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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锚点-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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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在盛夏的季节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他茫然地站在路边,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一辆黑色汽车速度极快地向他冲来,五号恐慌到极点,他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黑车挡风玻璃里的驾驶员。驾驶员猛踩一脚刹车,降下车窗骂一句:“有病啊,不知道躲吗?!”
  五号后退一步,转身沿着道路走开。口袋里的手机执着地发出响声,五号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食指颤抖摁下接听。
  “一凡,一凡,你在哪里?”听筒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我在……”五号说,“我在路边。”
  “哪条路,附近有路牌吗?”中年男人耐心地引导,“爸爸去接你。”
  “刚刚有人骂我。”五号委屈地告状。
  “你找找附近有没有路牌,竖着的蓝色或者绿色牌子。”中年男人说。
  “你去哪儿了?”五号问。
  “我在机场T3大厅办点事。”中年男人说,“在一楼,你呢?”
  “我坐了电梯。”五号说,“我在上面。”
  “二楼吗?”男人问,“我现在上去。”
  五号直接挂断电话,他的行为模式接近于自闭症,毫无逻辑可循。他站在路边左看右看,一辆蓝色的七座商务车停在路边,快跑!五号迈开腿,他个子高,穿着风衣,大步走过商务车旁和Carlos对视,Carlos朝他点头,这吓了五号一跳。
  五号双手揣兜,面无表情,他紧张极了,耸了下肩膀,他看到一位中年男人站在玻璃墙里,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走进机场大厅。
  Carlos把锚点五号认成了某个特定的人,严朗想,他倒回画面,一帧一帧看。所幸锚点五号拥有优秀的视力,画面中的Carlos衣领锁骨处露出的纹身是一个类似于三角形的一个角。五号的精神疾病导致他看到的画面都是高饱和度的色彩,看得严朗脑袋发蒙。
  严朗看到Carlos提着的泡沫箱爬上一个颤颤巍巍的激光红点,Carlos的大拇指摁在泡沫箱的把手处。红点究竟是什么,泡沫箱又有什么玄机,严朗依旧没有头绪。
  杨宜曾告诉他,病毒是一种强大的癌症诱发剂,当下所有人都被感染,没有基因缺陷的人即使活下来身上也会携带这种诱发剂。
  这就意味着,如果严朗和病毒共处一室,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灵感如流星划过,严朗来回看了几遍五号的记忆,确认没有遗漏信息后退出模拟。
  踏出模拟舱,严朗问串门看热闹的杨宜:“杨老师,我们有抹除无基因缺陷人种感染的病毒的办法吗?”
  “啊?”杨宜没听明白。
  “就是我们这种没有基因缺陷,但身上仍携带病毒的人。”严朗解释,“有抹杀我们身上病毒的方法吗?”
  “有办法,但造价昂贵且伤身体。”杨宜说。
  “什么办法?”严朗问。
  “锎(kai,一声)放疗。”杨宜说,“用锎267放疗一次就可以彻底杀死病毒。”


第28章 生气
  “锎是世界上最贵的元素,锎267是目前最有效的抗癌放射性元素。”杨宜说,“一次放疗至少花费一百万人民币。”
  严朗若有所思地点头,他问:“太原有锎放疗的机器吗?”
  “北京有。”杨宜说。
  “有什么办法能阻隔病毒传播?”严朗问。
  “病毒通过空气传播,密封环境即可阻隔。”杨宜说,“你问这些做什么?”
  “想了解一下。”严朗说,“我有个小想法。”
  听到这句话,祁阔面色骤然绷紧,他问:“什么想法?”每次严朗的“小想法”都充满冒进和危险。
  “不告诉你。”严朗说。
  杨宜挑眉,表情微妙,小两口吵架了?
  严朗没搭理祁阔,捞过椅子坐下,低头在他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杨宜看向祁阔,祁阔无奈地叹气,说:“严朗……”
  “不听。”严朗说。
  魏昊朝杨宜使眼色,俩人轻手轻脚走出实验室,魏昊顺手关上门。
  “12层暴动了你知道吗?”杨宜说。
  “又暴动了?”魏昊纳闷,“没剩几个人还搞暴动。”
  “他们估计是觉得末世了还要上班。”杨宜说,“12层是做什么的,种玉米?”
  “1030层是种植层。”魏昊说,“暴动呗,再闹也得打工。”
  祁阔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严朗不说话,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许久,一道声音响起,“你觉得拯救所有人牺牲一个人没有问题。”严朗合上笔帽,他看向祁阔,“所以你三番两次提醒我不要救那个男人。”
  “你因为这个生气吗?”祁阔问。
  “我怕我回到过去,睁眼看到,那个男人是你。”严朗说。
  祁阔说:“那不是我。”
  “记忆模拟中的场景是当事人看到的,一比一复刻。”祁阔说,“你看过五个人的记忆了,怎么会觉得那个人是我?”
  “你能造出时光机,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篡改记忆?”严朗问。
  祁阔说:“但那不是我。”
  严朗瞥他一眼,更用力地在纸上写字。有时候他只是心大,不是傻。
  祁阔无措地站着,不敢说话,也不敢靠近严朗,他不知道怎么做能让严朗消气。堂堂宇宙之子仿若没背出来课文被老师罚站的中学生,天知道他根本没有被老师训斥的经历,更别说罚站。
  严朗写下两行字,抬头,问:“你站那干嘛?”
  “那我站哪儿?”祁阔问。
  “你不去上班吗?”严朗说。
  “我去上班你就不生气了吗?”祁阔问。
  “……”这一来一回的拉扯,弄得严朗更生气了。
  生气不能解决问题,然而祁阔什么都不说,把严朗当傻子耍,想到这里严朗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对祁阔说:“你去上班吧,我写完去找你。”
  祁阔盯着他,不太相信地问:“真的吗?”
  “嗯。”严朗说,耗着没意思,他自己能把自己哄好。
  祁阔踌躇一会儿,走到严朗身旁,弯腰亲在对方额角:“你得相信我。”
  严朗没有拒绝,但也没有进一步亲昵的动作。
  祁阔回到办公室,调出图纸文件,按照昨天算出的时空定位规律,画出奇形怪状的零件相互匹配,加入变量做模拟计算。
  实验已经走到了末端,祁阔摘下眼镜,揉揉眼睛,这意味着他和严朗的相处时光所剩不多。他错估了严朗的脾性,他的爱人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或许这件看似死结的事情有别的解法。
  严朗问他,是不是觉得拯救所有人牺牲一个人没有问题。祁阔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从不认为必须拯救所有人,他的大脑里没有救世的选项,他只想救严朗。
  如果救严朗必须救所有人,而救所有人必须牺牲自己,祁阔觉得没有问题。
  他只想救严朗,仅此而已。
  “咚咚。”
  严朗敲响门板,祁阔说:“进。”
  狼犬绷着脸踏进办公室,说:“我不生气了。”
  看起来火气更大的样子,祁阔小心地说:“你饿吗?”
  严朗下意识缓和表情,比起生气,他更不喜欢祁阔现在讨好的模样,高级研究员合该冷淡傲气。他走过去,把祁阔拢进怀里,蹭蹭对方的鬓角,说:“我决定等我想起来所有事情,再和你算总账。”
  祁阔沉默一会儿,问:“可以在床上算吗?”
  “……?”
  杨宜端着餐盘坐在魏昊对面,她咬了一口馒头,看到祁阔和严朗一前一后踏进食堂,她热情地打招呼:“祁工,这边。”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菜?”祁阔问。
  “小炒肉盖饭,南瓜饼。”杨宜说,“好吃,特别香。”
  “严警官不舒服吗?耳朵这么红。”魏昊问,杨宜越过桌面拍了他一下。
  “有点热。”严朗说,“等一会儿就好了。”
  “哦哦。”魏昊闭上嘴巴。
  祁阔闷笑不说话,他脑袋里反复播放狼犬瞠目结舌、红晕从脖颈蔓延到耳尖的夺目景色。严朗气恼地咬了他一口,咬在脖颈,没敢使力,留下两个浅浅的犬齿痕迹,片刻消散。
  瞧着杨宜有话跟祁阔说,严朗先取了餐盘去打饭,他抬手捏捏自己的耳朵,感受到热烫,不好意思地松开手,顺着人群找寻小炒肉盖饭的窗口。
  “穿梭机怎么样了?”杨宜问,“我刚刚遇到李主任,他让我问你。”
  “快完成了,我昨天算出时空定位的规律。”祁阔说,“最多一个月建成。”
  “你有和严警官说穿梭机的运作原理吗?”魏昊问。
  “说过。”祁阔看着严朗排队的身影,说,“他没有意见。”
  “你明明知道你们的未来,你为什么……”杨宜问。
  祁阔声音越来越小:“我有什么办法呢……”
  他和严朗一同长大,毕业、恋爱、同居,因为严朗的工作性质一直没有结婚。严朗怕穷凶极恶的歹徒报复祁阔,别说外出约会,祁阔和严朗的同事都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爱情本身不该被如此苛责,他们却不敢站在阳光下。
  严朗夹了两个南瓜饼放进碗里,他看向祁阔,祁阔朝他招招手,严朗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英俊帅气又有点憨。
  “走一步算一步吧。”祁阔说,“我去吃饭了,你们慢用。”他走到严朗身旁,碗里的南瓜饼被好奇的狼犬咬了一口尝尝味道,祁阔拿起月牙状的南瓜饼吃掉剩下的部分。
  “给你,我再去打一份。”严朗把餐盘塞给祁阔,拿一个空盘子站在队尾。
  祁阔找张长桌坐下,等了一会儿,严朗端着餐盘走过来,他问:“你知道我爸妈在哪吗?”
  “啊……”祁阔梗了一下,“其实……”
  “他们活着吗?”严朗问,“我排队的时候听到他们聊天,一个人说都末日了他妈妈催他相亲。”
  “病毒对老年人和儿童的杀伤力最大。”祁阔说,“所以……”
  “哦。”严朗说,“好吧。”他有点沮丧,扒了两口米饭,说,“你见过我爸妈吗?”
  “见过。”祁阔说。
  严朗被当局扣押的半年里,是祁阔赶回来照顾生病的严家二老。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严朗问。
  “你妈妈是公务员,你爸是数学老师。”祁阔说。
  “你爸妈呢?”严朗问。
  “我是单亲家庭,我妈把我带大的。”祁阔说,“我上大学后她又找了个男人,过得挺好。”
  “那个男人对你好吗?”严朗问。
  “我不怎么回家,他们两个过得好就行。”祁阔说,实际上他那时候全心全意追严朗,哪顾得上他妈的二婚生活。


第29章 小想法
  两人一同用过晚餐,祁阔被李岩叫走,严朗左右没什么事,便回到宿舍洗澡准备休息。
  水流哗哗作响,淋湿严朗浓密的头发。严朗拿起洗发水瓶倒置挤在掌心,搓出泡沫往头上揉,他想起祁阔说的【可以在床上算账吗】,耳朵顿时通红一片。柠檬海盐味的洗发水触感冰凉,但也下不去严朗的火气,他苦恼地甩甩脑袋,试图把这句话丢出脑海,顺便甩了一墙的泡沫。
  为转移视线,严朗转而在墙上画正字,不知不觉,他已经醒来51天。这五十多天里,他看过五个人的记忆,见过童话里的时光机,参观了堪比侏罗纪世界的地表,摸过一架货真价实的战斗机。
  战斗机哎!严朗忍不住笑,等他回到过去,一定要跟小队成员好好讲讲他的经历。
  战斗机耶。
  严朗小小地欢呼一声,打开花洒洗掉一头泡沫。
  祁阔推开严朗宿舍的门,正好听到严朗在浴室中模仿演唱会现场的欢呼声,不知道狼犬在自顾自高兴什么。祁阔坐在书桌旁,无聊地拨弄手环,滑动光屏上的信息流,三封审批邮件,两封新政策上线通知,都是些细碎零散的小事。
  他舒展身体,摊在椅子上等严朗洗完澡。李岩叫他过去主要询问穿梭机的建造进展,并暗示上头给的压力极大,如果他们没法证明穿梭机的实质意义,这个项目有夭折的风险。
  “再给我一个月。”祁阔说,“最多一个月。”
  “你确定吗?”李岩问,“这个项目启动的根本原因是组织相信你的能力,你已经连续研究了一年多,没有出任何成果。”
  “事实上,我参与量子传送的研究已经两年,而量子传送这个命题,人类研究了七十多年。”祁阔说,“我承认我是个聪明的人类,这不代表我能把近一个世纪的研究成果压缩到一年,这是神话。”
  “我知道,祁工。”李岩疲惫地叹气,“人类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最近的人口普查的统计结果出来了?”祁阔问。
  “全国三百零七个地下城,仅剩两亿人。”李岩说,“这个数字每天都以0。01%的进程缩减。”
  “我们尚且如此,其他国家呢?”祁阔问。
  李岩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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