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还在睡,我点燃了油灯,开始做起了针线活。目光偶尔会望向门外,心里则在偷偷地猜想着他们的话题。
他们会谈什么呢?
阿玉的身份,黑磨和阿玉的关系……
能和神明认识的人,想来也是不简单的人物吧?
然后是黑磨,他为什么会被称为是堕落之神?明明看起来是极为温和的人,却有着如此可怖黑暗的神格。
这些,我都很好奇啊……
就在我想东想西的时候,爱花醒了?她惺忪的目光在找寻着阿玉的身影,见找不到,便移到了我的身上。我指了指门外,轻声道:“和故人谈着呢。”
她乖巧地点点头,并不吵闹。
真乖啊,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手掌之下细软发丝的触感,令我的心中起了一个念头。
“要不要编发?”我问她。
爱花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闪过疑惑,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见她同意,我立马有了动力,从篮子里取过木梳和发带,坐到了爱花的身后。
动作轻柔地梳着她的头发,我说:“如果觉得痛的话,要跟我说哦。”
“好。”女童软糯的声音总是令我母性大发。
其实我不是个会编发的人。上学的时候也仅会一条马尾辫。后来学会了丸子头,结果只有在洗澡的时候随意扎起的才是最完美的,过了那个时期,就好像脑袋顶了一个手/雷。
爱花的头发不是很长,只到肩膀的位置。于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她编了两条鱼骨辫,再把发尾勾住,用发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很简单的编发,也挺适合小孩子的。
漂亮的头发就该编各种花样才好看,这样才有精神气。在不可食兽肉的这个年代里,我能想象得到京中的朱雀门内的贵女们,苍白无力的脸庞配合着那长长的头发,犹如幽魂一般行走在回廊中。那头发看着就比我扎起的手/雷还要恐怖。
诚然,柔顺黑亮的头发是极为美丽的。但事实上,在缺少肉类的营养下,我并不认为这头发真的如书上所说的那般美丽。
当然,这仅是我的一己之见。
可试问,营养不良的情况下,哪有什么美丽?
还是说对于美丽,我和众人有着不同的定义?
随着手上的动作结束,羽衣和阿叶也陆续醒来。我已经闻到了门外烤鸡的香味。没有现代丰富的佐料,烤鸡依然散发着浓郁的原始自然的香味。
阿玉来敲门了,爱花飞快地奔了过去,向自己的母亲展示着新发型。
阿玉笑着说:“爱花看起来精神多了。”她的眉宇逐渐舒展,似乎放下了某种沉甸甸的心情。
“谢谢你,阿婵。”
我摇摇头,这点小事可无需道谢。
“啊,我也想要。”羽衣期待地看着我。
我无奈地说:“羽衣的头发太短了。如果你不介意头上顶个炮仗的话。”
羽衣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羽衣这样就很好。”阿玉道,然后一手牵着一个小朋友走出去了。
我抱着阿叶随在身后。
出了门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两旁的献灯都点亮着。据说献灯本该是无日无夜地点燃的。但为了节省灯油,我只在夜晚点亮。
漆黑的怨狱山,只有神社是有光明的。
我们分食了一整只烤鸡,阿玉遗憾地说:”可惜没有酒。”
黑磨微微一笑,右手一挥,一坛酒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现在酒有了。”
阿玉轻叹:“不愧是黑磨大人。”
黑磨倒了一碗酒给我,我摆手拒绝,道:“我还没成年,不能喝酒。”
我离十八周岁还差几个月。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成年的界限在这个年代究竟适不适用?曾经的差几个月,如今的坚持,说起来似乎也毫无无意义……
“啊……”黑磨注视着手中的酒盏,然后一饮而尽。
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
我的父母亲啊,我们凝望的可是同一轮明月?
有时候我会怀疑我不仅仅是穿越了时间。毕竟在地震中死去的我,不该还存活着。
可我还活着。
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不可思议的事可不仅仅改变时间就可以的。
“在想什么?”黑磨忽然转过身来。
我望着他,又看了看兀自席地而坐的阿玉,他应该是喝醉了,但看起来不是很明显。
“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了,黑磨是神明,或许会有办法?
于是我将自己的事告诉了黑磨,心中升起了一种畅快而又怪异的情绪。
像是憋了许久的事,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
黑磨听完了我的经历,他的表情没有一丁点的变化,仿佛对此已了然于心。
“其实,我看出来了。”他温和地看着我。
宛若淅淅沥沥的雨戛然而止,强烈而焦躁的心情得以平复,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之后,我才讷讷问道:“……我还能回去吗?”
我也没指望能得到黑磨的回答,结果出乎我的意料,黑磨只是稍微深思了下,就回答了我。
“会的。总有一天会的。”
这个回答和不回答有什么区别吗?
我就只当是他安慰我罢了。
阿叶咿呀咿呀地叫唤着,看着烧得热烈的篝火拍着手。
羽衣和爱花在翻花绳,羽衣遇到了难处,爱花又不断催促,两人开始了言语间的打闹。
“谢谢你,我也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再见到我的父母。是的,我是如此希望能再见到他们……”
忽然间,黑磨用一种微妙的表情看向我,
我不明所以,他语气平和地说:“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看呀,又是一个安慰。
即便没什么用处,但也很令人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事情比较多,更新只能摸鱼了,见谅!感谢在2021…03…02 12:32:37~2021…03…09 22:2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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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
虽然知道阿玉会离开,但我没想到她会提得如此突然。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抱着两个孩子进入了森林中。我想追也追不上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都没什么准备。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就和当初的姑获鸟一样,她们是我生命中的过客,而我亦是如此。
黑磨回到了他的神社后便不再离去,颇有种历经千帆后的养老生活。即便年龄大得已经不可想象,可容貌看上去还是年轻得很,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春日里温度的逐渐升高,神社中迎来了不少小动物,早上来,晚上离,像极了人类孩童白天出门玩耍夜晚回归家的习惯。黑磨很喜欢它们,时长带着阿叶和它们一起玩耍。多亏了黑磨和它们,我有了更多的时间赚钱。
在学生时代我就设想过未来的生活,无非就是开一家小资情调的书屋,在这一亩三分地中当着自己的土大王。结果后来房价一涨再涨,连着租金也是如此,盘店的梦想遂作罢。而且比起这个,父母可能更希望我去创业。亏不亏的无所谓,就是培养我的奋斗精神。我的不思进取显然令他们感到苦恼。
我家还挺有钱的。
可我没有钱。
我现在在阿袖所开的裁缝店内工作,钱不多,但够我和阿叶糊口。有时我甚至怀疑阿袖是不是看在我和阿叶是“孤儿寡母”的份上,所以才如此照拂我。因为不管怎么看,我如今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容易了——于这个时代而言。
今日由我看店,正在缝补衣物之时,听到了有人踏入店内的脚步声,随之而来视线一暗,我抬头一看,一张熟悉的脸印入眼帘。
“是你啊……”
来人是源赖光。他今日穿着甲胄,竖着马尾,看上去意气风发。似乎是路途过于匆匆,此时的他又添了几分风尘仆仆的模样。
源赖光打量了一下店内,转而视线又移到我身上,“你在这里做事?”
“是啊。”
将针线放好,然后倒了水。店内没有放置茶叶,所以只有白开水。说到茶叶,开春之时最适合做花茶了。什么时候去……
我正想着,源赖光皱了皱眉,问:“你的孩子呢?”
“在山上啊,有人带着呢。”
“人?”源赖光闻言,露出了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当真是人?”
“你这是什么话?”我瞪了他一眼,佯装生气。
他没理会我,望着怨狱山的方向自顾自说:“近来听说怨狱山被黑暗笼罩,想来怨狱山的神明回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不知他说这话的意思。
“如此一来,想必流寇也不会在山内扰人,你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了。”
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不过流寇……
“这里有盗匪?”发觉自己声音过响,我立马捂住嘴巴。
源赖光点点头,然后说起了之前就是来平匪的。不过结束后令部下先回京中,自己随后。以至于两人在神社偶尔碰见。
我对比并无什么感觉,巧合的事碰到的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说起来……
“姑获鸟她现在怎么样?”
自从那日后,我就没和她联系过。毕竟我不知安倍晴明的府邸……
源赖光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随后磨磨蹭蹭的,从袖口处掏出一封信件给我。
并说道:“她给你的。”
我接过信件,上面什么都没有,拆开后看到里面的信纸上仅有一行字。
安,莫念。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既喜悦于她给我写信,又失落于这信过于简单。
“她为什么会把信交给你?”
我捏着信纸好奇道。
源赖光面无表情,显然不想回答我。我也懒得理他,捏着信纸发呆。
过了不久,源赖光抱着胸道:“你若是要回信,便早点写,天黑前我便要回去。”
啊……
这是愿意充当我信使的意思?
我看着他,他的表情上什么都没有。不过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自当接受了这份好意。
于是立即取出笔和纸——阿袖经常给她弟弟写信,所以店内自然有笔墨纸砚。我先构思了下要写的事,然后开始提笔写下。
【展信佳,分别已有多月,我和阿叶一切皆好,莫忧。前些日子名叫阿玉的朋友离开,令我想到你离去的时候,可惜无法与你告别,着实遗憾。不过我相信,我们总会见面的……】
神社后边的葱蒜长势不错。之前的笋干还有余存,可惜回信是临时起意,身边并没有带。想了想后,我打算把之前跟着阿袖绣的手帕送给她。
写好信后,我把手帕塞进信纸中,然后一起交给了源赖光。
并郑重地表示感谢。
源赖光似乎对我的郑重并不理解,或者说对我对妖怪的感情并不理解。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解释。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妖怪无疑是可怕的。作为人类的我要是对妖怪感到恐惧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之前所说确实有些不食肉糜。如今对他解释也就仅我个人立场。
“与其说是信任妖怪,倒不如说是信任对我好的人。姑获鸟救过我,我感谢她,自然要也想要保护她。如果当时你想要退治的妖怪并不是她,那自然与我毫无干系。”
这样想应该能理解吧?
我看了看源赖光,发现他心不在焉的。很快,他将信塞进衣襟里与我告别了。
然而回过神来我才疑惑,源赖光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专门来送信?
不,他显然并不知道我在这里工作。
或许是路过?
可是这么说来,信又是怎么回事?
“阿婵,今日有什么人来过吗?”接近傍晚的时候,阿袖回来了。
我收拾东西道:“就一个武士来过。可能是路过。”
“是么……”
阿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所以我当时也就没有注意到她眼里的深思。
和她告别后,我独自走回神社。心里急切地想要见到阿叶。
路途走至一半时,忽觉身后有人跟踪。等等,真的是人吗?
想到之前源赖光的话,这里之前似乎有流寇作乱,冬月中又死了很多人,那些冻死的人很可能就是流寇。如今难道是流寇的鬼魂?
明知道自己的猜测毫无根据,但是……
我裹了裹外衣,心中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并且加快了脚步。
对方也加快了脚步。
我心中一紧,疯狂向前冲。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阿婵。”
是黑磨。我紧张的心情得以平复。我抬起头,看到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阿叶站在森林中。
我深呼吸,然后快步向他跑过去,接过了他手中的灯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09 2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