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电来得快:「五日下午接号丧,珍妮弗已于六日早七点出发,应于六日晚抵达伦敦。同行,一女仆,一车夫,三人是否出了意外?」
事前叮嘱了雅克家的仆从转告,只要珍妮弗回到伦敦的家,让她立刻苏格兰场或者蓓尔美尔街。
现在,比电报上的预定珍妮弗抵达时间晚了整整一天,她仍旧没有出现,人在哪里?可以确定女仆与车夫也肯定是一起失踪,否则会向珍妮弗老家报信。
迈克罗夫特和玛丽得到这个消息,立刻赶往苏格兰场电报室。
向东萨塞克斯、肯特郡的巡查队发出协查请求,沿着珍妮弗原定回程路线寻找其踪迹。
目前,尚且不知卢克是否单独作案。
配电室烧死了两个人,而珍妮弗一行三人失去踪迹。究竟是卢克一对三,还是他与同伙二对三?亦或,珍妮弗有意主动随着卢克私奔离开?
真相尚在迷雾之中。
雷斯垂德听了最新的卢克诈死之说,只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大。
“两次火灾,有一处连死者都没弄清楚是谁,现在又有新的失踪者,真是上帝在考验我了。假设卢克是主谋,但珍妮弗与雅克结婚两年了,是什么促使卢克决定现在动手?刺激源呢?”
”以心理状态来说,我个人浅见是卢克近期发了一笔横财财。“
玛丽指出艾伦家堂兄弟两人的区别,“卢克要证明自己比堂兄厉害,从世俗的角度最直接就是两种可能——或是有了杰出贡献出名,或是突然晋升富豪之列。”
什么叫出名?
在玛丽曾经生活的世界,19世纪是有一个电报员叫爱迪生搞出了电灯,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
但,同为电报员的卢克并没有走这一条路。
他的壁炉里发现罗马尼亚语的「影子」留言,让人怀疑他搞了贩卖影子的非法交易。
“走偏门,贩卖影子,可以让卢克有一笔起始资金。”
玛丽知道那不是暴富,“接下来,他可以利用这笔钱做点什么?”
“做什么?”
此刻,雷斯垂德都没发现自己是真心求教,他没能免俗地想知道暴富的途径。
玛丽看向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您说呢?”
“探员先生,请别忘了卢克从小长大接触最多的就是赌鬼父亲。”
迈克罗夫特说着微微摇头,“人最可悲的是活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样子,那却是世间的常态。”
孩子很难彻底摆脱家庭环境的影响,总有心魔会让他们一不小心就沉沦。
能够真正成功地活出自我的,都是当之无愧的勇士。勇士,却不常有。
雷斯垂德一时语塞,随即就反驳,“但老卢克一直输,卢克又凭什么确信自己会赢?”
“好问题,也许是出老千。”
玛丽只能推测,“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比如挖到了一笔宝藏,偷盗了一批金银?或是杀人劫财?眼下,要等其他电报站将以往的工作内容发来,寻找卢克暗中与谁联系过再做进一步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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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个重磅消息空降伦敦。
迈克罗夫特坐在餐桌前,习惯性地拿起一摞报纸。
几乎所有报纸的头版都贡献给同一则新闻:
核心内容:『爆!本年度皇家赛马会冠军造假!黑马「毒。。药」于昨夜凌晨暴露真身,其头部突变成为地狱兽,其形似恶魔非常可怕。饲养员西泽疑似失踪多日,案件在进一步调查中。』
马脸突变地狱兽头?
这听起来是不是有点熟悉,多像是人服用了变身药剂成为狼人的剧本。但翻遍家里刚买的报纸,没有一张报纸刊登了照片,最多配了抽象插画。
没照片,没真相。
皇家马赛出问题不是小事,或许马修阁下的桌案上会有最新照片的消息。
如果被证实确实是赛马冠军的马头突变,那就必须考虑一种可能性——据说被毁去的变身药剂还存在于世。
这会,迈克罗夫特理智上知道他应该专注于案情,是该将赛马会的赢家名单与卢克是否有关进行比对。
但感情上,难免多想一点点。假设变身药剂被证明存在,他的狼人理论也就不算太离谱,那么另一个理论呢?
是的。
由于福尔摩斯不在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所以他在推测明顿先生的身份时率先撇除了一种可能。
明顿与B小姐的相遇与重逢过于有缘,是跨越了大西洋的阻隔,刚刚好在美国再遇。
不能否认世上是有奇妙的缘分,比如明顿先生与罗曼夫人不就在德国又重逢了,缘分有时候就是妙不可言。
不过,当再加上明顿与B小姐有同样的名字、相似的容貌、与一样的性别,它就意味着另一种非常不科学且不可能被验证的可能性——借尸还魂。
迈克罗夫特不由自主看向左侧,隔壁就是明顿家。
看着墙,不由苦笑摇头。可惜了,昨天已经用掉了必须让明顿先生回答问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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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
玛丽也拿起了报纸,看到了狂轰滥炸式的赛马突变新闻。
这真是令人惊讶,迈克罗夫特的狼人猜测脑洞似乎在某个地方成真了,却不知这会否鼓励他敢有更大胆的想法?
第154章 Chapter154
九月八日; 上午十点半。
苏格兰场的大会议室被征用了,十米长桌上堆满了纸箱,这里是部分电报公司送来的备份记录。
雷斯垂德和葛莱森被抓了壮丁; 来找卢克可能假公济私在电报工作里留下的蛛丝马迹。
围绕关键词「钱款」、「赌博」、「大火」、「电路失火」、「烧焦的鱼」等等,却也不限于此。总之; 要找和这次PPP电报站失火、雅克之死相关的情报。
这要怎么找?
说不定卢克还和对方使用了密语,工作量还能再大一点吗?
隔壁房间。
玛丽询问着艾米乐小姐。
艾米乐是伦敦某电报公司的职员; 从她工作的电报线路上来说,其中一条与上家是卢克。
此刻,被问及是否察觉这条线路上PPP电报站电报员最近有异常情绪?她肯定地点头。
“我记得很清楚; 7月16日,那天下午的LK的情绪波动异常。”
艾米乐从事电报行业九年; 是这一行里的老人了。她今天才知道代号LK的电报员真名卢克,而两人也在一条线路上共事了三年。
“虽然从未谋面; 但以往L的发报风格都很平稳; 敲击每一个电报键都有条不紊。那天却不一样,他在发一份电报时快慢不等。”
7月16日?
玛丽立刻想起那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七月举办皇家赛马大赛; 16日爆出新闻; 原本的参赛马被雷劈死; 而「毒。。药」代替参赛。
“艾米乐小姐,您为什么敢如此确定?”
玛丽求证,“每天您要处理10个小时的电报; 是有什么特殊事件发生了才让您记得那一天LK的失误?”
艾米乐肯定回答; “是够特殊的,因为电报内容。我记得非常清楚「准备好,愚人节将来临,四天后开启狂欢。」”
很明显; 这是一条暗语密码。
玛丽应对着时间点,7月20日是皇家赛马会的比赛日。而看着艾米乐脸上的皱眉,几乎能确定一点。“您不喜欢愚人节,所以记得特别清楚这条内容。”
“太对了,我非常讨厌愚人节。您知道的,有时候搞出恶作剧的人认为无伤大雅,但对于被捉弄者来说是很大的伤害。”
艾米乐稍稍解释,“从事电报职业,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奇怪内容,而我不喜欢与四月一日相关所有的内容。”
玛丽追问,“听闻有的电报员能够通过听出长期合作者的具体情绪,那么您能描述得当时卢克的心情吗?”
“哦豁!是的,我知道。”
艾米乐语带嘲讽,“是兴奋,我确定是那种情绪。和他的发报内容很吻合,愚人节那天捉弄人成功就会兴奋。没想到平时一直沉稳的LK,居然会产生这种情绪。呵呵……”
玛丽微微点头,别轻易小看谁。每个行业都藏龙卧虎,像是艾米乐这样老电报员着实有一双听明白人心的耳朵。
“艾米乐小姐,您记得还那条内容具体是谁发送给谁吗?”
一份电报,由寄件人A发出,给收件人B。
按照一般流程,可能会途径几个电报站,而卢克是其中的一环电报员。
显然,这一条愚人节消息掺杂了私人情绪。
卢克不再是工具人,而与寄件人、收件人互有关联。三人很清楚电报走线流程,清楚地知道这个消息会经过PPP电报站。
“抱歉,其他细节就记得不了。”
艾米乐实话实说,“可以请警官找一找我的工作备份记录,我的工作代号「听风」。7月16日,下午四点左右,我接到了那份电报。”
这是很贴切的代号。
玛丽送走了艾米乐小姐,然后让雷斯垂德调出了那份记录。
”我看看,7月16日,16:00左右。“
雷斯垂德翻到了对应的那一页,“让我看看,是从肯特郡的大象电报站发出,寄信人没留真名,自称「渔夫」。没有写谁收,只留了送报地址,它靠近摄政公园附近。“
玛丽看了一眼地址,此处与赌鬼老卢克的家相隔只间隔了两条街,走走也就五分钟的路。
“两位探员,请你们继续查找电报站工作备份的内容。关键词可以添加「渔夫」、「愚人节」等。我先去这个地址走一趟。”
玛丽清楚这一趟很可能找不到人,对方已经逃跑。
但须走一趟,因为她有点在意,卢克情绪兴奋时发出的电报其寄信人代号「渔夫」。
电报站失火前,假借卢克之名寄给华生的信,其中配图是一张烧焦的鱼。
渔夫和焦鱼有关吗?愚人节狂欢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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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迈克罗夫特因为冠军马的造假大新闻,需要先前去一趟白厅。
英国皇家赛马大赛,它不仅仅是一场比赛。
在19世纪,它是一年一度的盛世,上至皇室贵族下至流浪汉都能参与其中的活动。不只英国,欧陆大大小小的赌场都会为此开盘。
因此,赛马严禁作弊,一旦被证实有造假与作弊行为的后果极为严重,卷入其中的人会被判刑坐牢。
今年,猝不及防地爆出冷门冠军。
替补马「毒。。药」代替被雷劈死的同伴上场。几乎震惊了所有赛马大会的参与者,名不见经传的它夺冠。整个八月的新闻,这匹黑马占据了新闻报道的Top10热点名单。
不论是什么样的新闻热度,总会随着时间退去。
时至九月,人们渐渐不关注黑马,正要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岂料惊天大瓜从天上砸下。
马修习惯了每天到白厅上班都会有乱七八糟的新消息砸来,比如哪个国家的王室又闹私生子了,比如谁和谁又想打一架。但今日份的新闻着实出乎意料。
他一直认为伦敦畸形秀的那些演员,像长毛人、两头人、三足人、长鼻子人等等,那些不是怪物其本质就是普通人,只不过在个体发育时被命运玩弄走岔了路。
但,昨天发生突变的冠军马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刚刚寄来的照片,很惊悚不是吗?”
马修将一张黑白照递给迈克罗夫特,虽然照片只有两色,但丝毫不能缓解视觉冲击。
照片上,一只怪物倒在血泊中。
它的身体是马,但头完全和马没有关系,更像是传言里的地狱犬,而牙齿尖利似狼。
迈克罗夫特并不轻信于照片,“您确定这不是伪造照片吗?这年头,甚至可以伪造一个幽灵。”
马修不能百分百肯定,“我不希望是真的,假的就不会引起恐慌,也不会惹来数不清的麻烦。或者,你想要去肯特郡的死亡现场看看。”
「毒。。药」一直饲养在肯特郡的翡翠马场。
马场是波尔侯爵的私产,他却从不亲自管理,赛马只是他众多花钱如流水的爱好之一。
马场共有七匹马,其有两匹比赛马,是被雷劈死的原定参赛马以及替补「毒。。药」,而主要负责饲养赛马的是骑手西泽。
西泽却在几天前失踪了,具体到哪一天,马场上的其他人居然都说不出来。
“自从「毒。。药」爆冷夺冠,西泽的身价也随之上涨,马场管事也要对他客气几分。九月初西泽请了几天假,管事毫不犹豫地就批了。”
马修点了点桌上的信,“上面说了,翡翠马场的管理其实很松散,今年的获胜更让他们洋洋自得。为此昨天又搞了庆祝酒会,直到凌晨一个清扫人员醉醺醺想要去卫生间,但走错了地方才会意外撞见了「毒。。药」突变。“
午夜,寂静马场。
冠军马原本就有点丑,它在朦胧月光下突然头部扭曲变形,然后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这一幕直接吓醒了醉酒的清扫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