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自然有傲气。
骨扇虚影从四面八方包抄而上,却在靠近傅灵均的刹那,被一大片雷火焚烧殆尽,只余下那一把真的倒射回到燕从西的手中。
傅灵均体质特殊,生来便能控制雷火。这世间万物,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水分,雷火便会钻进去从里到外将目标破坏。所以他能轻而易举将宋永峥的胳膊砍下来,只因人类体内的血液也是能够引燃雷火的绝佳之物。
下雨了。只要他想,他可以收割所有大雨中人们的性命。
“我为何不敢?”傅灵均看着满脸怒意的燕从西,嘴角弯起嘲讽的弧度,手一划,砍下了宋永峥的腿。
嘶吼声、求饶声、怒骂声,声声入耳。傅灵均的表情却越发放松,眸子亮晶晶的,能看出来,他十分享受宋永峥的挣扎和痛苦。
“我原本以为,你是因修炼走火入魔才杀亲杀友,当年念你年幼未取你性命。现在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燕从西身形分出数道虚影,朝着傅灵均飞掠而来。
淡紫色的雷弧从傅灵均的指尖绽放,而后顺着茫茫雨幕,铺天盖地的雷火在大雨中蔓延开来,其实滔天,将整片漆黑的天空都烧成一片紫光。
在雷火蔓延开的那一瞬间,燕从西被定格在了原地。雷弧在他的身上游走,像是密密麻麻的毒蛇将他紧紧裹住,动弹不得。
这还是因他已进入圣者境。
靠近傅灵均最近的宋永峥直接被生生烧成了飞灰,雨水冲刷而下,瞬间消失无踪。
离得远的泽阳府修士们还叫嚣着、挥舞着各类法器和相行陷入焦灼战斗,漫天雷火困住了他们,相行抽一下抽飞一群人,失去灵气护体,那些苟延残喘的修士们也一同被雷火焚烧殆尽。
泽阳府宋家,从今天开始起便成为历史。
江长远看着周围铺天盖地的雷火,体表光雾慢慢变成金色。双手飞快结印,口中振振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无根。”【注:1】
其声如钟,仿佛敲击一下,声浪便会一波一波向外扩散。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更显出沉稳和肃穆来。
只听这一句,姜糖便感受到傅灵均身体的紧绷。
他面色不改,却暗暗咬紧了后槽牙,好似在和什么痛楚抵抗一般。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江长远手中结印速度越来越快,随着这一句话说完,他手中倏地出现一个硕大的金色圆盘。那圆盘上流转着乾坤之卦,而后在他手中快速变大,向傅灵均镇压而来。
金光冲散了傅灵均身前的雷火,救出被困的燕从西,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朝着傅灵均冲撞而来!
傅灵均受损的神魂此刻被撕扯的厉害,神魂激荡,头痛欲裂。体内运转的灵气忽然像是发了疯到处乱窜,不断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姜糖窝在傅灵均怀中有些紧张。
剧情好像出现了偏差。原文中没有出现的道修圣尊出现了,主角宋晋遥没有获得命骨逆天改命,甚至今日他并不在泽阳府。难道这个世界的轨迹已经产生了变化,而他就是最初的变数?
“三界内外,唯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
一句又一句,随着江长远的声音,悲怆的、懊悔的、愤恨的、仇视的、狂躁的……无数负面情绪从傅灵均心底最黑暗的地方涌了上来。
他睁着眼,面前的雨幕化为泼天的血雨,一张张染血的熟悉的脸倒在了他的面前,刺痛的神经几乎让他发疯,乱窜的灵力终于找到机会重创了他的脏腑,下一刻,他呕出一大口血来。
姜糖看到了血简直吓坏了!外伤他还能舔舔愈合,傅灵均内伤吃丹药根本无用,他会死的!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将小脑袋从他的怀里探出来,两只爪爪扒拉住他的衣襟,蹭了蹭傅灵均的下巴。
“噫呜呜。”江长远到底做了什么,傅灵均为什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
沉稳如钟的声音不断从江长远口中诵出。他念的每一个字,都是杀人的咒术。
傅灵均脖颈上的青筋爆起,胸膛快速起伏,重创的脏腑撕扯、纠葛着,他根本无法在这杀人的咒术下施放出力量,白皙的皮肤被流窜的灵气撕碎,慢慢渗透出血来。
姜糖躲在他的怀中越来越不安,这个怀抱也越来越滚烫,好像隔着薄薄的一层里衣,皮肤之下的血肉全部焚烧起来了。
软软的,热热的亲昵靠近了傅灵均。他因咒法剧烈疼痛的神经倏地放缓了一瞬。
“一起去地狱吗……”他轻声说,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
姜糖有点懵。他这是说的什么鬼话?去什么地狱?不去不去,他真的没活够,不想死的!
不过傅灵均真的倒霉,原文有个战力分析的评论,江长远一直压着早期的傅灵均,也不是说江长远比傅灵均厉害很多,而是江长远正好克制他。
没办法,一个驱魔的,另一个是魔,还是神魂受损的魔,遇上了总是要吃暗亏。
所以咱打不过能不能跑?
狗勾叹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反派不都这个调性吗,打不死的小强,扔不掉的牛皮糖,时不时出来恶心一下主角团。
“噫噫呜呜。”他努力传达着自己不想死的意图,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可怜巴巴的,又软又蓬的大尾巴翘起来扫了扫傅灵均的脸。
看看他!看看这只可怜的小狗勾,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才一个多月,他还没吃上肉!
脏腑被狂躁的灵气灼伤,连呼吸都夹杂着血腥味。傅灵均伸出手,摸了摸白白软软的团子:“会没事的。”
因咒术而迸裂开的伤口不断溢出鲜血,鲜血顺着苍白的手指滴滴答答往下流,和雨水掺在一起,融成了淡淡的红色。
血液被雨水冲刷,雷火又自血液中穿梭而过。
蒸腾着他鲜血的雷火再一次燃烧了整个雨幕。
姜糖忽然觉得有些头晕,面前的一切都止不住的摇晃。
p!这个感觉他熟!下一秒他就记起了这种感受的来源,是毒,是傅灵均血里的毒!
然后姜糖又昏厥在傅灵均的怀里。
傅灵均揣着软倒的小兽,不断流血的手握住侍佛剑。江长远的咒术克他,但重剑以力破万法,纵然是最简单,最平平无奇的剑招也能杀敌百万。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穿越雷火向傅灵均袭来,傅灵均以一敌二,斗得十分艰辛,尤其是江长远的咒术不断刺激他的神魂,重创他的脏腑,让燕从西的骨扇在他身上留下了数道伤痕。
相行亦加入了这场血战。强悍的体魄横冲直撞,拦在燕从西面前绝不退让。
蒸腾着血液的雷火无穷无尽燃烧着,傅灵均的面色原本就白,失血过多更是如白纸一样。散下的发丝贴在他的脸上,亦妖亦仙又亦鬼,美得惊人。
雷火如附骨之疽一般从燕从西和江长远的脚下慢慢往上攀爬,一开始他们并没有在意,可是等到战过数百招,雷火接触到的皮肤微微的刺痛,蒸腾的毒素猛然入体。
燕从西暴露在外的手立刻红了,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烂。
“雷火中有剧毒!”江长远速度更快,剧毒只蔓延了一只手便被他困在指尖不得向上。
燕从西反应稍慢,等他用浑身灵力护住全身,止住了雷火继续蔓延时,一条胳膊全变成了红色,很快就要被剧毒腐蚀。
剧毒之血蒸腾在雷火之中,如若再战,便会加深中毒程度。
“傅声你个阴险小人!”燕从西被气得破口大骂。他连忙从纳海珠内翻出一瓶丹药倒了好几颗塞入口中,又将白瓷瓶丢给江长远。
可是解毒丹药入腹,那毒丝毫没有被抑制的趋势,反而溃烂的更加厉害。
这是让圣者境都控制不住的毒素。
“从西,来不及了。”江长远看着快速腐蚀的手掌,“走,去浣云宗!”
他们暂且还能用圣者境的修为强行压住毒素不再蔓延,但想要解毒,只有第一药宗浣云的药圣才有可能救他们。
燕从西骂归骂,总归还是惜命。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倏地踏碎虚空朝着灵域方向赶去。
雨一直下,傅灵均体内被咒法调动的灵气依旧肆虐着。
“主人,主人……”相行想靠近他,怀里却被扔了一只毛团子。
肆虐的灵力无差别攻击着傅灵均的身体,和靠近他的一切生灵。他靠在侍佛剑上,又咳出了一口血。
傅灵均曾经觉得死便死了,没什么可留恋。现在要死了,却惦记着那毛团失去他的灵力活不长久。
他忽然想给它起个名字。
不是傻狗,而是一个像它一样的名字。
毛绒绒的团子像幼时娘亲不许他多吃的白糖。白白的,甜甜的,抿在嘴里化开时,甜蜜的让人不自觉微笑起来。
在人间,傅灵均是杀人的恶魔。
到了地府,他也会成为吃人的恶鬼。
他要去地狱,可它那么干净。
它不应该和自己这样的人埋葬在一起。
“叫糖糖,好不好。”他伸手想揉一揉那个毛绒绒的脑袋,可指尖肆虐的灵气会灼伤它。
他收回了手,笑道,“相行,带它走。”
第20章 第 20 章
一回生二回熟。姜糖已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中毒这种事情,毒着毒着就习惯了。
姜糖再次从眩晕中苏醒过来时,他没有着急睁开眼睛。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吃下毒血的缘故; 他并没有上回那么难受。虽然依然觉得周围的世界在旋转着; 有些恶心想吐; 但精神却好了很多。
他听见身边有动静; 好像是什么人在哭,哭的并不大声,声音闷闷的,抽抽噎噎的; 很有种半夜躲在被子里哭的那种可怜感。
昏睡中的白团子动了动耳朵。他努力辨认了一下这个略显粗狂的哭声,将目标锁定在了相行身上。
对于从未亲眼见过相行哭丧的姜糖来说; 对于这个认知他有一点点怀疑。首先他觉得大块头不太像会哭这么可怜的人; 其次; 大块头为什么哭?他又没死,哭得凄凄惨惨的整的和灵堂上香似的。
等等。
姜糖猛然想起自己昏迷前傅灵均明显不对劲的状态,吓得整只兽都清醒了。
该不是大魔头出事了吧?!他当初会昏过去是因为傅灵均的血; 那傅灵均得流多少血; 才能让那片雷火蒸腾出剧毒来?他不是伤势极难愈合吗?这一波不会直接把人带走了吧?
鉴于他穿书穿了个寂寞; 开局剧情就严重跑偏; 姜糖真情实感的担心起来。脑袋里还浆糊一片晕晕乎乎呢,就强撑着睁开眼睛迎接一阵白一阵灰一阵黑的中毒后遗症套餐。
眩晕了好一会; 姜糖才看清周围。
这里是哪里?
他昏迷的时候还在泽阳府; 傅灵均的怀里。现在他不在泽阳府,也不在天悲谷,躺在一丛软乎乎的青草地上,抬眼是幽蓝的天空和棉花糖一样的云; 低头有几朵漂亮的野花。仔细一听,水声潺潺,风吹林动,鸟叫虫鸣,配合着大块头的哭声一唱一和,十分热闹。
但傅灵均不见了。
按理说相行不应该离开傅灵均的啊,这是怎么了?
守在一旁默默淌着眼泪的大山听到了一旁细微的声响,抽抽搭搭看过来。见姜糖醒了瞬间情绪失控,憋住的哭声变成了嚎啕大哭,其声震天响,姜糖原本就头晕眼花,还硬生生被大块头哭得耳鸣了片刻。
“噫呜呜。”别哭了!他脑壳好疼!
虚软的小团子挣扎着用大耳朵盖住哭声,但毫无用处,又努力将自己蜷成了一团,试图抵挡相行的魔音攻击。
相行真的太委屈太害怕了。抱着小白和主人回天悲谷的时候,主人直接将他和小白挡在谷外,自己一个人进去了。主人的伤势那么严重,他能感受到主人的生命力一点一点消耗,可主人又不让他相陪,只能坐在天悲谷外守着昏迷的小白。
“小白,主人,死了。主人,死了……”相行一边哭一边说,眼泪从他黑色的面具里不断滴落下来,颇有一种如果取下面具,那面具里能有一碗眼泪的架势。
什么?!
姜糖猛地坐起来,下一刻又因为毒性未消啪叽一下软倒了回去。
傅灵均死了?什么情况?他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饲主,结果饲主死了?
心有些酸酸的,闷闷的。
姜糖不知道这一瞬间他是什么感觉,在听到这句话的震惊诧异过后,可能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和畏惧,可能是不想走出一个习惯了的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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