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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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咬狗-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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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穆森一脚踢开春生,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现在怕了?花大心思给风二做衣裳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现在?你说我怎么教出了个你这样不识好歹的徒弟,你这是存心要气死师父我呀!”

    柳穆森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却并不好受。这春生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也是他在众多小公公里最看好的一个。虽有些时候有些过于实诚,可他的品性,比那些油腔滑调的货色好太多太多。

    现下小春生哭得伤心,一双眼睛红得像是兔子眼。他拉着柳穆森的衣摆,姿态卑微至极。

    柳穆森看不了春生受苦,眼见他这样委屈,哪还舍得打骂。他将春生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恳声说:“师父是为你好,这宫中波云诡谲,人心惶惶,情爱位于其中,是最不可取的东西。”

    春生抖着肩,默默啜着。

    柳穆森说:“你若真把我当师父,就立刻断了对风二的心思。从咱们舍了命根子的那一刻起,红尘滚滚就再与你我无缘。”

    “擦擦吧。”柳穆森递过一块锦帕:“你也别觉得我狠心,师父也是从你这儿走过来的。你心里想的,师父都想过。”

    “你还太小,不知人世疾苦。你以为这爱能增注甜美,等尝到最后就会发现,它才是世上最苦的东西。”

    “有多苦?”春生抽着鼻子,情绪似有平复。

    柳穆森想了一想,一脸思索状,“有多苦呢……大概就是……就是比一百棵黄连加起来还苦。”

    “黄连太苦了!”春生止住了哭意,说:“上回我受了风寒,师父熬黄连给我喝,我嫌苦,都偷偷倒掉了。”

    “你个小东西!那都是你师父我熬了许久的!”柳穆森狠狠赏了个板栗给春生,提步道:“走,陪我去给太后送个经,今儿就饶过你了。”

    师徒二人快步往千秋殿赶,柳穆森一路上都在骂着春生倒掉黄连的事。

    那些黄连里外花了他不少银子,未防别人动手脚,还寸步不离地亲手熬给他喝。谁想这小兔崽子竟全给倒了,他不说出来,柳穆森还以为他都喝了呢。

    小春生紧跟在柳穆森身后,听着师父呶呶不休的聒噪,心里却甜得很。他知道师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可下次若再染了风寒,他一定还会煮黄连给自己吃。

    师徒二人说说骂骂地朝太后宫里去,二人入殿时,太后正与宋家两兄弟说话。

    宋思诚与宋思礼分坐两旁,与太后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分地趣事。太后精神头不错,见柳穆森捧着佛经来了,还将它们亲自赐给了宋氏双兄。

    殿内檀香深邃,太后看着那佛经,喃喃说道:“阿难七梦'1'里的第一梦,讲的是阿难梦见水塘中焰火滔天。它预兆着比丘善心渐少,违逆之心逐渐炽盛。近日哀家醉心礼佛,时常也会梦到同样的场景,两位爱卿觉得,这个梦,哀家该破还是不该破?该破的话,又该怎么破?”

    宋氏双兄对看了一眼,稍年长的宋思诚出列道:“太后年事已高,理该顺应天年,享齐伦之福,旁的什么事,交给怀慈帝去做就好。”

    “怀慈年轻,他懂什么。”太后哼哧一声,闭目养神道:“哀家只要还留着一口气,就断不会纵容李恒景踩到哀家头上。新帝之位传位于他,本就是哀家无奈之举。趁着他如今登基不久,趁机杀一杀他的威风才是。”

    “你们两兄弟,一个坐镇渝东,一个坐镇淮西,新岁宴后哀家没放你们回去,是想着有别的用处。”

    太后睁开眼睛,瞳中杀气汹涌:“国子监暴、乱,李恒景心里也不好受,听说他这几日带着花贵人去了关阳行宫,以慰苦闷。哀家寻思着,若是新帝在行宫遇到些什么难,你们说,哀家这梦魇是不是就能随之破解了?”

    宋思礼想了想,镇定道:“太后想破除魇魔,有身手更加了得的刺客幕僚为您效劳。臣想不通,为何太后要选定我们兄弟来做这件事?”

    太后笑说:“春江一役后,东南西北四大军权发生微变。燕北由从前的孙、戚二家,变成了孙家独大。孙家是李恒景的人,孙黎就跟条巴狗儿似的舔着。而蕃南的顾重山大权在握,麾下龙虎军与六郡编制,足以让他睥睨大内,不屑于任何一派为伍。渝东、淮西由你们二人守着,细细想来,还未曾表态呢……”

    太后笑意更浓郁了,她拢了拢身领,低眉道:“哀家想着,宋家和戚家、顾家、孙家一样,都是实打实一刀一剑拼出来的蔺都七贵。看人看事上或许不大通透,偶尔也需要多点拨点拨。”

    “你们若是不愿帮哀家,那就当哀家什么也没说。只是以后行军在外,遭了什么暗算或不测,可别说是哀家干的。”

    太后看着静跪在殿中的二人,转眼看向柳穆森:“柳公公,你都听见了吧?这该巴结谁,不该巴结谁,心里有数了吗?”

    柳穆森听到自己被点了名,忙俯下身去,连连磕头道:“内侍监一向视太后为大内正主,不敢怠慢分毫。”

    “内侍监是不敢怠慢,可柳公公你呢?”太后从座上站起,神色舒展:“你日日在御前伺候着,心该向着谁,总要有个定数。”

    柳穆森说:“奴才自知资质粗浅,承蒙太后垂怜,能有幸效忠太后,是奴才的荣幸!”

    太后兴趣寥寥地点了点头,说,“哀家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先退下吧。”

    柳穆森并无废话,带着春生速速离了殿。

    漫长的沉寂间,宋氏兄弟的心里已乱成了一锅粥。他们虽各个都是马背上的骁勇后生,可一遇到这样的心计厮杀,就显得格外优柔寡断。

    宋思诚道:“太后一定要这样吗?”

    太后不苟言笑地说:“李恒景邀了众臣七日后去关阳行宫游园,你们有七天筹划的时间。哀家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看到李恒景在众臣面前出血。”

    “事成之后,哀家就将东西两大兵权全权交由你们二人。”

    太后转了转手腕,看着两兄弟脸上无可奈何的神色,说:“怀德帝在时,未防宋氏新贵再走了宋老爷子当年的旧路,迟迟不肯放权。你们兄弟二人虽面儿上没有怨言,可心里总归挂着遗憾。这些年来,论军功,宋家不输顾家,只是苦于没有自己的军队,事事低顾家一头。”

    “成了哀家的人,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太后走到两兄弟面前,拍了拍他们厚实的肩膀,道,“蔺都有宋子瑜,边塞有宋思诚、宋思礼,大辽有你们宋家,是万民的福气。”

    两兄弟听太后好言相劝至此,再言拒绝好像也只会是骑虎难下。他们双双跪伏在地,听着殿外的猎猎风声,终把头给颔了下去。

    圆月孤悬,星辰碎裂。飞阁流丹交错处,浓墨般的阴影驱之不散。公孙惑独立在庭前,望着七零八乱的青穹,轻轻抽出一口气。

    蔺都又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1':阿难七梦的典故,出自《阿难七梦经》。主要讲述阿难的七个梦境,代表佛教的幻世七劫。文中因为篇幅原因和剧情需要,只选取了第一梦,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了解下另外六个梦,也很有趣。

    谢谢观看。

    ☆、杜若

    南司署门口又见一枝新桃。

    戚如珪赶到时; 折手将其摘下。头天夜里她与顾家小哥不欢而散,不曾想他还在坚持搞这些把戏。

    她刚要进门,顾行知正从里头出来。他说:“建寰邀我过几日去行宫玩儿; 你要不要一起?”

    戚如珪见无旁人,淡淡道:“行宫偏远; 我不凑那热闹。”

    顾行知又说:“七贵的人都得去。”

    戚如珪没理他,别着花儿向里走。

    顾行知见她仍不动心; 只好冲她说:“宋子瑜也去!”

    戚如珪停下了步子。

    顾行知面色一沉; 见前头人的脸色缓了不少。

    “看来这宋子瑜对你来说不简单啊。”顾行知绕上戚如珪,走了两圈; 说:“我眼见你一听到他名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戚如珪冷面道:“与你何干?”

    “是与我无关。”顾行知坐回案前,二郎腿高翘,“可既然要去行宫,那必得也是以南司正使的身份去。我身为北司正使; 有理由陪同在侧,以尽监督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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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督之责?”戚如珪当头一笑; 撑桌挡在顾行知身前:“是监视之责吧?”

    她拉开椅子; 委身坐了下去,手里的桃枝清香阵阵; 她却无半分品评的心思。

    戚如珪说:“太后把我请回蔺都,是为了制衡你,怀慈帝把你插进兵马司,是为了制衡我; 他们都希望我们两个能咬起来,唯独你却每天都在做些奇怪的事。”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花儿。”戚如珪将那桃枝掷到了地上,不咸不淡地说:“你以后也不必再费这心思了。”

    “我没有!”顾行知“腾”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像只受惊的猫:“这……这不是我送的!”

    “不认也罢。”

    戚如珪唤来杂役,将那桃枝扫了出去。顾行知看着她冷冰冰的样子,就知她这是下定了决心要跟自己划清界限。

    顾行知说:“建寰是要我监视你没错,可你扪心自问,我几时将你的言行暴露过给他?人人都觉着你我从边沙起就是一对疯犬,你咬我,我咬你,他们都等着我们再咬起来,最好咬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大内等着坐收渔利,你比我聪明,不会看不出他们的心思。”

    戚如珪默然。

    顾行知转过头,鹰一般的双眼里透出几分难得的温雅,他说:“我不想咬你,没意思。”

    顾行知拍了拍大腿,看着戚如珪不动如山的神色,声音倏而一低,“你总说我是你的劫数,是你绕不开的命劫,可惜了,我偏偏是个不信命的。”

    “我信。”

    戚如珪从座上站起,目光移到了大门口。顾行知顺着往前看,不知什么时候,宋子瑜站在了外面。

    “你来干嘛?”顾行知心里正烦,见到宋子瑜,顿时更烦了。他见他手里提着一应纸钱糕果,像是要去祭什么人。

    宋子瑜作了一揖,温声道:“与阿珪姑娘有约,我来接她了。”

    顾行知“嗙”地将刀拍到桌上,凶巴巴问:“你要去干嘛?”

    戚如珪没半点好脸色,只丢下一句“管好你自己”,便匆匆忙忙地拉着宋子瑜跳上了马车。

    “苦啊!”顾行知收起刀,扭头见匡野在角落里看了个全。

    “你瞅瞅,我没说错吧?人家现在有祭酒大人呢,哪儿还看得上你。”

    匡野嘴一歪,算是彻底死了心。

    戚如珪与宋子瑜直奔城外,马车跑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到孔雀林。

    这孔雀林坐落于蔺都城外的荒岭处,并无官道相交。寻常百姓没事也不会跑到这种地方,宋子瑜见戚如珪带他来孔雀林,心里装着问,又不敢多想。

    戚如珪走在前头,领着他一路向深处走。枯叶踩在脚底咔咔作响,十余尺内,唯余风浪。

    戚如珪说:“我进蔺都前,少不了一位老先生的帮衬。他对我有再造之恩,若没了他,恐怕我早死在了燕北。”

    宋子瑜回蔺都这些天,多少听到了些戚家女的事。她在燕北吃的苦人尽皆知,宋子瑜为她伤感,也清楚这是她的私事,如果她自己不说,他绝不会去问。

    “我告诉你他的名字,你一定也知道。那位老先生名叫史文澜,正是前朝受宠的史太公。”

    戚如珪缓步走着,终在一块无字碑前停下了脚步。这碑建得潦草,连位置都是歪的,斜插在土里,随意得很。

    宋子瑜放下手中的香果纸钱,问:“所以他葬在这儿?”

    “不。”戚如珪将那些东西一一摆好,言语平淡道:“是他女儿葬在这儿。”

    戚如珪对着那碑跪了一跪,既是跪那素不相识的史家女,也是跪那死去的史太公。

    她没忘,没忘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太公帮了她,她没忘,没忘是太公舍了性命,替自己换来踏入蔺都的机遇。

    风愈浓了,戚如珪满头青丝被吹得迎空乱舞。宋子瑜静静守在身后,听她一点一点说:“太公死得不值,他若是知道自己拼了命也要塞进蔺都的人,如今没了报仇雪恨的心,一定会气得死不瞑目。”

    宋子瑜柔声说:“不会,他若是知道你放下了恨,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真的吗?”戚女回望了宋子瑜一眼,由低向高看,宋子瑜仿若一尊神邸。她说:“我虽与太公相处不久,可他对我,却是万里挑一的好。”

    “这是上天的眷顾。”宋子瑜蹲下身,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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