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看着时针缓缓走过三格多，渐渐逼近十点大关，浦杰的心里不由得再次生出一股不安。
怎么回事？只是跟胡丽丽商量一下还钱的问题，至于这么久吗？
还是说，她们母女还谈了别的？
这时，手机响了，是电话，陌生号码。
他愣了一下，犹豫几秒，才举起来接听，“喂，请问是哪位？”
那边传来了和方彤彤声线类似，但此刻更加沙哑的嗓音：“浦杰，是我，方彤彤的妈妈，胡丽丽。”
他心里一紧，唯恐这个单亲母亲突然发作痛骂他对女儿图谋不轨，毕竟……他比方彤彤大了足足十三四岁。
他一时想不出怎么回，只好有点磕巴地说：“阿姨，彤彤都跟你说了吧。”
“都说了。我挺意外的。”胡丽丽的心情听起来很不好，不过也正常，遇到这种事谁也笑不出来，“按说，咱们两家非亲非故，算起来，彤彤还欠你一次救命之恩，我实在想不出，这件事还有什么麻烦你的理由。可彤彤说，你喜欢她。”
心情登时比刚才紧张了数倍，浦杰屏住呼吸，大脑空白了两秒，才把心一横，诚实地说：“是的，阿姨，我……特别喜欢她。”
“能告诉我，你喜欢她什么吗？好看？”胡丽丽的问题很不客气。
“第一眼当然是因为好看，”他咽了口唾沫，在脑中拼命组织着语言，“可认识这段时间，我知道她很有活力，积极，热情，开朗，简直就是以前的我全方位的反面。她在我最需要更进一步的时候推了我一把……不，好几把，可以说，没有她，我不会变化得这么快。阿姨，我不仅喜欢她，还感激她。所以就算她没办法喜欢上我，觉得我和她不合适，这也不妨碍我帮你们。我想要她开心。”
沉默了很久，胡丽丽才轻声说：“可你上班都还不到半年，你父亲还遇到了融资诈骗，这样还让你帮忙，太勉强了。”
“阿姨，”浦杰恨不得拿出自己在网上跟人辩论时候的本事来，无奈实际用舌头难度比键盘高一些，只能三思而后开口，“聚沙成塔，你肯定也知道高利贷都是些什么人，不客气地说，以你和彤彤的情况，一旦还不上钱，难保对方不会起什么龌龊心思。这时候哪怕几千块也是有用的对不对？”
似乎是不情不愿地妥协了什么，胡丽丽叹了口气，缓缓说：“那，你能借给我多少。”
浦杰咬了咬牙，“三十万，这是我能马上借给你的，不够的话，我还能找人想办法。”
胡丽丽似乎愣了一下，“这……这么多？这……这有点……”
浦杰连忙说：“阿姨，还清那些要命的借款才是最重要的！你先告诉我够不够。”
“倒是……能帮上大忙。”
“好！”浦杰立刻说，“阿姨你把帐号告诉我，我现在就打给你。跨行的话我这边有单笔限额，需要多转几次，我马上就给你操作。”
“你先等等。”胡丽丽不知道还在犹豫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你有事吗？”
第134章 答案很明显啊……
“没事。”浦杰明天本来就想直奔方彤彤学校找人，当然没有安排其他任何事情，剧本梗概他已经交了，公司那边就是郭总亲自打电话他也要拖过办完事再说，“我明天全天有空。”
“那……我在家等你，中午一起吃顿饭吧。这么大的事，转账太儿戏了。咱们见个面，我准备一份比较正式的借款协议书。”胡丽丽在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有点犹豫地问，“你打算……让我出几分利？”
“阿姨，借款这个我不太懂，一般都是几分？是按月利算吗？”
“这个……还真是没有什么一般，私底下月利多少的都有，三分五分，八分十分，利滚利彻底还不清的，该借也得借。”胡丽丽的口气显得十分悲凉，一股被逼上绝路的滋味油然而生。
“那就别出利息了。”他痛快地说，“我也不懂那个，朋友之间，不计较那么多。你等到有富裕了，慢慢还我的本金就是。”
“不行。”胡丽丽斩钉截铁地拒绝，表现出几分奇妙的固执，“就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能不欠就不欠，欠了，就要明明白白欠清楚。”
“好好好，阿姨，那你先说，几分利你觉得合适？这个我真的不懂。”
“二分吧……三分也可以，月利，单息，不设年限，还完为止。怎么样？”
他想了想，问：“二分月利的意思就是三十万你一个月要付我六千？两个月一万二？直到本金还清？”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不用那么多，真不用那么多。”浦杰直接说，“半分利吧，一个月一千五百多块，不少了。我一个月生活费都用不了这么多。本金你又不是不还。”
“浦杰，这不是亲戚之间借钱救急，阿姨是要保公司，这是……商业行为。阿姨不能沾你这么大便宜，这不合适，对彤彤也不好。”她迟疑了一下，说，“那这样吧，一分利。”
察觉到胡丽丽在尽量避免让自己借钱的行为影响到女儿的决断，浦杰只好说：“好吧，就按这个准备协议吧。阿姨，这些真的就够了吗？如果还有高利贷的数额不够的，你可以说，我帮你再借一些。我……有个朋友挺有钱的。”
他的确已经把主意动到了孟沁瑶头上，真要是一笔巨款，他靠马甲小号来补窟窿根本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指望孟家小公主帮他想想办法。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那一步，否则，多半会给他和方彤彤之间带来一个更大的麻烦。
可能远比高利贷还要难对付得多。
“不必了，借到这三十万，我连机器都可以少卖一套。拖欠的遣散费也可以补上了。”胡丽丽松了口气，轻声说，“那么，剩下的明天见面再谈吧。我会准备好借款协议等你的。”
本来想问一句方彤彤在不在，可转念一想，这似乎显得企图心太过，浦杰只好压下心思，说：“好，那明天见。”
挂掉电话，他对着电脑发了会儿呆，感觉心里有点乱，索性打开Word码了一千多字，刚耗费掉半个小时，心里稍微平顺了一些，方彤彤的语音呼叫就响了起来。
“浦杰，跟我妈谈清楚了吗？”
“嗯，说清了。你真是吓我一跳，怎么直接让阿姨来找我了。”
“我妈不肯卖女儿呗。”方彤彤的口吻轻松了许多，似乎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她非要直接找你谈，我什么都问不出来，反而被她问得头昏脑涨，只好让她打电话咯。不过她刚才给我再打电话，心情好多了，浦杰，真谢谢你。”
他稳了稳心头的那股激动，说：“你的忙，我豁出命也会帮的。”
“你比以前会说话多了诶，明知道越这么说女孩子越不舍得让你豁命的。”
“是你教导有方。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挺讨女孩喜欢。”
“我可不敢居那么大的功，”方彤彤笑了起来，“还是你自己的毅力为主，起码减肥和锻炼体格这个我就帮不上什么忙。”
“明天……你在吗？”他陪着东拉西扯了几分钟后，还是没忍住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不在，都告诉你我中午在校门口端盘子啊，你这就忘了？”她轻笑了两声，“不过我下午还在那个路口发传单，你有时间可以来陪我聊聊天咯。反正……再丢脸也被你看到过啦。”
“不丢脸，你这也是在努力赚钱，挺好的。”
“不是啊……哎呀算了，跟你这种大男人说不明白。”她带着笑意说，“我累了一天，要没什么事，我就去睡了。最近不是不想找你聊，我实在是沾床就睁不开眼……”
“嗯。那你早点休息吧。以后再聊。”
“哦对了，”她突然又叫住他，“那个……我跟你说件事。你可不许生气。”
他半开玩笑地说：“只要不是给我介绍你最近交的男朋友，我就不生气。”
“喂喂，我哪儿有空啊。”她抱怨了两声，比平时声音小了不少，说，“我想告诉你，以后……别来找我给你参谋了，这门课停了。”
“啊？”他先是一怔，跟着心里一乐，故意问，“为什么啊？”
方彤彤哼唧了两声，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明知故问，懒得理你。睡觉了，晚安。再找我问请别的女孩吃饭哪儿合适，见面我可踢你。”
“光不问就行？”他乐滋滋地追问。
那边停了几秒，才有点失落地回话说：“不问就行。毕竟……还早呢，我也没资格管。睡了，真不说了，我好困。”
“哦，晚安。做个好梦。”
可能是这些积蓄来的太过迅速，这么大一笔钱就要出手，浦杰竟然没有感到几分心痛，反而握紧手机在屋里好好高兴了一把。
高兴完，他才意识到，还有大风浪要面对。
他盯着钱包里的银行卡发了会儿呆，构思了一肚子腹稿，然后深呼吸了几次，去了父母的卧室。
毫不意外的，他老妈直接就化身台风，把他吹了个七零八落。
直到晚上一点半，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快要发炎的耳朵和几乎嘶哑的声带回到了自己的空间里。
可以预见，就算有父亲的劝解，这场冷战，也要持续上起码一周。
三十万借款外带和母亲闹成这样，值得吗？
他拿起手机，看着上面方彤彤和还不是那么瘦的他那张合影，笑了。
答案很明显啊……
第135章 面谈啊面谈……
早晨起来，浦杰心里总算平静了许多，趁着思路不错，稀里哗啦写了五千多，算算存稿，差不多有个四五万，整理整理大纲，应该又可以开始投递生涯了。
他翻了翻榜单，大站恐惧症尚未痊愈，正好又一拨小站雨后春笋一样刷刷冒尖，这次他长了个心眼，没光看广告词，捋着网址查了查背后公司，选了个有大树罩着，不至于诉讼一下就卷皮包跑了的。
可转念一想，剧本的事儿加上最近的工作，如果投稿不过还好，万一过了保底之类的，总要保质保量的更新吧。
犹豫再三，浦杰还是先把邮箱存了下来，决定等剧本工作完成的七七八八，手头有时间稳定写作再说。
上网歇了会儿，看看表，差不多是去找胡丽丽的时间了。
找到门口的修车摊，电驴勉强还能用，浦杰估算了一下，决定找时间换辆新的，起码买个后座挡板还在、踏脚也舒服的，毕竟保不准以后还要带谁一起逛。
他看了看街上川流不息的小车，忍不住抬手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不争气的东西，这会儿还不想着练车，好歹弄个座驾刮风下雨也能表表心意，竟然还惦记着换辆新电动自行车，让将来的女友坐得舒服。
不行不行，这没出息的劲儿得改，得改……
等到了楼下，浦杰锁好车子，才突然发现一个被忽略的问题。
方彤彤说了不在，她家也没别人，这岂不是说，这顿饭就他跟胡丽丽俩人？
看多了各种花样的爱情肉搏片，他脑子里忍不住想象出了一堆什么禁断义母啊不伦之恋啊的精彩画面，别说，代入胡丽丽的角色后，还真是非常诱人。
他连忙掐了自己一把，回想了一下方彤彤，冷静下来，走上楼去。
开门后，想象中的真丝睡衣精心妆扮当然没有出现，大概已经准备好外出转账，胡丽丽穿得非常整齐正式。
她看起来很是憔悴，比上次见面样子起码老了八九岁，鬓边都有些花白，强挤出个微笑，把浦杰迎进门里，说：“粗茶淡饭，将就吃些吧。”
“先说正事吧。”浦杰把外套挂好，急匆匆进入正题，“借款协议呢。”
一见胡丽丽的模样，他那点乱七八糟的小遐思就消失得干干净净，现实的沉重，飞快地回到了心头。
“准备好了，我也签好了。一会儿吃完咱们去银行，办完手续你签字拿走一份就行。”她抽出那几张纸，递给浦杰，“你看看，数字什么都已经填好了。”
“不用，阿姨还会坑我不成。”他笑着扫了一眼，就放在了手边。
“你这样可不适合做生意。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胡丽丽叹了口气，把盛好的米饭放在他面前，“合同协议条款一条条看仔细了，都有吃亏上当的时候。”
“信任是相互的。阿姨，我钱都没给呢，你就把名儿签了，这不也是相信我吗。”他舀了点汤拌进饭里，“我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给人打工写写小说就挺好。”
“是啊……知足常乐。我要是也有你这样的想法多好。”胡丽丽摇了摇头，“算了，不说了，吃饭。”
“阿姨，这三十万真的够吗？如果还有什么困难你一定得说，彤彤是什么性格你也清楚，万一她觉得家里窟窿太大，我怕她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来。你多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