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情绪还很激动的原因，李蓉不自觉地絮叨起了自己当年刚毕业时候的事情。
浦杰耐着性子听，从乱七八糟的叙述里，倒是知道了一些大概的情况。
简而言之，和从孟沁瑶那儿知道的差不多，无非是补充了很多细节，就是一个没有办法再尽妻子义务的女人，怕管不住丈夫澎湃的下半身，处心积虑亲自安排了一些所谓的伴侣到男人身边。
而这种安排恰好赶上了李蓉毕业后家庭情况急转直下窘迫困顿的低谷，被提拔为特别助理和之后一系列的照顾关心，都让她对孟沁瑶的母亲感恩戴德恨不得摆张照片在家里供奉起来。
在孟母那边看来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在李蓉这边看来，就是一桩桩一件件还不起的恩情，再加上后来，她终于动心沦陷，惊慌失措哭泣哀求谅解的时候，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宽宏包容……即使后来她也隐约发现其中可能有被一直尊敬的爱红姐亲手操纵的可能，但心底的倾向，早已不可扭转。
絮叨了很久，外卖的披萨送到，李蓉又去洗了把脸，拿出两听啤酒，都递给了浦杰。
“你也喝点吧，解乏。”浦杰犹豫了一下，拿起一罐放在了茶几对面。
李蓉摇了摇头，“我一会儿还得开车，不喝了。”
“真不用送我，李蓉姐，我打车回去没几个钱。”浦杰拿了一块披萨，咬了一口，被洋葱味呛得皱起眉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问，“你叫我过来吃饭，应该不是就为了说这个消息吧。”
李蓉叹了口气，“小瑶……受的打击很大。”
浦杰心里一震，知道正题总算要到了，“毕竟是妈妈去世，肯定会非常难过的。”
“我……今天去了一趟晨光酒店。就是上次小瑶出事后去散心的地方。”李蓉有些伤感地说，“我想让她好受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可我做不到，庆铎陪了她好几天，可……庆铎自己也很难受，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实在不能继续了。所以……我想请你去帮一下小瑶。”
浦杰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其实，她妈妈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她应该心里有准备才对吧。”
“不，”李蓉摇了摇头，神情哀切，“爱红姐的身体状况虽然不好，但一直治疗维持着，并没有太严重的生命危险。小瑶……她听说国外研发了新药，通过舅舅那边的渠道弄了一些过来，她也是想妈妈好，可……可谁知道，她的运气就那么不好，从没出现过的罕见不良反应，就这么发生了。小瑶……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爱红姐，爱红姐去世的那天晚上，她……人都晕过去了。这几天，所有人都在担心她出事。她姐姐孟婷一步都不敢离开，去厕所都要在门口守着。”
浦杰听孟沁瑶说过这个异母姐姐，谈不上亲，关系只能算平平，“李蓉姐，可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啊。你是想让我开导一下她？她哥估计不乐意我……”
“就是庆铎叫我来找你的。”李蓉打断了他的推拒，哀求地看向他，“他说小瑶自责得太厉害，而且恰好之前感情受挫，变得十分消沉，母亲去世这件事情已经无法弥补，好歹……帮她缓解一下感情受挫的伤痛。我觉得有道理，才给你打了电话。”
呃……这算什么？美男计？丧期内搞这种安慰不太好吧？
浦杰大概已经猜到会是这件事，他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站起来说：“李蓉姐，能不能……用下厕所？”
“就在那边。”她伸手一指，低下头接着小口吃了起来。
浦杰进去之后把门一锁，看马桶圈就在下面，转身一坐，拿出手机，划开记事本，压低声音说：“投影！你给我出来！”
没有反应。
“马上给我出来，我有话问你！快点。你应该也不想我以后再也不使用这能力吧？”
屏幕好像被电磁干扰一样闪了一下，接着，记事本上终于自动浮现出一个个字符：“你离下次提问的机会不远了，有什么话那时候再说不好吗？”
“不好，告诉我，孟沁瑶母亲的死是不是受了我能力的影响？”他咬牙切齿地问完，跟着马上说，“别跟我说这要浪费一次机会，我不信。”
记事本上的字消失，过了好一会儿，才浮现出：“我说的话，你不是并不完全相信吗？还是说，你就是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一个，能令你感到安心的答案而已？你心里希望的答案，不是早就有了吗？”
一连串问号之后，新的句子出现在屏幕上，残忍而冷酷：“可惜，那不是事实。”
“真的……是被我吸取了气运的结果？”浦杰瞪圆眼睛，有些愤怒地说，“可你不是说我只会吸取有感情通道存在的人吗？我不喜欢她啊！”
投影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缓缓打出了一句，一字字，都像是敲打在他的心窝最深处。
“诚实点吧，你真没对她动过心吗？”
第184章 只能去了……
“我……我……”浦杰看着屏幕，支支吾吾地说了好几遍“我”，跟着闭上了嘴，有点痛苦地低下了头，“可你明明也说过，我越喜欢的概率就会越大。”
“没错，你喜欢的程度会很大程度拉高这个概率。所以，你并没你以为的那样不喜欢孟沁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觉得从投影的话中感受到了一丝嘲讽。
马上他就知道了答案，并看到了真正的嘲讽。
“中学的时候你特别不爱和班花打交道，她找你借东西你都不愿意，是因为你真的特别讨厌她吗？不，是因为你不敢承认自己的喜欢，你害怕承认了就是有非分之想，就是在贪婪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奢望，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如果方彤彤没有劈头盖脸教训你那一顿，你对待她难道就不是一样的心情吗？如果不是方彤彤的家里遭受了那么大的变故，你敢让她吻你吗？谨小慎微自怨自艾裹足不前，这样的可怜虫心态你要抱持到什么时候？”
浦杰看着那一大段字符，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方彤彤能给你激发出来的自信差不多就到此为止，剩下的还是要靠你自己的改变。只有强大，自信才会随之而来。该怎么做你心里很清楚。是去俯瞰众生，做牵线起舞的操控之神，还是只为了安定富足的生活而在这里投鼠忌器风声鹤唳，你自己选吧。”
浦杰托住额头，脑子里一团混沌，纷乱如麻。
“最后，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孟沁瑶的气运正处于人生的最低点，所以她不小心害死了她妈妈，至于你得到的运气，已经给你带来一连串好事了。慢慢享受，再见。”
浦杰在厕所里呆了很久，久到李蓉忍不住在外面敲了敲门，扬声问：“小浦，你没事吧？”
“没，我……我肚子有点不舒服，马上就好。”
李蓉这才放下心来，“哦，没事，我不是上厕所。你慢慢来。”
裤子根本都还没脱，浦杰苦笑着站起来，装样子按下冲水，开门走了出去。
“披萨有点凉了，我去微波转一下吧。”李蓉拿起盒子里只少了一角的披萨，往厨房走去。
浦杰没有拦她，坐回到椅子上，他又考虑了一下，之后提高声音，对着那边说：“李蓉姐，小瑶是在晨光酒店对吗？”
李蓉探出身子，点点头说：“没错，你愿意去的话，我明早开车接你，把你送过去。”
他干脆走到厨房门口，“明天平安夜，我……跟郑馨有约。下午能赶回来吗？”
李蓉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取出热好的披萨递给他，柔声说：“应该可以吧。小瑶心情好些，我就尽快送你回来。希望……不会耽误你的约会。”
“真耽误也没办法，不行我到时候给她打个电话。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天早点起，李蓉姐你七点到吧。”
“行。”李蓉点点头，坐在沙发上摁开了电视。
房子很大，衬得宽沙发上的李蓉格外娇小，一种莫名的寂寥，弥漫在她的身周。
她也很伤心，可她却没有亲人陪着，没有谁帮着找人来安慰，就只能在奔波忙碌之后，抱着一个没有温度的垫子，孤独地望着电视屏幕。
“李蓉姐，你……恨过孟总吗？”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没有。”她挤出一个苦楚的微笑，淡淡地说，“因为……我很有分寸。”
“那你还爱他吗？”
这个问题似乎刺痛了李蓉，她转过脸，有些恼火地盯着浦杰，但很快，就化为一种深深的无奈，“我也不知道。没有他，我依然活得很好。只不过……有些时候晚上醒来，会想，我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你嫉妒过他别的女人吗？”反正已经问了不该问的，干脆就一口气问完算了，他吃下最后一口披萨，抽出旁边的湿巾擦着手指，含糊地问。
“你不该问这种话。”她关掉电视，起身过去拿起大衣穿上，准备送他回去，“每个人都会嫉妒，差别，只是份量的轻重罢了。”
踏上通往车库的台阶时，她叹息一样地说：“我说了，我很有分寸。”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再说话，沉默得好像正在冷战的情侣。
浦杰从车窗的反光中打量着李蓉，三十七岁的她其实相貌上并没有特别明显的退步，保养得当，肌肤的光泽甚至不逊色于公司内那些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看起来比郑馨还要好些。
如果她没有被孟沁瑶的母亲选中，成为一个不容于道德准则的情妇，如今的生活会是怎样呢？
是无暇保养疲于家庭琐事年老珠黄？还是找到幸福归宿成为心宽体胖的中年妇女？
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如果没有这一段经历，她绝不会如现在这样寂寞。
浦杰咬了咬牙，再次给自己坚定了决心，发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他都绝不让身边的女人，陷入到这样的境况之中。
到家后，他没跟父母细说，只是含糊交代明天有事可能一天都不回来。
确定生日有人帮忙祝贺后，他老妈干脆地表示晚上不回来过夜都没问题，要真有本事在外面住，隔天回来给他做红豆饭庆祝。
也不知道她最近在朋友圈里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明天的日程忙成这样，他考虑了一下，干脆坐在桌边又把电脑打开写了两个小时小说，一路码到方彤彤联系才算停手。
看方彤彤兴致勃勃地在那边提点他平安夜约会需要注意的事项，浦杰犹豫一番，还是没说孟沁瑶那边的事情。
赶得及的话他当然想赶回来。
如果赶不及，再通知就是。
入睡的时候，浦杰还在想，幸好赵晓珂那边没什么动静，不然他这个生日可真是过得有点太热闹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自主控制梦境的选择，这一夜他又跑去了一海之隔的东阳，体验了一把男优劳心劳力的工作，醒来后感觉自己大腿根都有点发酸。
预定的时间下楼，李蓉已经准点等在院门口，浦杰深呼吸了几次，开门上车，把领口正了正，说：“咱们走吧。去找小瑶。”
第185章 安慰……
早晨市外的路上几乎没什么人，李蓉的车开得很快，晨光酒店熟悉的大宣传牌出现在浦杰的视野中时，薄薄的雾气都还没散，太阳倦懒地爬在东方，有气无力地向上一点点挪动。
平安夜圣诞节这种日子，来县里景区的人并不会太多，毕竟在汉央国情侣强大消费能力的主导下，不够长的节日最后一律会被过成开房节。
整个酒店附近都十分安静，像是这片建筑都还沉醉于美梦之中。
“我该去哪儿找她？”车停稳后，浦杰下车跟到李蓉身边，小声问。
“308套房，小瑶没有赖床的习惯，这会儿应该已经醒了，你直接上去没问题。”
“我觉得你还是打个电话的好，不是还有个姐姐在吗？”浦杰考虑了一下，谨慎地说。
“好吧，”李蓉点点头，从包里摸出手机，迅速按了几下，走到旁边，“喂，小婷，我，李蓉。”
“嗯，我……把庆铎说的人带来了。你们都起了吗……什么？”李蓉有点困惑地看向院子里，“我没看见她啊。好好，我再找找。”
她挂掉电话，有点担心地说：“小瑶一早起来就带着画架画具出门了，孟婷没起来，就没跟着。可我……怎么没看见她在哪儿画画？”
李蓉摇摇头，果断又拨了孟沁瑶的手机号，但手机响了半天，还是孟婷接了起来。
“怎么办……她没拿手机。两个都没拿。”李蓉这下有点慌神，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别急，小瑶既然带着画画的东西，应该就是打算找个地方安静一下，咱们分头找一下，找到了互相打个电话，都先别慌。”浦杰大致判断了一下，“我去山那边，你往花园那边找找看。”
他心里确实没怎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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