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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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胡-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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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坏了,才罢休。

    “最近是不是又要下雪了?”白鹤眠仰起头,眯着眼睛望天,“好冷。”

    “小少爷,冷就进屋吧。”千山追在他身后,苦口婆心地念叨,“要是伤风了,得吃好些药呢。”

    “……药又苦,您不爱吃,二爷会生气的。”

    “二爷一生气,准把您往华山医院送,荀老爷子可不会怜香惜玉,该给您打针就打针!到时候,您可千万别怪我没提醒过您。”

    白鹤眠被念叨得头疼,溜溜达达拐进了一处别院。

    他驻足瞧了片刻:“那个有黑色窗户的房子是封三爷在住?”

    白小少爷没看出异样,他挑剔地挑眉,回忆起了封老三招呼在自己脸上的巴掌,不爽地哼了两声。

    千山低声说是,封三爷前一夜喝醉了,还没醒呢。

    白鹤眠闻言,无趣地“嗯”了声。

    他懒得和窝囊废计较。

    更何况封三爷是他曾经的熟客,白鹤眠巴不得与封卧柏再无接触才好。

    可他转身欲走时,身后的房子里飘来了一两声哀号,像濒死的野狗,沙哑粗粝。

    白鹤眠生生打了个寒战。

    “千山,你听见了吗?”白小少爷惊慌地左顾右盼。

    千山敛去眼底的情绪:“听见什么?”

    “好像有人在叫……”白鹤眠竖起耳朵听了片刻,什么也没听见,以为出现了幻觉,困惑地走了。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罩着黑布的窗户上陡然出现了一个狰狞的手印,封卧柏撕心裂肺地叫着:“让我出去!”

    在漆黑的房间里与北风相伴,时间一长,人就会产生幻觉,觉得目光落下的每一处虚空,都有人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封卧柏尤甚。

    他“看见”了被炸死的封顷竹,“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封栖松,甚至看见了被哥哥们怨恨地掐死的自己。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封卧柏痛苦地抱住头,蜷缩在窗户下面,寄希望于风再次把黑色的布吹起。

    可惜把白鹤眠送回卧房的千山再一次回来,拎着木板和钉子,面不改色地将窗户彻底封了起来。

    远在西厢房的白鹤眠又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封栖松放下手中的报纸,将掌心贴在他的额头上,“可是着凉了?”

    白鹤眠想起千山的念叨,如临大敌:“没有。”

    “等会儿荀老爷子要来看我的腿,正好帮你也瞧瞧。”封栖松并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去床上坐着,我已经把火炉放过去了。”

    白鹤眠心不甘情不愿地蹭到床上,脱了裤子昏昏欲睡。

    他怕生病,也怕吃药。

    白小少爷眼珠子一转,趁封栖松有事要忙,悄悄爬起来,说是要去“放水”。

    这一走,直到荀老爷子上门,他都没回来。

    封栖松哪里猜不出他的小心思,可偏偏毫无办法,白鹤眠还让千山回来传话,说自己脱了衣服在泡澡,一时半会儿见不了荀老爷子,还望荀老爷子大人有大量,别怪罪自己。

    荀老先生哭笑不得:“我哪儿敢怪罪他?”

    说完,手放在封栖松的膝头凝神摸索:“二爷,您的腿已然大好,不必再担心了。”

    “这些年多谢您。”封栖松放下了卷起的裤管,心思还在白鹤眠身上,“只是鹤眠身子骨弱,日后还要劳您费心。”

    “应该的。”荀老爷子乐呵呵地收拾了药箱,起身告辞。

    “哦对了,二爷,”临走时,荀老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件事我要跟您提一嘴。”

    “您请说。”

    “白小少爷能生,您……您小心着点。”荀老爷子轻咳道,“男妻不易怀孕,可事无绝对,总归……”

    剩下的话,荀老爷子没好意思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封栖松听明白了。

    “我晓得。”封二爷将老爷子送到了门外,心神微动。

    他和白鹤眠谈过孩子的事情。

    封栖松自认心很小,只容得下一个白鹤眠,可若是小少爷真的怀了,他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屋檐上滴下来几滴化雪。

    封栖松收敛了心神,站在屋前等白鹤眠洗完澡回来。但他没有等来小少爷,却等来了一份报纸。

    报纸的头条明明白白地写着,陈副司令将于七日后,祭奠已逝的封家二爷。

    下面还配了照片。

    面无表情的陈北斗穿着军装,骑在马上,摆出滑稽的姿势,隔着满是油墨的报纸,对着封栖松开了一枪。

    砰!

    第54章 信封

    “千山!”封栖松猝然起身。

    千山踉跄着扑进来:“二爷!”

    “听见了吗?”封栖松问。

    “听见了,好大一声枪响。”千山忙不迭地点头,“好像是从……”

    从哪儿来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已经有人匆匆而来。

    是封栖松安排在封老三房外的警卫员。

    “二爷,出事了。”



    截胡 第55节

    

“说。”封栖松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三爷藏了枪。”警卫员如实说道,“他对着窗户开了一枪,刚好打中了巡逻的兄弟。”

    封栖松的眼皮耷拉下来:“伤势如何?”

    “只是皮肉伤。”

    “那就好。”封二爷重新坐回书桌前,捏着冰冷的钢笔在空白的纸上写写画画,“还得麻烦荀老爷子。”

    “晓得晓得。”千山会意,拿着墨迹未干的纸条走了。

    “二爷,三爷怎么处置?”警卫员的声音再次响起。

    封栖松毫不迟疑:“送去禁闭室。”

    “……禁闭室?”警卫员反倒迟疑了。

    半开的窗户在风中砰砰地撞着窗台,封栖松捏着钢笔的手纹丝不动。

    仿佛刚刚说出口的三个字不是“禁闭室”,而是类似于“天气好”或是“吃了没”这样的话。

    然而,警卫员的语气却泄露出了对禁闭室的畏惧。

    封栖松与封顷竹很像,又不完全像。

    他们文质彬彬,看起来不会摸枪,如同司令官身旁的参谋,举手投足间全是看似弱不禁风的书卷气。但封栖松骨子里有股压抑的阴狠,能做封顷竹所不忍做,也不愿做之事。

    禁闭室便是他从德国学成归来后,特意安排的。

    不同于血腥残暴的惩罚方式,禁闭是在精神上折磨叛徒。

    罩住封老三的卧房窗户,在某种程度上效仿了禁闭室的构造,只不过真正的禁闭室除了没有光,连声音也不曾有,空间仅供一人勉强坐下,腿脚都舒展不开。

    “还不快去?”封栖松淡淡地催了声,转身寻了把伞,要去接白鹤眠。

    他怕半路上下雪,刚洗完澡的白小少爷冻着。

    路上倒是没下雪,封栖松提前接到了披着外衣蹦蹦跳跳的白鹤眠。

    白小少爷仗着刚泡过澡,浑身暖洋洋的,不畏寒风,伫在院中数梅树枝头开了多少朵花。

    他眉眼如画,眸色含情,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白嫩的脸颊上透出些许梅花般的淡粉。

    “封二哥?”白鹤眠听见了脚步声,循声回头。

    冬日的光在他脸上映出盈盈的光晕,涟漪般荡开。

    “怎么站在这里?”封栖松走了过去,执起他的手,攥在掌心里。

    “刚刚好像听见了枪声,以为家里出了事,哪里还能安心泡澡?”白鹤眠钩住封二哥的小拇指,没心没肺地笑,“好在遇上了千山。他对我说那声音是三爷摔了个大跟头,顺手把屋里的柜子碰倒了。”

    不过是砸了个柜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白小少爷没摸过枪,也没听过几声枪响,千山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还真以为封老三跌了个狗吃屎,一边数梅花,一边在心里偷笑呢。

    封栖松并不解释,而是顺着千山的话说下去:“他不小心。”

    “三爷是不小心,多大的人了,还能跌跟头?”白鹤眠对封卧柏有成见,语气不知不觉带了丝骄矜的刻薄。

    他说完,意识到自己这样是不对的。

    不管封老三是不是他的熟客,他都不能胡乱骂丈夫的亲弟弟。

    “哥……”白鹤眠心虚地倚在封栖松的身侧。

    他身细腰软,倚靠过来,如同一片从枝头随风飘落的花瓣。

    白鹤眠说:“哥,我说错话了吧?”

    “何错之有?”封栖松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后颈,“干了这些错事,难道也是不小心吗?”

    “哥?”白鹤眠隐约觉得封二哥说的和自己想的不是同一件事。

    封栖松却移开了视线:“鹤眠,刚刚荀老爷子走时同我说,与你亲热时要小心。”

    他迅速转移了注意力,好奇道:“为何?”

    他自觉与封栖松在床上格外合拍,也没有忍受不了的烦忧。

    “你会怀孕的。”封栖松好笑地捏住他的鼻尖,轻拽,“老人家的意思是让我们小心,别有了孩子,还稀里糊涂地成夜亲热。”

    “呀……”白鹤眠的脸一点一点烧了起来。

    他羞恼地踢飞脚边的石子,伴随着石头撞在院墙上的“咚”的轻响,憋出一句:“荀老爷子太不给我面子了!”

    封栖松替荀老爷子说话:“人家没直说,只是善意地提醒,再者……我也觉得要小心。”

    “你不想要?”白小少爷瞬间恼了,好看的眉聚在一起,仇大苦深,“你不要就算了!”

    换了旁的事,白鹤眠还能压抑住少爷脾气,可能生对于他而言,一直是深藏在心底的一道坎。

    当初封栖松为了娶他,拿能生作为要挟立了字据,如今二人两情相悦,封栖松竟还拿他的身体说事,实在过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封栖松料到白鹤眠的反应,稳稳地将他按在怀里,“我是怕你自己犯糊涂,怀了也不知道,所以想带你去医院检查。”

    封栖松怀里的白鹤眠立刻发出了绝望的叹息。

    怕去医院的白小少爷腰软了,恨不能挂在封栖松的臂弯里:“能不能不去?”

    “乖。”封栖松温和地注视着他,语气不容置喙。

    白鹤眠蔫了,心知逃不过去医院检查的命,垂头丧气地跟着封栖松回了卧房,刚一进门,注意力就被书桌上的报纸吸引。

    他只扫一眼,就破口大骂:“陈北斗这个老不死的,竟然要去封家的祖坟?”

    “怕是不放心,想看看我到底死没死。”封栖松把报纸工工整整地叠好,放到书架上,“我倒是无妨,但大哥安息的地方岂容他捣乱?”

    “封二哥,你说陈北斗到底想做什么?”

    封栖松嘴上没有回答,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要问封卧柏到底答应了陈北斗什么。

    左不过是家产和白小少爷的人。

    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不觉得愤怒,只觉好笑。

    好笑他与大哥争相护着的,是这么个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废物,不仅图谋家中钱财,还认贼作父,丢尽了封家的颜面。

    “我大哥死那年,陈北斗有意吞并封家,只是他没想到我回来了。”封栖松神情冷漠如院中的磐石,“如今他觉得我没了,故技重施。剿匪的命令有蹊跷,当年我哥的死,自然也有蹊跷。”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多年前的重演,只不过主角从封顷竹变成了封栖松。

    白鹤眠遍体生寒。

    他听说过封家的大哥是如何死的。

    据说血流了满床,死不瞑目。

    “哥……哥,你不要去。”白鹤眠揪住了封栖松的衣袖,哀哀地恳求,“我不要你去。”

    封栖松望了望缠在自己袖管边的手,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继而将掌心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立刻像羽翼尚未丰满的鸟雀,眷恋地蹭了过去。

    “鹤眠,你有多喜欢我?”封栖松嗓音沉沉,如冬夜里最寒冷的风。

    白鹤眠的眼神空了一瞬。他还不能准确地描述出自己的喜欢。

    封栖松的心随之沉下去。

    但紧接着,白鹤眠就脆生生道:“封二哥,我喜欢你。”

    “……比你想的要喜欢。”

    封栖松的目光钉在他面上,透着股令人惊悚的不顾一切,但封二爷掩饰得很好,起码白小少爷只感受到了爱意,还巴巴地贴上去。

    他叫了声“哥”。

    嗓音暖洋洋的,像含着块糖。

    封栖松阴暗的心思也就不好意思再汇聚,被白鹤眠阳光的笑容驱散了。

    默了会儿,白小少爷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张印着陈北斗照片的报纸上。

    他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把报纸撕得粉碎,纷纷扬扬的纸屑像雪花似的落在地上,北风一吹,散了。

    封栖松低下头,用皮鞋踢出一块纸屑,蹙眉看了两眼,又把它踢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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