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石灰粉直接拿水洗,眼睛说不定会瞎掉,这在现代是常识!
可他的声音没人听得见,小鲤鱼急得在鱼缸里忽上忽下游动,希望景王能看见自己,停下来。
但是景王这会儿已自顾不暇,没法注意到他,拧了帕子就要敷到眼睛上了。
李鱼想找雄风,可是雄风这条笨狗狗,时而靠谱时而不靠谱,这会儿竟只顾歪着脑袋看景王,可能雄风觉得景王笨拙的动作很有意思。
怎么办,要瞎了!景王已是哑巴了,总不能、总不能再变成瞎子吧?
这样的话,就太可怜了……
李鱼停了片刻,他明明知道还有一个办法能够阻止景王的——
就算对他再危险,也要试一试!
小鲤鱼鼓起勇气奋力一跃,跃出鱼缸,哪怕鱼缸附近没有摆茶盏,直接着地有点疼也没关系。
景王正好背对着他,他迅速用了变身技能,须臾就变回人形。
要如何解释来历都不重要了,先制止景王再说!
“别用水洗!”李鱼大声喊道。
景王握着湿布巾的手一僵,本能就要回头,这个声音……
他记得,是他苦苦追寻很久都没有寻到的少年,为何突然毫无征兆就出现在屋里?
景王就要转身,李鱼赶紧道:“也别马上回头,请等一等!”
景王:“……”
李鱼刚变身还没穿的呢,慌慌张张环顾四处找寻,可神奇的是,王喜挑的这间屋子除了没窗户之外,也没有衣柜,自然也就没有衣服。
李鱼窘得不行,总不能就这样在人前跑来跑去吧。
好在这屋子虽无衣柜,房梁处却挂有帐幔,来不及了,就是它了!
李鱼也不挑颜色质地,随便扯了一片下来,胡乱往身上绕,直到将自己绕得像只筒子之后才停下来。
景王直直站着,不敢擅动,他听见了身后的动静,这少年还没走,不过他觉得若是自己回了头,说不定对方又要逃走。
他如今眼睛不便,还是先稳住,不要把人惊走了。景王默默地想。
李鱼收拾好筒子,这才道:“现在行了……”
景王迅速转身,模模糊糊间见到了一只筒子,景王:“……”
李鱼站在他面前,小小声解释:“你……殿下的眼睛,千万不能洗,我来帮你弄好不好?”
第31章
怕景王不信任他; 李鱼主动抬起自己一双手给他看:“殿下请放心; 我没有恶意; 你的眼睛是不是很不舒服; 得尽快清理干净……”
景王有些犹豫,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正式搭上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少年有种说不出的相熟之感。
哪怕他最早觉得这少年是贼,这份念头也在几次追逐中淡化不少。
说起来,对方并没有明显的害他之心; 若警示叶清欢的信; 是这少年所写、所送,甚至还算帮了他们。
但为何第一次要带走小鱼……
景王不觉就要去看鱼; 李鱼受到了惊吓; 他原本有只与鱼形一模一样的抱枕;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就不见了; 李鱼也没在意过,所以——鱼缸里如今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露馅?
他也跟着朝鱼缸担忧地望过去; 恰巧雄风位置就在鱼缸前; 狗狗的体型将鱼缸遮得严严实实。
李鱼:……总算得救了。
因有雄风遮挡; 再加上景王眼睛不适; 大致只看见一团黑影; 意识到自己如今也看不清鱼; 便调转了方向。
李鱼也跟着松气; 可景王仍是不为所动,李鱼生怕他还在怀疑自己,情急之下抱住景王的手臂:“你别疑我,我真不是坏人,只是想帮你把眼睛里的东西拿出来。”
他还是鱼时经常跳到景王手里,与景王有接触再正常不过,一时还当对方是暴君主人拗不过来,抱一抱手臂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
怕就怕景王当他是坏人,要杀他……
鱼性发作的李鱼反而抱得死紧。
景王:“……”
景王还是头一次遇见此等不按牌理出牌之人,一时不适也没能推开。
李鱼诱他道:“就让我试一下,若不行你再处置我?”
景王:“……”
景王想着,反正在他面前应是耍不出花样来的,就姑且一试。
他暂且摸索到桌案坐下来,李鱼将手仔细擦干净,重新寻了块干帕子,确定没有一点水渍之后,才坐到他身边,轻轻拨开他的眼皮,为他一点点挑走洒入眼睛的粉末。
好在粉末并不多,李鱼动作麻利,很快就都挑出来了。
他瞧得清楚,的确是石灰粉,李鱼在现实世界曾学到过,生石灰融化时会大量散热,眼睛里若进了石灰粉,直接用水洗,极有可能将眼睛灼伤。
看来这次变成人阻拦景王很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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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怕还有未发现的残余,李鱼又不放心地对着景王的眼睛吹了吹。
景王已轻松多了,也能看清眼前的少年。
他离他如此之近,可以清楚看见少年垂下来的眼睫,微微渗出薄汗的鼻尖,还有认真撅起来的一双唇,唇色嫣红。
温暖的气息拂过,景王意识到他在替他吹眼,顿觉失礼地错开目光,却瞥见少年底下赤着一双足,圆润的脚趾上还沾了些水珠。
景王对这少年的好奇已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李鱼这厢,再三确定景王眼睛里再没有任何石灰粉了,这时才可用大量清水冲洗。
他记得这间屋子里是有脸盆的,下人们备在脸盆里的水,通常是晾开的水,能够一用。
李鱼要去取脸盆,景王却误以为他要逃,在他起身时紧紧攥住他的手臂。
李鱼:“……”
李鱼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哭笑不得:“只是去拿水,粉末已取出,可以洗了。”
谁知这般劝慰,对方仍坚决不放手,眼睛差不多恢复的景王自己起身,攥着李鱼,一同走到脸盆边。
景王站直时,李鱼只能够到他的肩,李鱼正想要如何让景王坐回去,景王此刻却微微垂下头,黝黑的眸子看着李鱼。
……这应当就是让他洗了吧?
李鱼也算切身体验了一把景王的执拗,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也不用湿布巾,而是不断捧起水,倒入景王眼睛里,用水流替景王冲洗。
如此重复几次,景王眼睛虽红肿未消,已没有任何不适。
李鱼谨慎起见仍对他道:“殿下稍后就请太医看一看,可能还是要上药的。”
景王点点头。
李鱼与他对视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在景王面前彻底暴露了人形——这其实没什么,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暴过,关键是景王正抓着他不放,他暗暗抽了好几次手都没能抽出来,他只能维持人形半个时辰,若是一会儿大变活鱼怎么办?
得赶紧想法子把景王支走,或者把他自己支走!
景王眼睛一好,便在不住观察眼前的少年,将目光从对方的脸,挪到衣着上。这次的少年露着两条白皙的手臂,身上套了一圈圈奇怪的布帛,几乎包到了膝盖,小腿肚往下是光的,精致的脚踝随随便便晃来晃去。
景王不由得想,这人为何总是穿得如此……清奇?
你是何人?
景王就近蘸取脸盆中的水,在桌案上写字。有许多问题想问,这是第一个,也是最轻松的一个。
李鱼:“……”
李鱼摇摇头,假装自己看不懂。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这个人在书中并不存在,反正都是查无此人,贸然说了谎,还得费心去圆回来,那不如什么都别说。
也许,李鱼突发奇想,也许接下去他都保持缄默,会使景王失去耐心,离开这间屋子?
他很担心下一瞬就能听见维持人形的倒计时,那就太糟糕了。
李鱼心里实际已乱成了一团麻,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景王见他不回答,继续以写代问。
你怎会在此地?
为何要救我?
……
李鱼一遍遍忍住想和景王说话的冲动,继续摇头。
景王蹙眉,问这么多,一个都不答,莫非是看不懂?
是了,景王回想叶清欢收到的书信,上头的字写得极差,他原本也奇怪世上怎会有如此烂的书法,原是这人……
看不懂,所以不会写?
景王瞥了一眼雄风,雄风对这少年的出现并无多大反应,应是很熟,所以才能利用雄风送信……
景王内心,在一点一点比较和分析,不断投射过来审视的目光,令李鱼头皮发麻。
他觉得自己快要装不下去,马上就要撒丫子逃走,就在此时,去召太医的王喜公公过来拍门。
“殿下,殿下,太医请来了!”
真是天无绝路,听见王喜的呼唤,李鱼眼睛一亮。
景王敏锐捕捉到他骤然放松的神情,立即便想到他打算逃走。
景王笑了笑,已到了这般田地,怎可能再让人逃脱?
太医就在门外,没有景王吩咐,不敢擅入。
王喜进门请示,就见到景王悠闲地坐在椅子里,身旁是一个裹成筒子的陌生少年。
因李鱼穿得十分豪放,王公公太过震惊,误把筒子当成了被子,一开始竟没能把人认出来。
王公公内心在咆哮,不过是去寻太医的工夫,怎么又有小妖精来勾搭殿下了?不过瞧着殿下的脸色,似乎、仿佛,不太生气?
——景王岂止是不太生气,被人暗算,心情这会儿竟诡异地不错。
事事以景王为上的王公公脑子飞快转了转,其实只要殿下高兴,小妖精也不是不可以,还是别过问太多。
王喜就当没瞧见李鱼,对景王恭敬道:“太医已在外边候着了,殿下可要传?”
景王并未点头,而是起身理了理衣冠要出门,王喜赶紧跟在景王身边照应。
景王出去之前,特意看了李鱼一眼。
李鱼一时没能明白,以为自己解脱了,长出一口气,总算可以安心变回去了。
他不放心走到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门未关严实,就见到王喜在门外设了个座,离门仅有一步之遥,景王四平八稳地坐着,太医在旁低着头,为景王诊脉,看眼。
李鱼:“……”
卧靠,这人还能再混账一些吗,变形是为了救他,不是为了让他把自己堵在屋子里啊!
这屋子他早看过了,连扇窗都没有,只有一道门,本是最安全之处,可是如今却变成最不可逃脱的笼子了!
李鱼转向雄风嘤嘤嘤:好雄风,这下子只有你能帮我了……
完全在状况之外的雄风:???
太医给景王诊完脉,又看过双眼,赞叹道:“幸亏殿下处理得当,眼睛已无碍了,臣待会儿会开个明目解毒的药方,殿下服用之后便可无忧。”
景王勾了勾唇,他也觉得之前少年处理得挺好。
景王令王喜赏了太医,太医走后,景王要回屋,王喜以为他是着急去会屋里的小妖精,忙叫住他。
“殿下,今日殿下不在,有人闯入景泰殿投毒。”
王喜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来人怎样偷入景泰殿,怎样被雄风咬伤手,鱼食里怎样被下了毒,小鱼主子怎样将玉盘打翻,万幸鱼和狗都没事。
王喜既是知会景王一声,也是怕屋子里的小妖精来路不明,想借此提醒主子警觉一些。
景王不听则已,一听脸上尽是霜雪,比自己受暗算还要恼怒。
王喜提到银针变色,景王随即想起二皇子在府里藏的砒霜,怕不是这厮陷害承恩公府还不够,竟连他养的鱼都不放过!
这笔账,早晚得讨回来。
景王也因此想起返回景泰殿时袭击他的蒙面人,此人的手似乎受了伤,难道与王喜所言,被雄风咬伤的是同一个人?
……应就是穆天昭的爪牙。
回景泰殿之后他因各种原因还没亲眼见到小鱼,想来鱼和少年都还在屋里……
自从少年帮他擦眼,他潜意识已不觉得对方会对鱼如何了。
王喜叫着“殿下”,景王示意他先等一等,自己步入了屋子。
打开房门之前,他忽然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应,哪怕他知道这次绝不可能再让人逃走了。
景王不再多想,果断推开门,只见——
屋子里空空荡荡,掉了一地布片,原本应当等着他的少年,又一次不翼而飞。
这不对。
景王太阳穴突突跳着,他虽离开过,但一直守在门处,此地无窗,还能逃到何处去?
经历过几次类似的情形,景王觉得有必要转化一下思路,不论这思路听上去有多荒唐……
既逃不出去,那就是在的,只是……应当在一个他暂时还想不到的地方。
景王走到那一地布帛前,回想起遇见少年的种种,突然发现了许多细思恐极之处。
少年出现帮助他时,他并没有听见门响,这说明少年非是从门而入,会不会这人早就在屋子里,他却没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