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这样,我给你唱一支歌吧。”
季松临索性起身,点了一根烟,随意靠着衣柜,就那么浅浅地笑着。
“好啊,我的荣幸。”
徐尘屿垂首,露出后颈的一截白,这还是季松临第一次见他调琴弦,拇指卡在琴槽处,抚遍四根弦,试了一遍音,前调便慢慢奏响。
尤克里里偏轻快,洋溢着夏威夷风情,季松临莫名觉得曲调异常熟悉,前调他还没听过,便凝心静神地欣赏,耳朵没放过任何一个音节,直到第一个唱腔响起,那原本跳动着的心,顿时被燃烧了,胸膛中仿佛有一万只蝴蝶在翩翩起舞。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很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我的宝贝,
让你知道你最美。”
徐尘屿垂眸,笑得很温柔,烟丝袅袅升起,在季松临指尖环绕,隔着点距离,他望向他。
明快唱腔在徐尘屿的声色中变得干净而纯粹,他轻声哼唱着,两人共享着一种音律频率,窗外清风扬起,卷起徐尘屿的衣摆,也吹皱了季松临心中的一池涟漪。
这是他年少时最喜欢的一首歌,青春期的季松临清冷孤高,他夜里想念母亲睡不着觉,打开唱片机,就放这么一首,他想象着自己窝在母亲怀里,周宛清就在他耳边唱歌,哄他入睡。
唱歌的人声线很柔和,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温情的《宝贝》,还没喝酒,季松临就觉得一阵眩晕,也许是阳光正好,也许是唱歌的人眼眸多情,他醉意盎然。
这个人很细心,留意到所有一切,恰巧都是季松临喜欢的样子,胸腔中的蝴蝶振翅离去,留下一滩春水,水流缓缓流向四肢。
尘埃在光线中飞舞,季松临微扬下巴,注视着徐尘屿的侧脸,神色近乎痴缠。
那一瞬间,周宛清的声音与徐尘屿奇异重合,他身体里涌现了从未有过的冲动,他想走过去,问那人讨要一个拥抱。
光晕在他指尖漾开,四弦琴音如珠玉滚落,他还在唱。
“我的小鬼小鬼,捏捏你的小脸,
让你喜欢整个明天,
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孤单时有人把你想念,
。。。。”
手指骤然收弦,尾音逐渐褪去,给这间四合院留下万籁寂静。
徐尘屿俯身,把尤克里里放回原位,他朝季松临走过来,那双眼睛因阳光照耀,显得更加明亮,季松临仿佛看见了广袤银河。
“好听吗?”
他眉眼一弯,季松临就如看见满天繁星,嘴角一笑,就像拥抱了春风。
真奇妙。
朝阳挂在天际,阳光跳落屋檐,透过窗棂,变得斑斓而漫长,季松临站在逆光中,柔声答:“很好听!”
光晕晃了他的眼,徐尘屿鼓足勇气,他突然张开双臂,将季松临拥入怀,在他耳边低语:“松临,生日快乐!”
这是一个很干净的拥抱,不沾染任何欲念,徐尘屿穿着季松临的衣服,两人身上的漂浮着同一种香气。
季松临愣了愣,按捺着那颗跳跃的心,他呼出温热,扫过徐尘屿肩膀,同样在他耳旁说:“生日礼物。。。。哪有人送拥抱的?”
“收下我的礼物吧,”徐尘屿也有点沉醉,他喃喃道:“只是因为想抱你,所以抱你。”
听到这一句,季松临那摇摇欲坠的理智,犹如一盏风中残烛,他的世界起了风,吹得昼夜倒转。
这是他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尘屿。。。。我有话。。。。。”
叮铃。。。叮铃。。。。。
即将水到渠成的情意被电话铃声打断了,每一次出现得都很煞风景。
话到喉咙口,他只能生生咽下去,季松临缓缓叹气,那铃声响得更急切了。
“可能有急事,你先接电话。”
多好的气氛呀,说不定下一瞬就该发生点什么了。。。。
徐尘屿无奈地放下双臂,退后一步,拿出手机贴近耳:“师傅,您说。”
接电话的人眉头拧成了麻花,他脸色沉下来,直觉告诉季松临,并不是什么好事。
“出什么事了?”
徐尘屿抬首,神色肃穆:“队里收到消息,坤海三日后现身泰国,我师父通知我,即刻集合出发。”
季松临一把抓过桌子上的车钥匙,站直身子:“去局里么,我送你。”
时间九点,正好是交通高峰期,他摇头说:“不用了,万一路上堵车呢,我坐地铁更快。”
“尘屿。。。。”
季松临突然叫住了往外跑的徐尘屿,快步走近,将一枚玉式物件放进他手心,眼里含着说不清道不尽的情愫,最终出口却是:“我等着你,平安回来。”
徐尘屿收紧掌心,仿佛许下誓言般郑重:“好!”
第15章 赶赴海岛
用了最快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徐尘屿几乎是一路百米赛跑冲回家,临出门前,他折进暗房,拿走了季松临中学时的那张照片。
孙思瑾昂首挺胸,声色洪亮,站在升旗台前,给大伙开了一个短暂的动员会,这次逮捕行动由余辰景带队,算上徐尘屿,行动组一共有五位成员,都是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
飞机冲上云霄,越过大气平流层,窗外景色惹眼,晴朗湛蓝的高空比碧玉澄澈,浮动的云朵像一团团棉花糖。
之前赶时间,都没好好看看玉式物件是什么,只见徐尘屿摊开掌心,其上静静躺着一枚平安扣,翡翠做底,他愣神般盯着那抹碧绿。
平安扣异常眼熟,越看越教徐尘屿心软,这明明是周宛清脖颈上的那条项链,也许是周宛清的遗物。
“屿哥,你发什么呆啊,”同坐一排的南二用手肘捅了捅徐尘屿:“从上飞机开始就是这副表情,都过了二十分钟了。”
徐尘屿连忙收掌,他生出一种奇妙感觉,仿佛握住的不是一枚平安扣,而是季松临送出的真心。
“藏什么呢?”南二探出脑袋,八卦地调笑道:“女朋友送的定情物?”
徐尘屿嗤笑:“瞎咧咧吧你就。”
这人名唤何志南,家里还有个姐姐,他排行老二,队里的人就管他喊南二,他剪着栗子头,穿着一身花衬衫,配大裤衩,活像去海岛游玩的客人,何志南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22岁,年轻面庞没有挨过风霜,第一次出任务,激动中带着满满信心。
徐尘屿打开钱包,将平安扣和那张照片放在一起,贴身藏妥了。
他打量着何志南的衬衫:“你这身装扮。。。。。也太花哨了点。”
何志南一手搭上徐尘屿肩膀,老气横秋的讲:“入乡随俗嘛,咱们是秘密行动,这叫乔装打扮,就算面对面,保准那谁也认不出来。”说着扯开背包拉链,露出里面的物件:“我还有一件,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白送。”
徐尘屿低头一瞧,那大红大绿的花纹盘根交错,真不是他风格,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五味杂陈。
何志南直接把花衬衫拿出来,当着徐尘屿掸了掸,低声说:“屿哥,别说我啰嗦,这次轮到你放蛇,但是你知道当卧底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毒贩的黑话,行话,各类毒|品特征,价格和吸食方法,徐尘屿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不过看着何志南神秘兮兮的样子,他还真有点拿不准了,便请教道:“是什么呀?”
何志南将花衬衫抱在身前,说:“卧底嘛,就是无论何时混进人堆,必须泯然于众人。”
虽是玩笑语气,其实何志南说在了点上,想要人赃俱获,就意味着和毒贩近距离接触,不能让他看出来一丝漏洞,行动中只有成功和失败,一旦失败,性命堪忧。
徐尘屿好笑地抽出他怀里花衬衫,看着他:“你不是才毕业,这些鬼招式跟哪学的?”
“你都不看电影的么,”何志南扬起青春无敌的脸庞,比划了一个开枪姿势,吹了吹不存在的烟雾,侧首说:“当然是《无间道》了。”
这下,徐尘屿算是心服口服了。
飞机落地时接近傍晚,打开手机,就收到季松临的消息,徐尘屿看着页面,不由自主地低头浅笑,他拍了一张彩霞漫天,给他发过去。
四合院飘散出音律,千里之外的人不知道,季松临将那首《宝贝》循环了好多天,他来回翻开着那片惊艳霞光,对着远方说:“要平安回来啊。”
走出机场,热气扑面而来,这里是热带城市,地表温度飙升至30度,热得这群长衣长裤的小伙浑身大汗,除了穿花衬衫和裤衩的何志南。
队里还有一位女同志,剪了一头利落短发,正抬手擦着鬓角的汗水。
五个年轻人围站一堆,跟远道而来游玩的人没有什么两样,门口的司机走过来,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英语,热情地问:“Hello; do you need a car?”
余辰景戴好遮阳帽,将行李包朝身后一甩,道谢后,租下两张橘红色汽车,往目的地驶去。
他们要去往一个叫沙美岛的地方,司机将六个人带到港口,再乘船进岛。
夕阳西下,余晖和晚风异常轻柔,一眼望去,海天相接的尽头碧绿无暇,云朵染上橘红,连成浩如瀚海的火烧云,海浪有节奏地拍打轮船,涌来阵阵波涛,慵懒女声在海面回荡,教人身心愉悦。
徐尘屿放松地靠着座椅,海风吹乱他的发梢,来往船只穿梭不断,城镇在他身后消失,晚霞浮光掠影般呼啸而过,他突然有点可惜,这么美的颜色,要是季松临在身边就好了。
这艘船上除了舵手,只有他们六个人,一个半小时后,轮船缓缓靠岸,余辰景手里拿着地图,他仔细端详其上的每一个角落,看了半晌后,才将地图收起来:“尘屿,由你负责,南二配合你,你俩去现场踩点,晚上回来做汇报。”
任务将何志南欣赏景色的目光拽回来,他和徐尘屿异口同声道:“明白。”
毒贩都滑头,抓捕行动开始前,要经过缜密侦查,确保每一个角落,每一条街道都谙熟于心,就像起高楼,一厘之差也会导致大厦倾塌。
余辰景环视一圈海岛,遍地都是旅客,他望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说:“张师兄和我去一趟警察局,其余人员去帕拉迪度假村,找到一个叫肥武的家伙,做好工作交接,今晚九点在酒店集合。”
各自领了任务,余辰景就叫他们散了。
沙美岛靠近曼谷东面,岛上栽满椰子树和棕榈树,星光灯火辉映,海鲜烧烤飘香十里,异国女郎身材火辣,穿着比基尼躺在沙滩上,放眼眺望,入目皆是胭脂色。
何志南兴致昂然,工作之余还不忘记买烧烤,三百六十度拍摄大海,一系列行为跟他那身标准游客装扮相得益彰。
港口连接海面,汽艇和轮船比比皆是,这里是缺口,只要毒贩掌握了路线,准备好船只,逃跑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加。
夜晚是游客密集的高峰期,人群一旦混乱,一来遮挡视力范围,二来容易引发踩踏事件。。。。徐尘屿仔细观察周遭环境,大致勘查一圈后,心里有了谱。
他转头找人,只见一身浮夸花衬衫的大学生,站在人声鼎沸处,正跟摊主火热交谈,摊主是个女郎,小麦皮肤映衬着橘红,被光芒覆盖。
“嘿,你小子,真当自己来旅游了,”何志南肩膀上骤不及防搭来一只手,徐尘屿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吓了一跳,何志南心有余悸地摸一摸胸口,转过身去:“屿哥,你别那么严肃,任务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别老拘着自个儿了。”
“结束了就回去早点歇息,明儿有得你累。”徐尘屿笑得懒洋洋,身后陆续亮起篝火。
看着满满一海滩的女孩,何志南才不想走,他啧啧两声,用一种吊儿郎当的语气说:“你啊,一看就知道是三好学生,就是那种读书时候成绩好,老师待见,招女孩喜欢,就是没做过什么出格事,对吧。”
猜得挺准,徐尘屿就默认了。
“所以说,你要懂得适度放松,”何志南叭叭给他洗脑:“该工作就工作,该玩儿就得玩儿。”
何志南刚从校园的象牙塔走出来,他既然有勇气选择缉毒岗位,想必心怀热血。没摔过跟头的人,身上有两种特质,一腔孤勇并且心比天高。
前辈遇到南二这种小年轻,一般会严肃教育,他们总是以过来人的语气,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告诫年轻人,应当如何谨慎,如何小心,再列举一些案例,试图证明自我观念准确无比。
不过徐尘屿不喜欢说教,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生体验,关于这件事,没有谁高谁低,谁错谁对的说法。
他扬起手表,好脾气的说:“好吧,九点前集合,别迟到就行。”
得到允诺,何志南心里憋着乐,不好表现得太过,只是咧开嘴笑了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