,足可以和京城女眷正常往来。
只因襄亲王早逝,当年的邵秀儿不争不抢,甘愿在市井之中独居生活,才一直被人们诟病她当初的身份。
可现在,镜子啊,悔不当初啊,说什么也晚了啊。
当今世上,只有邵氏手中才有镜子,除非她愿意送出,否则,你就是抛出万金,也求不来一面。
最关键的是,邵氏有个凶神恶煞、还颇得圣眷的儿子,人们想多使点手段都不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巴望着。
在这种懊悔中,容貌美丽女子的日子更是难捱。
无论中年妇人、青年媳妇、还是豆蔻少女,她们没想要很多,只是想看清楚自己真实的容貌,想更好的装扮自己。这个,好像不过分啊,怎么就那么难呢?
就在人们各种议论夏珂的前程,担心自己前程的同时,午后的阳光中,阴沉的刑部大牢,大门悄然打开,身着便服的一行人走了进去。
这些人一边往进走,一边有末尾的人,在各个门口以及廊道拐弯处留下,严密看守着。
走到一处相对幽静,比较干燥的单独牢房前面,牢头领着三人停下。
牢头点头哈腰的把牢门打开,弯腰退开几步才转身,迈着小碎步急急离开,消失在甬到尽头。
牢房里,靠墙砌就的窄窄土炕上,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抬起头来,赫然就是昌平坊李家家主李博远。
看清弯腰进来的三人,已经瘦了好几圈、精神萎靡的李博远,连滚带爬的从土炕上滚下,把身下的一床薄被也卷下了半面。
“陛下,陛下,微臣终于见到您了。微臣冤枉,冤枉啊。”李博远磕着头,声泪泣下。
皇帝站在距离李博远两步远的地方,他身边一边一个,站着孙从山和刘协。
皇帝的声音很冷淡:“你的确冤枉,关家作坊的内应不是你府里的人,放火自然也没你的份。只不过,朕的长子做这些事,为的是南北通货行的玻璃作坊。如今惹出祸端,难道还要他一个皇子承担罪责?”
李博远泣泪的声音戛然而止,趴在地上,呆呆的仰头看着皇帝。
皇帝继续说道:“算起来,朕和你也算是表兄弟一场。太后费尽心力,用了这许多年,才把势力单薄的李家,经营出如今规模。却是被你这个家主带累了。”
李博远终究是回过神来,磕头如捣蒜:“罪,罪臣知错了。我们只是想放一把火,吸引看守人的注意力,并未想过给京城制造混乱。望陛下能网开一面。”。
皇帝没接应,转而问道:“你和靖王还在互通消息?你以为你走到今日,是夏珂造成的?还是夏氏女造成的?”
李博远再次愕然。难道皇帝知道了?可他是怎么知道的?距离状告夏珂才过了二十多天而已,远远不够调查案件、往返阜怀郡的时间。
皇帝面无表情,“看在太后的面上,朕才会来这一趟,告诉你,你不冤枉。不过是流放,朕会让人知会流放地,不会苛待于你。带着你的家人,在流放地安心度日吧。早些启程,夏珂的案子结案时,才不至于让你罪加一等。”
同一天,靖王接到皇宫送来的一份口供,口供中,供述了早在去年年底,李博远就在靖王的帮助下,指使人查夏珂处理过的案子,在其中找寻漏洞。
最终,选定十年前西北旱灾青州县的案子作为突破口,并让人销毁了大理寺的原始卷宗。
靖王脸如死灰,他本就因铸成大错,被勒令禁足王府反省。如今,又落实了他参与诬陷朝廷官员他真的没有将来了吗?
第五百九十三章 我哪敢啊
第三天,是夏晏清回门的日子。
这日一早,邵母和英嬷嬷便整理了回门的礼物,安顿着装车。
邵毅两人去邵母房里道别时,邵母还拉着夏晏清的手,不住的叮嘱他们早点回去,和父母兄嫂多呆一会儿。晚些回来也没关系,报个信儿便可。
夏晏清这两天和婆母处的不错,笑着打趣道:“我这才嫁过来几天,母亲就嫌我烦了啊。不但催着让我早走,还叮嘱晚些回来,伤心了。”
邵毅和英嬷嬷几个笑眯眯的看着婆媳两人。
邵母嗔怪道:“瞧你这孩子说的,我巴不得你每日都能陪在我身边,哪儿都别去呢。”
额,怎么开个玩笑,就说成这样了?若她哪儿都别去,整天窝在家里那得多闹心啊。
夏晏清连忙找补:“那个,过些日子我还得去作坊做事,给咱家多赚些家当呢。”
邵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瞧瞧,这就急眼了吧。”被夏晏清狠狠白了一眼。
邵母乐呵呵的放开夏晏清的手,说道:“去吧去吧,做你们的事情去。我老婆子了,不能耽误你们的正经事,只要你们记着,早早给我生个孙儿孙女,有他们陪着我这把老骨头就好了。”
夏晏清立即就汗了,古代的日子果然不好混,她在才将将二十岁,就被当做老姑娘嫁了。
出嫁才三天,妥妥的新妇,婆婆就等着要孙子孙女。
天哪,这叫什么日子吗?
“走了走了,岳父岳母一定心急的等着呢。”邵毅笑着催促。儿子女儿这个话题,他很喜欢。
想他上一世,已经四十岁了,还是孑然一身。母亲的一生,也在郁郁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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