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哭别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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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哭别噎着-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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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会生病,都是我的错,是我许诺了他一生却没把他照顾好

    我是个烂人,烂透了。如果

    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住,眼中的光华黯淡下去,是对他自己最深的恨意。

    求求你活着。

    在那之后,郑文轩开始卖力地学架子鼓。

    姚乐阳大学是另一个乐队的鼓手,教他打不太难的节奏并不费太多时间,节奏感好的人手脚分离只要练习一段时间就能轻易上手,但郑文轩对别的节奏型并不感冒。

    他一遍一遍敲着《Time is running out》的节奏,好像根本不知道疲累,不知道厌烦。

    只一个星期,他就把姚乐阳的鼓棒敲断了。

    她轻飘飘的一句应承,寄托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怎样的羁绊、眷恋和期待,她永远也体会不到。

    所以在失去之后才想着弥补,是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的。世上没有后悔药,时间也不会倒流,错过的东西永远是错过。

    但若一直沉溺在过去的伤痛中,不仅会浪费了现在,连未来也会一并失去。

    所以,哪怕明知就算写完了这个故事,林沛然也再也没机会读到,她也还是动笔了。

    她说,我要知道全部的细节。我拿到了沛沛的记忆,得到了白玉的旁述,但我猜不到你的想法。你若不讲出来,他的故事永远不完整。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无论任何时候想起他,你的嘴角都会情不自禁上扬。你恨不能将全天下最美好的东西都亲手奉到他跟前,若他皱一皱眉头,你的心都跟着颤。

    他喜欢安静,安静又温柔,总是静静地接受你的牢骚和调侃,然后用那双如水的清润的眼睛对你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

    为了他一个笑容,你可以高兴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数个小时,在被子里偷乐到天明。

    郑文轩看了看她,也站起身。

    猝不及防的视野颠倒,他冷不丁被掀翻在地,四肢百骸猛地砸在地上,钝痛令他清醒了一瞬。

    姚乐阳说:起来。

    郑文轩二话没说爬了起来,接着又一次被摔在地上。



    第32章

    起来。

    但思念有时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微微抬头,望着万里晴空,轻描淡写说:

    人的肌肉组织有六百三十九块,一百四三个关节,两百零六块骨头在成为医学生之前,我就亲眼看到过真正的尸体,并且死死记住了它们的结构。

    这世间冷静自持的人,到底还是太少了。而痴人,都若你我一般相似。

    他扫完了墓,就安静离开。

    郑文轩在林沛然跟前坐了一天,坐到天色擦黑,他轻轻抱起陪着他奔波了数百公里的绿萝,跟林沛然道别。

    沛然,生日快乐。

    他温柔摸着墓碑,像摸着林沛然的面颊。

    下面黑,晚上就不要熬夜了一个人无聊的话,就看看书,等阳阳写完了我们的故事,我就把它烧给你夏天多雨,雨天记得不要出门,非出门也不是不行,但记得带伞有空就多运动,不要再生病了一个人睡会不会有点寂寞?人生一眨眼就会过去的,在哥去陪你之前要盖好被子,不要着凉

    他站起身来,对照片上那个少年淡淡地笑。

    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扑的时候,梦就陡然醒了。

    指缝里混浊的空气,空虚得让人心慌。

    *

    你看到了吗他在哭

    他呆呆痴望着阳台的方向,好像那里坐着他梦里的人似的。

    他好像身处巨大的波涛之中,每一片浪花都映着他的样子,然后他在水纹的另一面,看到林沛然。林沛然伸出手,手上戴着他们的对戒,柔柔软软地对他笑,像在说:

    再见,晚安。

    他的泪水无法停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内心没有什么悲伤的波动,可是眼泪就如同没有关好的水龙头那样,一直一直往下流,擦干之后再漫出来,执着地流个不停。

    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真实的跳动着,他承受不了这份心情,所以抱住了林沛然的琴,紧紧蜷缩成一团。

    姚乐阳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是看着这个人,她的心里就升起难以言说的难过。

    他梦到的林沛然还是坐在那个熟悉的阳台上,手里握着电话,一个人孤独又单薄地坐在地板上。

    他看不见郑文轩,对着月光一边流泪,一边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啊

    流着流着,林沛然就被无穷的黑暗包裹起来,再也看不清面容。

    郑文轩想去抱住他,想把他从黑暗中拉出来,想让他不要这么难过,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不会再让他孤身一人

    可是,他却怎么也够不着。

    第四十一章

    他痴痴坐在鼓凳上,失落突如其来:阳阳沛然他不在了

    就算他活成林沛然的样子,扮演林沛然的角色,他也没办法实现他的愿望。

    他们两个人,再也不能合奏这首曲子。

    鼓声和贝斯,不会再同时响起。

    就如同林沛然永远无法亲眼看到他戴上戒指的样子。

    他已经不在意什么生存,活着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如果不是姚乐阳用一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的故事吊住他,他可能忽然哪天就完全放弃人生,让老天把他带走。

    他只剩一副留存着回忆的躯壳,真真正正的行尸走肉。

    姚乐阳跟他说,沛沛问她要过一个故事,她当初答应得爽快,却只当是口头的玩笑,根本没把它当回事,连日程都没安排过。

    可真到了这一天,再多的后悔、再多的后知后觉,都填补不了内心疯狂涌出的愧疚。

    她收拾了郑文轩面前的空盘子,见他坐在位子上发呆,不再去打扰他。

    碗筷快刷完的时候,郑文轩冷不丁窜了进来,他笨兮兮端着一盆泡在玻璃花盆里的绿萝,又哭又笑:

    阳阳!阳阳你看!它发芽了,它又发芽了!你看啊

    姚乐阳回头望过去,枯败的一片浑浊的黄水里,那枝孤零零的、顽强的细茎的某一段,钻出了不到一寸长的、幼嫩娇弱的新芽。

    生命,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顽强。

    这脆弱的小生命被他悉心呵护了一路,为了让它路上不出意外,他还给它换了个更舒服的家。

    他把它放在林沛然前头,摸着他的石碑,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得温润、眉目如少年的人,也没有更多的话,只一句:

    我想你了。

    他有段时间梦不到林沛然了,他知道,林沛然最怕给人添麻烦,就算是不在了,也不肯多打扰活着的人,不愿他们感到害怕或不舍。

    可他并不介意林沛然来打扰自己,他反而希望他能多来看看他。

    晚安。

    人的一生,这么短,连爱人都来不及,哪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仇恨。

    她忽然很想回家。

    毕业多年,除了过年,她已经很久没在其他时间回过家。

    在还能够见面、还能够珍惜的时候,只想多陪一陪她爱的那些人,不管亲人、朋友还是伴侣,能多爱一点就多爱一点。

    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姚乐阳无可奈何。

    她走进郑文轩的房间,把林沛然的吉他和郑文轩的贝斯拎出来,扔进他怀里。

    你听过他最后写的那首歌吗?她把林沛然的手稿从琴包里翻出来,你自己弹弹。

    郑文轩愣了愣,对着谱子开始生硬地拨弦。

    降D、降E、Fm、Fsus4、F这首歌不知为何充满了离调和弦,到了副歌甚至一直向下,降号多到发指,好像在黑暗中不断摸索前进,然后终于在挂四和弦的牵引下,被拉进温暖的大三和弦里,成为悲伤的基调中梦一般的温存。

    只有偶尔,深夜里喧哗不休的洗衣机转动的声音,会让郑文轩异常安静。

    然后,阳台上掠过一阵风,风铃轻轻叮当两声,他就抬头,对着风铃微微笑上一笑。

    他没了工作,也再也不想干这一行,林沛然的工作室还在,他每个月往林爸林妈的账户里打一笔钱作为租金,成了这间工作室的新主人。

    周围的高校学生听说录音棚又可以用了,满怀欣喜地、络绎不绝涌进这里,狭窄的练团室里重新燃烧起年轻的梦想,郑文轩看着那些学生,就像看到很多年前的他们。

    他教人弹琴,偶尔也能卖一点乐器和配件,鼓也打得越来越好。

    两大盘水饺,全进了郑文轩的肚子。

    他一边吃,一边哽咽,哪怕咽得比生吞刀子还要艰难,也要把它们全部咽下去。

    留不住的,永远留不住。就算他再怎么努力,林沛然还是渐渐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以至于梦中的脸都一天天变得模糊。

    生死两隔,是人世间最重最重的惩罚,也是最痛最痛的痛苦。

    姚乐阳依然讨厌他,可是再也恨不起来了。

    但工作室里有几件东西,是他的宝贝,谁也不能碰:一台并不算贵重的依班纳,一台罗兰的合成器,和一对磨损了三成的vic firth鼓棒。

    那是林沛然留给他的东西,是他全部的生命。

    *

    八月,林沛然的生日又到了。

    郑文轩小心翼翼抱着抽了新芽的绿萝,有些笨拙地捧着它和一束雏菊,来C市看林沛然。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他努力练习得到的声音,传达不到彼岸。

    认识到这一点,他内心陷入长久的一段寂静。

    这平静的死寂,充斥着失落和空虚。他以为幻想和时间能救他于深渊

    可是没有。

    郑文轩于是答应她,每个周末和她见面,把那些枯烂在心底的心事全都交代出来。

    话是这样说,但姚乐阳第一周去见他的时候,还是差点儿没把他往死里揍。

    她敲了半个小时的门,敲得心烦意乱,几乎就要报警强行破门而入了,然后郑文轩才顶着深黑的眼圈和胡茬,磨磨蹭蹭给她开了门。

    他屋子里很重的酒气,阳光被厚厚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他长久盯着自己的手掌,莫名其妙忽然开口,一开口,泪就掉下来:

    他说:后来他去了A国,我以为贝佳的手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就抱着天高皇帝远的心思和沛然联系,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喜欢我,我们比热恋的时候更甜蜜我想,他回国之前,我一定能有办法甩脱贝佳,正大光明迎接他回来

    但贝佳比我想象中更难缠,她给沛然的导师发匿名邮件,那段时间他焦头烂额我却畏缩了,明知他因此而疲惫万分,我却连一句稍微亲近点的安慰的话都不敢对他说

    我不是没想过告诉他,可是他那样的人,我舍不得他见一点残酷在他眼里,万物可爱,就算是陌生人也都有一颗真善美的心,可人间哪有那么美好。我希望他长存光明之中,就这么无忧无虑单纯快乐的,一辈子都不要被那些黑暗沾染上

    我是个俗人,俗不可耐,却希望他能不食人间烟火。

    后来,他告诉我有个人很好的学长帮了他很多忙,帮他摆平了那些事,对他照顾万分,我又发疯一般的嫉妒我忍受不了他身边有另一个人殷勤,光是想到他会对那个外国人和颜微笑,我就嫉妒得分分钟想杀到海洋对面把他抢回来

    不断挣扎的离调和弦,仿佛是在追求着某种无拘的自由,追求着摆脱悲哀小调的痛苦,可是最终还是被一点一点拉回原调,拉回现实。

    最后,充满着降E的主歌如同飘渺不实的回忆,遥遥安放在云端,却在Fm主和弦里收尾,代表最终才安定下来。

    郑文轩弹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抱起了林沛然心爱的吉他,又弹一遍。

    他不会弹钢琴,所以对合成器束手无策,但他抱着林沛然的吉他,泪水就如断线般砸在琴弦上。

    他不知道是在对姚乐阳说,还是回答那天喋喋不休问他和弦走向的林沛然:

    *

    再后来,郑文轩讲起他们以前的事,就不再那么魂不守舍。

    他本是个爱干净的居家系的人,阳光能照进房间的话,脏乱的屋子也慢慢变得整洁。

    他家里依然留着林沛然的刷牙杯,留着他喜欢的那种清爽气息的洗发水,留着他钟爱的衣物柔顺剂他在餐桌上摆上了林沛然的照片,每天早早地在晨曦中醒来,把热腾腾的早餐端上桌,对他说早安晚安。

    那株发芽的绿萝成了他心里的某种寄托,他把这幼嫩的一点点希望当成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为了这一点新绿能被长眠的林沛然看到,他将最好的阳光和水土都献给它。

    长夜漫漫,你却无法入眠;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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