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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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花时-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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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河畔走,猎物比较多。”
  犬子在前领路,众人跟随。
  突然庄兰停下脚步,目光直勾勾看着对岸的山崖。
  “阿兰,怎么了?”
  阿平问她。
  “有好看的花。”
  庄兰指着山崖上一簇野花。花朵似一只只蝴蝶,颜色却是不常见的蓝色。
  见众人疑惑,庄兰说:“要是摘回去,兄长一定很喜欢。”
  庄扬爱花,人所周知。
  “那边太危险了。”
  阿平摇头,长于山崖,何况水畔苔藓湿滑。
  “我过去摘。”
  犬子放下手中的弓箭,卸下身后背的篮筐。
  他脱去鞋袜,挽高裤筒,直蹚过河水。阿平和阿离在旁看得担虑,庄兰也想过河,不过被阿平拉住。
  “犬子兄,别摘了,你快回来。”
  阿平在身后喊叫。对岸的杂草没膝,在阿平看来危机四伏。
  “阿平,有绳子。”
  庄兰从犬子留下的篮筐里找出一条麻绳。
  犬子过河后,又将鞋子穿上,他没在意身后阿平他们的喊叫,他站在山崖之下,仰望上头开得灿烂的花卉,他琢磨着要怎么采摘。却不想他在山崖下思索时,庄兰他们已经过河前来。
  阿平将绳子绑在腰上,然后绑庄兰和阿离,将三人牵在一起,这才蹚水过来。河水其实不深,河中有石子,就怕一脚踩空溺水。
  “怎么过来了?”
  犬子回头看到身后齐刷刷三人,全都像落汤鸡。犬子过河何等利索,也就裤筒被水打湿,阿平他们则浑身湿透。
  “犬子兄,我们一起摘花。”
  庄兰挤捏衣角的水,兴致勃勃。
  “……”
  犬子看看山崖,再看看身边这三位小伙伴,他说:“不摘了,我们回去。”
  他带他们出来,就得安全带回去,若是出点事,庄扬一定很伤心。
  “太危险,会摔着的,回去吧。”
  阿平早就觉得不能冒这个险。
  “好。”
  庄兰点头,花儿虽好看,她也不希望犬子兄受伤。
  四人由犬子带领,再次蹚河,这次没有拉绳子,由犬子护着他们过河。
  说是出来打猎,其实也只是跟着犬子出来玩,除去犬子,他们三人的射术都不行,顶多打打死物——靶子,活物一只也打不着。
  回去时,天近黄昏,走到先前做了记号的树木旁,犬子侧耳倾听,并无声息。
  “犬子兄,怎么不走了?”
  阿离好奇询问,他手上晃着一根狗尾巴草。
  “嘘。”
  犬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众人都停下动作,安静不交谈,虽然不知道犬子这是干么,却很听话。
  就在庄兰无聊地把一朵野菊花插阿平头上,阿平怒瞪她时,突然听到一两声类似于家中小鸡的叫声,继而是铺天盖地的鸣叫声,这次声色复杂,有粗有细,彼此起伏。
  三人面面相觑,惊喜不已。
  对于他们庄张的孩子们而言,他们的活动场所只限于有人类居地的地方,也就竹里的东南,以往,他们未曾涉及西岸的山林。自然也不曾遇到过这样的情景,太新奇、有趣了。
  “哈哈,吓死我了。”
  庄兰拍拍扁平的胸口。
  众人从草丛中站起,眺望天际的夕阳。晚风吹拂河畔的芦苇,花田鸡的叫声在身旁相伴。
  天黑前,犬子背着竹筐,执弓走在前头,阿兰背弓,挥舞双手走在犬子身后。阿兰后头,是阿平,阿平把玩弓箭,他的弓卡子插着两朵黄色的野菊花。阿离停下脚步,又从芦苇丛中拔出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他一手握一根,像战场上砍杀的士兵那般耍着他的狗尾巴草。
  犬子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伙伴,把篮筐的绳索勒了勒,继续往前行进,踏上回家之路。
  无论是庄兰还是阿平、阿离,甚至犬子,待他们成年后,在很多年后,还记得这个黄昏狩猎的情景。
  山崖上有一簇蓝色的花,和四周那些开黄开红开白的凡花不同,它长在潮湿的湖畔之崖,在水光下艳美而晶莹,它就是那高岭之花。它俗世而独立,妍丽而不俗,它长得这般高,便是为了不让凡夫俗子们得到它,一嗅它的芬芳。岂能容忍凡人用沾染泥土和汗液的手取碰触它娇嫩的长叶子,用沾染人间气息的双唇去亲吻它柔弱的花苞。岂能……犬子伸出脏污的手,将蓝色鸢尾的叶子收拢,另一只手握着小刀挖掘花朵四周的土囊,把鸢尾连根带土掘出。
  犬子的额头上汗水滑落,他的手肘上有磕碰的伤痕,流着血,沾染着泥土。鸢尾花被犬子单手抓住,轻轻放入身后的篮筐中。
  在篮筐之下,是深深谷底,而在篮筐之上则是无边无际的苍穹。
  犬子腰间绑着绳索,趴在岩石间,采得这株花卉,他露出欣喜的笑容。
  小心翼翼攀爬上崖顶,犬子手脚并用,他的手脚均有被锋利、硬实的岩石划伤的痕迹,此时伤口的疼痛在他看来非常细微,可以忽略不计。他用心攀登,他单脚抬起,寻找能落脚的位置,山岩多苔藓,十分湿滑。犬子不害怕,他在下来崖时做了防范,在腰间缠上粗麻绳,而麻绳的另一端,结实绑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这是和阿平他们到山林狩猎后的第二日清早,犬子背着竹筐进入山林,如往日采摘菌子那般。
  他脑海里都是山崖上那株漂亮的花卉。
  为何一定要将它摘下,犬子其实也不懂。
  脚尖踩在岩石上,将上头的苔藓蹭掉一片,犬子收起双脚,坐在崖顶,回望来时路,看向山崖之下青葱的谷底。
  他将背上的篮筐取下,环臂抱着,篮筐内有一株蓝色鸢尾花。
  犬子不知道它叫什么,只觉得很好看,很漂亮。
  背上竹筐,犬子从山道上下来,来到河边洗去手脚上的污泥。河水浇上小腿,疼痛感袭来。小腿处有一道划痕比较深,能看到内翻的皮肉,手肘上则是蹭伤,糊着血泥,在犬子看来,也只是皮肉伤。
  犬子在河畔寻觅能止血的草药,他认得一种叫蓟草的草药,寻常可见,田堤、屋前便有。在河畔寻找一番,果然找到一棵。
  剥叶清洗,合水剁碎,贴服在小腿伤处,再解下发带缠绑。
  整理过伤口,犬子才背起篮筐,到山林地里捡菌子。
  冒险摘花,因此受伤的事,自然不能让母亲知道。犬子慢慢行走,拾取触手可及的菌子,他不再攀高爬树。左脚上的伤,以犬子经验,得好几天后,才会好。
  拾得半篮筐毛木耳,犬子返程回家。
  刘母终日在家便是织布,除去吃饭睡觉,她始终在堂上的及织布机前。以往天黑后,刘母会休息,近来家里买来油灯和灯盏,刘母会织布至深夜。因为繁忙,她能关心到犬子的地方不多,今日犬子采菌子回来,她没留意到犬子脚上有伤,行走时一脚轻一脚重。
  犬子将鸢尾花养在一只破陶瓶里,想着午后去教阿平他们练弓时,再带给庄扬。
  自教阿平他们练箭,犬子每日午后都能见到庄扬。
  他在院中拉弓射靶,指导阿平、庄兰和阿离弓射,庄扬则跽坐在木廊上观看。庄扬偶尔会将目光落在犬子身上,他的目光温和,亲切,像看待阿兰和阿平那般。
  犬子心里或多或少将庄扬当成了他的兄长,而对于阿兰他们,也多出几分亲情来。在前来竹里前,生活在丰乡的犬子还是一位孤独的少年。


第19章 你可有正式的名字
  犬子挽着裤筒,站在夷水浅滩处,他弯身在水草中摸索,取出捕鱼篓。待竹篓中的水沥干,犬子提着鱼篓上岸。夷水的鱼虾多,还有不少河蚌、田螺、泥鳅。捕鱼篓从昨日黄昏埋至现在,鱼篓沉甸,收获颇丰。
  篓口向下,将篓中的收获倒入木桶中,有大鱼一尾,小鱼若干。只要有巴掌大的鱼,刘母都会用于熬汤给犬子喝。犬子正在长身体,很容易饿肚子。小鱼则由犬子处理,他会用小刀掏腹,用竹片夹住,放于炭火上烧烤。同样用于烧烤的,还有泥鳅。这是极好的美味,夷水河的美好馈赠。
  犬子把竹篓放地上,直起身看向河面上的霞光,宝石流光般。同时,他也看到了河畔踱步的一位红衬衣白丝袍的少年,正是庄扬。
  庄扬很少会在清晨到河畔散步,若问他今日为何过来,他恐怕要无奈一笑。这两日,他起得早,因为家中的公鸡——两只,天未亮就开始啼叫。庄扬睡眠浅薄,容易醒来。
  即是睡不下去,便也就穿衣下楼走动,看看晨光,还沾有露水的花草。
  犬子在看庄扬的时候,庄扬也已发现了他。
  “二郎早。”
  犬子行礼。
  “早,在收鱼?”
  庄扬回礼。
  在庄家教阿平他们弓箭,犬子和庄家孩子们相熟,由此也知道周家二郎单名一个“扬”。犬子觉得这名字真好听。不过他不能直唤庄扬的名字,显得失礼仪,便和其人那般唤他二郎。
  “嗯。”
  犬子看到庄扬,便想到养在门口的一盆山花。昨日尚且顾忌着,该如何将花捧到庄家,在众目睽睽之下送予庄扬。此时,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提起木桶,匆忙回院。犬子放下木桶,抱起那盆花叶有些蔫的蓝色山花,朝河畔赶来。还好,庄扬还在,他站在田堤旁,打量着自家田中青绿的白菜苗。
  犬子渡过木桥,朝庄扬走来,庄扬听到脚步声回头,见犬子已在身旁,他温和笑着。犬子一度以为,庄扬对他特别,他总是温和笑着,直到到庄家教弓箭,才发觉,其实庄扬待谁都很温和,无论那人是自家仆人,还是竹里粗野的农民。
  “给你。”
  犬子将花递给庄扬,庄扬显得很惊讶,他盯着花盆中的蓝花看。
  “这是蓝色鸢尾花,你在哪里采得?”
  庄扬认得这花,小时候,在锦官城的家院,院中便种了不少鸢尾花,颜色斑斓。当年庄母喜欢花草,庄爹因她所好,院中花草无数。
  “山上。”
  犬子简略两字,其艰难过程,他并不想让庄扬知道。
  庄扬老早就发觉犬子话语不多,他年纪不大,会养成这个习惯,显然平日里和他说话的人少,而且以前在丰里也缺乏玩伴吧。
  “真漂亮,仿佛与故人相逢,谢谢。”
  庄扬将花捧在怀中,他修长的手指碰触娇美的花卉,脸上的神情柔和至极。
  犬子想他必然是喜欢的,此时脚上伤口的钝疼已算不得什么,犬子很开心他将这株花儿从山崖上采得。
  种植鸢尾的“花盆”是一个窄口尖腹的陶瓶,不适合养花。庄扬捧着“花盆”匆匆返回庄家院子。他在屋后寻得一个花盆,又去杂物间里取来铲子,掘土放入盆中,再将陶瓶中的鸢尾移植到花盆中。
  庄家院子是竹笋的地盘,若是将花放在院中,不消一日,便要被竹笋咬得面目全非。庄扬捧着花盆登上二楼,将花摆在寝室入口处,就搁放在木廊围栏上。
  每日进出寝居都能看到它,清早起身后,便可以给它浇个水,十分便捷。
  庄扬看着花,心中仍是意外犬子会送他花。
  竹里野花多,但居住这么多年,庄扬从未见过野生的鸢尾,却不知道犬子是在哪个山上采得?
  午后,犬子如常过来教弓箭。每每这时,阿离会背负弓箭,从张家过来。有些张家仆人还会好奇跟过来围观,就是张香也曾过来看过一次。她纳闷先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孩子,什么时候竟成为了良师益友。也如同其他围观的人那般,吃惊于犬子精湛的射术。
  犬子性格不爱显摆,他射弓时,四周人便起哄,他不搭理。
  勤勤恳恳教着阿平等人弓箭,毕竟犬子收了报酬。
  每日犬子前来庄家院子,都爱寻觅庄扬的身影,看到庄扬在,他心里就感到充实,为何会如此,犬子也不懂。
  午后的庄扬悠闲而恬静,大概任谁看了都觉得舒服。
  庄扬不是在二楼木廊上读书;便是在荷池看荷叶;更多时候,他跪坐在游廊上,身边趴着一只叫竹笋的貘崽。庄家的竹席讲究,席子四周有压席的陶镇,庄扬便端正坐在陶镇之间,身子微微前倾,看着院中射弓的人们,优雅得像位世家子般。
  教授数日弓箭,犬子发现视力最好的是庄兰,她站得很远,也能看到靶子,次之是阿离,属阿平最差,四十步之外,他便寻不到靶子在哪里。
  哪怕练习的是十步之内的射靶,阿平总要射空许多木箭,落下一地的木箭。
  犬子蹲身捡取一支箭,他站起时,动作显得僵直,手指扶了下树干。这是很短暂的一个动作,犬子四周没人察觉,唯有坐在游廊上观看的庄扬察觉。
  往时犬子走路步伐刚健,今日略显蹒跚,尤其他蹲地时的动作,庄扬想他恐怕是腿脚不舒服。犬子时常出入山林,容易受伤。
  待阿平他们各自练习,犬子走到游廊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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