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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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浇愁-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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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太清醒,稍等,等我再去点一杯咖啡。”宣玑说着站起来,突然,他脑子里有条神经剧烈地哆嗦了一下,铺满阳光的咖啡厅迅速黯了下去,他眼前一黑。
  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可连王泽的大嗓门都像是给什么挡在了外面,模模糊糊的。宣玑觉得自己落进了一个漆黑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孩子的哭声更尖厉了,那绝对不是普通的哭闹,幼小的童音撕心裂肺,紧接着,宣玑开始喘不上气来,他愕然发现,那哭声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他仿佛置身烈火中,烤着,煎熬着,翻来覆去,挣不开,也死不了。
  “别哭,”这时,有个虚弱的童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别……哭,哭累了就没力气了,会被他们……会被吞掉的……唔……”
  那孩子的声音被痛哼打断,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会,一瞬间,宣玑听见他的喘息中带了哭腔,可随即又立刻压了下去。
  这孩子居然在试图放慢呼吸来缓解痛苦,冷静得让人心惊。
  宣玑忽然有种感觉,没有缘由,他就是知道——他和那孩子在分担着同一种痛苦。
  这念头一冒出来,他就急了,因为那小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太嫩了,应该还是个学龄前儿童。
  “炼我就炼我,这又是什么情况?”宣玑想,“未成年保护法过期失效了吗?”
  “好烫……”那小男孩虚弱地哀叫了一声,随即,他又强撑着压住自己颤抖的声线,故作镇定道,“不如灵渊哥哥给你……讲些凉快的故事吧。”
  不是,等等!
  小朋友,你说你是谁?什么哥哥?
  宣玑几乎怀疑自己耳朵被幻听震出了毛病。
  “传说北冥有海……终年覆着冰雪,下面的海水不知道有多深,一眼看去,就仿佛是一片漆黑……行船其中,极易迷失方向,倘若有亲友来寻,便会求着守在北冥海边的鲛人们下海去找。鲛人们虽灵窍不开,但最是多情,有求必应的……他们能与海水交谈,只需给他们看走失之人的画像,再花上三五日,教他们背下失路之人的名字,便能叫海水帮着寻到人……老师今日刚教了我一句鲛人语,很有趣的,我学给你听……”
  “宣主任怎么这么烫,他不会要自燃吧,救命!我是易燃物!我不能靠近明火的!”罗翠翠惊恐地缩到王队身后,只见宣玑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皮肤突然泛红萎缩,仿佛是被什么烧伤了。
  王队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撸起他的袖子,那手臂却又恢复如初。
  “鲛人语……”宣玑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喃喃地说。
  南海,水面下,透过几条鱼的眼睛,盛灵渊看见那个泥鳅果然拿出了他的法宝——那东西是乳白色的,卷起来团成个球,表面流转着珍珠似的光泽,柔软如丝,但韧性十足,能层层展开成一片一丈见方的扁片,薄如蝉翼。
  确实像一片鳃。
  盛灵渊新鲜地看着,这玩意他闻所未闻,应该是后人所做,明明是挺有才,非得给这东西套个说不通的上古来历,也不知道图什么。
  人皇觉得蹊跷,肯定不会亲自涉险,因此这会盛灵渊只是冷眼旁观,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只见泥鳅将那些鲛人血还有他们的人聚在一起,将他那“鱼鳃”往众人头上一扣,“鱼鳃”就像薄纱,轻飘飘地蒙在了人与船身上,随即“融化”了。
  被鱼鳃盖住的人、装鲛人血的罐子、船……身上全都闪过那种珍珠色的光泽,随后,连船带人滑入水中,竟然只激起了一点细小的微波。
  船沉入水下后,完全违背了物理规律——所有的东西都稳稳当当地待在原地,不分轻重,没有漂起来的。几个人都能自由活动,还可以呼吸,往身上一摸,水从他们衣服的缝隙里流过,然而就像普通的空气一样,并不会沾湿衣服。
  “我们还能说话吗?”木偶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其他人都朝她看过来,她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同在岸上没什么不同,只是耳边咕嘟咕嘟的水声略微有些干扰。
  木偶女叹为观止,终于信了——鲲真有鱼鳃!
  “高山王子墓的入口是个五行阵法。”木偶女说,“顺着地图,一步都不能错,婆婆说,这是古时候的大能加的封印,错一点都有生命危险。”
  盛灵渊失笑——入口能有什么危险?有危险也不会往图纸上画。
  他优哉游哉地在礁石上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边吹海风,一边看那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在入口处来回绕圈,从兜里摸出一根长条的竹子和刻刀,开始削笛子——这身衣服一点也不合心,唯独口袋很方便,上身两侧的口袋还有一对叫“拉链”的东西,拉上就能封口。
  盛灵渊一开始认为身上露着一堆袋不雅,像个要饭的,这两天习惯了,还觉得怪方便的,什么都能装。
  水下的几个人精神紧绷,因为入口那阵法实在太复杂了,他们催动小船,在原地来回绕了百八十圈,绕得眼花缭乱,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设计的。转了约莫有一个多小时,木偶女说:“成了!”
  几个人屏住呼吸,只见海底震荡起来,一个巨大的图腾凹陷进去,露出了一条黑压压的通道。
  蛇皮:“看!我说什么来着!”
  连瞎子也有些喜形于色,就在这时,洞口突然“呛啷”一声,刀光剑影当头朝船上的人片了下来。
  盛灵渊手里的竹笛已经成型,他吹掉上面的浮屑,试了几个音:“欢迎,招待不周,让诸位受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其状如马,而羊目、四角、牛尾,其音如嗥狗,其名曰峳峳,见则其国多狡客——by《山海经》
  这个并不是瞎编的,后面那个“像条狗”是。


第56章 
  木偶女一屁股坐在船上; 蛇皮直接从船上翻了下去; 一落进水里; 他就脱离了入水珠的保护,身上的珍珠光泽立刻消失,灌了一大口海水; 差点被水压拍成泥鳅干。
  那些刀光剑影从他头上掠过,直冲着燕秋山去了。
  “快躲开!”
  可是燕秋山看见雪亮的刀光的一瞬间,却不知为什么走了神。恍惚间; 他脸上竟然露有微许笑意隐约掠过; 随即,刀光与他擦肩而过; 撞在了船舷上,“铮”的一声; 并没有留下印——原来那只是几道逼真的幻影。
  寂静的墓穴沉在水下,黑洞洞的; 呈月牙形,就像一个狡诈的嘲笑。
  “吓、吓死老子了,什么玩意。”蛇皮连咳再喘地爬上船; “呸”地吐了口水; 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甲板上,查看自己身上部件还全不全,“燕、燕队,你牛逼!”
  瞎子半跪下来,摸了摸完好如初的船舷:“不愧是以前风神一的王牌; 怎么看出这是虚影的?”
  燕秋山回过神来,正好看见一条小鱼从他面前游过,那鱼好奇地注视着他,眼珠里闪着幽幽的磷光,仿佛有灵。
  燕秋山腰背下意识地绷紧,握住了腰间的一把匕首,同小鱼对视片刻,小鱼却毫无危机感似的,慢悠悠地绕着他游了几圈,又张嘴嚼起水藻来。
  燕秋山松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风声鹤唳惯了,看见条鱼,都要跟着心惊肉跳一下。
  “感觉,”他搪塞道,随后回头往来路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说,“进去吧。”
  小船驶入墓道的瞬间,狭长幽深的墓道两侧亮起了两排“鲛人灯”,鲛人灯能在水里烧,是高山族的特产,乳白色的光晕冷冷地在水中摇曳,像是照亮了一条去地狱的路。
  “幸亏有地图,”蛇皮兴奋地声音在海水中扩散,“要不然飞出来的就得是真刀真剑了吧?也不知道高山人的‘最后一批神兵’都长什么样,都有刀灵剑灵吗?话说回来,兵器之灵能指定男女吗,要是……”
  他一边说,一边猥琐地想入非非,没看见燕秋山脸色沉了下来,掠过杀意。
  “闭嘴,”木偶女冷冷地打断他,“墙上有东西,是什么?”
  只见鲛人灯照到墓道两侧的石壁上,原本漆黑一片的石壁上好像出现了不少人形,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是壁画吗?”
  燕秋山艺高人胆大,一垫脚,从墙上掰下了一盏鲛人灯,抬手往周围照去。
  “不,不是画在表面上的。”
  只见墓道四壁原来并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一种漆黑的晶石,半透明,在缺少光照的海水下黑漆漆的一片,这会被鲛人灯一打,却呈现出了半透明质地,像巨大的琥珀。
  燕秋山看清了墙上……墙里的东西,瞳孔轻轻一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那半透明的墓道石壁里,有很多人。
  有穿古装的,有近代人打扮的,还有穿专业潜水服的,中国人、外国人、长着长耳或者一脸毛的非人……他们全都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标本一样地凝固在墙里,脸上带着惊异的表情,灵动极了,仿佛还活着。
  木偶女喃喃地问:“这些人都是擅闯过高山王子墓的贼吗?”
  幽深的墓道一眼看不到头,无数双视线从两侧石壁上落下来,注视着他们。
  红日缓缓自海平面上浮起,闪着珠光的小船沉入三千年的古墓。
  一面是人间,一面是鬼域。
  盛灵渊透过鱼的眼睛,看见了燕秋山胸口的残片。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握着笛子的手忽然一顿,鸦羽似的眼睫垂下,凝视着礁石下、海水面泛起的涟漪。
  “叫燕秋山的那个……倒是棵好苗子,”他想,这个人心志坚定、感官敏锐,如果有机会好好磨练,能成为一代高手,“心魔难过,可惜了。”
  刀剑碎了,就如人灰飞烟灭,哪怕是能脱离剑身的剑灵也一样。
  但可能因为它本来是剑,人们便总是容易生出妄想,仿佛神兵利器和肉体凡胎不一样,能让残酷的生离死别网开一面似的。
  高山王子名微云,他墓里,除了一点寒酸的陪葬,就是更寒酸的死尸,其实真没什么东西值得光顾的。但盛灵渊当年封墓的时候,就料到微云死后,肯定会跟高山族那所谓“最后一批下落不明的神兵”纠缠不休,要是不加防范,非得年年有人拿着锄头给他“翻地施肥”不可。
  为免有人打扰死者,盛灵渊除了命清平司着人看守外,墓穴里还设了机关——专门防清平司的人监守自盗的。
  而清平司里封存的所谓“地图”,其实就是个催命符。
  那份地图上记载了墓口阵法的“详细解法”,非常复杂,要是有人自作聪明,按地图的指示破阵,就会在来回绕圈里不知不觉地掉进真正的陷阱里——微云墓整个就是个迷魂阵。
  当他们自以为成功打开墓穴,一排刀剑幻影就会喷出来。
  胆敢闯高山王子墓的,当然都自以为有点本事,没那么容易被砍死,但他们会被幻影吓一跳,在盛灵渊的时代,管这个叫“惊魂”。人受惊之后“魂魄”不稳,更容易被邪祟侵入识海——其实就是受到强烈刺激之后,人们发现是虚惊一场,这时候更容易放松警惕,陷入幻觉。
  燕秋山他们自以为在顺着墓道往里走,一边看着两边的“标本”打寒战,一边庆幸自己“准备充分”。其实他们的小船早就偏离了原来的航线,他们眼前所谓被鲛人灯照亮的“墓道”,其实是另一片水晶墙。
  水晶墙贪婪地吸吮着小船和船上的活物,盛灵渊透过海底鱼群的眼,看见那船已经有一半没入墙里了。
  他冷漠地把笛子凑在唇边,信手吹起了一段最近听来的小曲,心想:“正好,墓道里还没有收藏过这么大一艘船呢,几位既来之则安之吧。”
  王泽路子野得不行,不知道从哪借调了两辆越野车,一行人风驰电掣地赶到海边,码头上已经有一艘快艇等着他们了。
  王队作势要搀他:“你坐船不晕吧,宣主任。”
  宣玑拍开他的手:“哀家不用扶,小泽子,快开船去。”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老爷们儿犯低血糖晕菜的。”王队忧心忡忡地说,“宣主任,单位体检得按时去啊,别小病拖成大病,大病……”
  “等哪天我需要遗体告别了,一定提前写请柬通知您,好吧?低血糖有什么新鲜的,我上一顿饭还是在东川吃的,你饿三天试试,你也晕。”宣玑拒绝了平倩如递给他的巧克力,“够了闺女,你都给我塞两板了,再吃要流鼻血了——谁在吹笛子,这歌好熟。”
  嘈杂的海浪和人船往来声里,夹杂着遥远的笛音。
  那笛声音色圆润华丽,音准极高,乐句处理得非常和谐,就是吹的曲子……
  王队侧耳听了片刻,脱口跟着哼了两句:“这不是那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闭了嘴,这两位“领导”在两个部门下属面前,一不小心泄露了各自的歌单,面面相觑了两秒,他俩表情同时变得微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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