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信息时代了。”赵晓珂看起来有点失落，“报纸、书刊……都在电子化，像我这样守旧的笨蛋，恐怕就快被时代淘汰了。”
“才不会。”童仪匆忙点了菜，把菜单双手捏住递给赵晓珂，“我觉得不管什么时代，这世上肯定还会有更喜欢油墨香的书迷，我就受不了电子书，网络小说也翻不出几本能看的。一个个恨不得拖到地老天荒。还好这两年版权热起来，总算有了些勉强算是不错的。睡前一页页翻开书，就着台灯看上半个小时的感觉多棒啊。”
“可现实就是睡前大多数人更喜欢捧着手机玩一会儿。”浦杰笑着说，“大势所趋，信息终归还是在网上传递得最快，你的歌写好，做好专辑之后，我肯定也会联络各大音乐平台谋求合适的发布渠道，绝对不会找唱片公司给你灌成CD。”
“喂！好歹刻一张做个盒子选张封面，给我留个纪念啊。”童仪立刻大声抗议，跟着嘟囔说，“真是没赶上好时候。”
赵晓珂柔声说：“这你就错了，创作者，其实恰恰赶上了最好的时候。不说文学，就说你这样的创作歌手，放在二十年前，不去汉京人多的地方卖个几年艺，恐怕都不可能让人听到你的歌。现在，录音方便了，做专辑容易了，只要发布到网上做好宣传，就有人会听到，还会准确地筛选出喜欢你音乐的人。”
“二十年前……我才五岁，估计还在唱儿歌吧。”她撇了撇嘴，意识到生活水准和创作环境的提升确实无法反驳，只好说，“但相对欣赏的人也浮躁了很多，就像看浦总小说的，大都只是为了图个痛快，他那个男主角那么渣，稍微吃点苦头就有读者不乐意。凭什么啊？要是我写，就算这是男主角必须活着，我也得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行尸走肉好久才解气。”
“可写小说除了为自己，也要为了读者啊。厨子作菜只要想卖，就不能不考虑到食客的口味。”浦杰有点无奈地说，“如果写出来的东西都没人看，没钱赚，作者也创作不下去的。”
赵晓珂眸子一转，落在他身上，突然说：“浦学长，可我觉得，你好象已经不打算考虑食客的口味了啊。这道菜明明喜欢的人还不少，你却说要清锅，恐怕是准备按自己口味另起炉灶了吧？”
在小说这个领域，赵晓珂对他的了解大概远超其他任何人，浦杰也没有隐瞒的打算，点头说：“我最近机缘巧合仔细想了想自己正在做的事，突然发现我好像很蠢。”
童仪咦了一声，笑道：“这可是悖论，真蠢的人一般发现不了自己蠢，你能发现就说明还有救。”
赵晓珂抿唇一笑，说：“你还真是视金钱如粪土，敢这么跟老板说话的可真不多。”
童仪马上很心虚地说：“因为我知道浦总人好啊，不会跟我计较的。”
赵晓珂微一摇头，看向浦杰，好奇道：“你到底具体发现什么了啊？”
“我之前拼命去想怎么写能让读者高兴，能让读者给钱，为此来回吸取经验，给自己设下一大堆顾忌，不就是因为我缺这笔钱吗？我需要让我的梦想能换来钞票，好给自己一个继续下去的动力。”浦杰笑着拍了拍裤兜，“可我现在，其实已经不缺钱了啊。我赚得不少，完全可以把写作纯粹当成爱好和梦想了，不是吗？”
“所以你最近的章节里一下子冒出了五个新女角色？”赵晓珂似笑非笑地说，“这一点上我看你好象没收敛啊。”
“因为这个我写得并不违心。”浦杰挑了挑眉，坦诚说，“这个确实是我想写的。将来的新书也会一样。”
童仪不失时机地讽刺说：“文如其人，一颗心分八瓣的顶级大萝卜。赵姐，你可千万记得防火防盗防学长啊。”
“那个，小童啊，如果你觉得我给你定的基础工资太高呢，可以直说没关系的。”
结果她呵呵笑了起来，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瞄了他一眼，说：“算了吧浦总，你的威胁一点压力都没有，你就不是那样的人。”
“喂，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浦杰故意瞪起了眼，做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
赵晓珂用很温柔的语气说：“因为她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这种程度的话，你不会真的生气。”
“不会啊，说不定我就是口无遮拦呢。”童仪歪着头抬了句杠，跟着笑道，“其实我是觉得，会有不止一个女朋友的男人，肯定不舍得扣女员工薪水。我记得……这叫什么来着，对，保留每一个发展的可能。”
这下浦杰还真是小小吃了一个暗惊，他花心多情的事情已经等于是半公开，稍微关注小道消息的人知道都不奇怪，但要是连他自以为掩饰很好的随意接近都被感觉到，那这个童仪的心思还真是远比看起来敏锐细腻得多。
不过他嘴上还是戏谑道：“这可就是悖论了，你这么看不起我，说明我在你这儿没有任何可能，那还保留什么，不如直接少发点工资还给公司省笔钱。”
童仪愣了一下，大脑似乎有点卡机，跟着，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直接对着赵晓珂说：“赵姐，你学长欺负我。”
第435章 爱情观
“别找我伸张正义啊，我又不是他的谁。”赵晓珂稍微斜了斜身，让服务员把菜送到桌上，“你要真怕他，就少讽刺两句咯。”
童仪扭脸看了浦杰一眼，说：“不行，我憋不住。我……我看见人劈腿就……就心里不舒服。不讽刺一下憋得难受。”
浦杰皱了皱眉，有点好奇地说：“我也没在公司秀恩爱给人看，你不至于这么讨厌我吧？我好歹也是你的伯乐诶。”
她脸上红了一下，瞪着他说：“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更讨厌。谁知道你是因为什么看中我的。”
“当然是才华咯。”浦杰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翻出方彤彤的照片，亮在童仪眼前，“喏，我爸妈的干女儿，我分八瓣的心持有人之一。童仪，论模样你的确是比郑馨底子好，比她呢？比咱们孟总呢？我看中你，当然只会是因为你的才华，还可以再加上潜力。我看好你就跟看好赵晓珂一样，我觉得你们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有股韧劲，所以既然我有能力提供帮助，为什么不帮一把？赵晓珂太固执不肯辞职，我没办法，你我还是帮得到的。”
赵晓珂笑着帮忙打了个圆场，“你还惦记着让我辞职呢，不嫌公司太乱么。”
“你又没去我公司，怎么知道乱不乱。”
“听彤彤说，你往公司招聘了一堆小姑娘，都快弄成女儿国了。”她稍稍低头，垂下眼睛躲开了视线，“我这奔三的老女人，还是不给你添乱，安安分分当我的编辑就好。”
童仪似乎还有点不甘心，探头说：“赵姐，你……你就不想说说你学长吗？我看你的小说里，男女主角都是非常执着非常痴狂的人，有时候都显得极端。那看到他这样左拥右抱，不觉得生气吗？”
“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啊。”赵晓珂有点无奈地说，“我可以在小说里自由判断谁背弃了爱情，并让对不起爱情的人不得善终。可现实中……判断的边界模糊得很，不是当事人，也没资格指摘什么。浦学长……确实是个好人，我……一直都谨记着这一点。”
“好人就可以这样了吗？”童仪似乎是对这有什么心理阴影，就像曾经被人劈腿抛弃过似的，“好人也不算是免死金牌吧。”
“好人也可以有缺点。永远不办错事的是完人，人无完人。”赵晓珂平静地说。
童仪皱起眉，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答案，她靠在椅背上，左看看，右看看，看到菜品上齐，果汁也摆到了桌上，突然开口说：“赵姐，要是浦总追你，你会答应他吗？”
浦杰一口刚喝下去的果汁差点喷一桌子，硬往下一咽，恰好一股气从胃里升上来，上下顶在一起，噎得他食道涨破一样猛地一疼，赶忙抚着胸口上下按摩。
赵晓珂也大吃了一惊，杯子一抖撒了点果汁出来，忙说：“小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就是个假设的提问啊。”童仪摆出了写歌词时候的表情，随口说，“而且我看你俩……互相看时候的眼神都挺那个的。有问一下的意义嘛。”
赵晓珂低下头，清了清嗓子，对童仪讲起来之前跟浦杰正式认识，到之后一起写剧本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
她本就是写小说的，还是正职编辑兼职记者，条理清楚讲得跌宕起伏，配着温温婉婉的嗓音，就像听了场广播剧似的。
其实这也是浦杰第一次从赵晓珂的视角听到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不得不说，不光有种很微妙的新鲜感，还听出了……一丝让他心动的感觉。
“这就是你坚持认为浦总是好人的原因啊……”童仪单手撑腮，嚼着嘴里的东西，很有些感慨地说，“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浦总人还真的挺好诶。”
“你可能还不知道，他之前卷进过一场绑架案，被捅得住了院，那一次他拼命救下来了两个女孩。你……还都认识。”赵晓珂微笑着说，“那就是郑馨和孟沁瑶。”
“竟然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么烂俗的套路？”童仪吃惊地说了一句，接着扭脸打量着浦杰，说，“不过看你这凶巴巴的体格，倒真有可能。”
“我不清楚几个女孩在他身边彼此之间如何沟通，互相协调，总而言之，那是浦学长的私事。你可以认为他道德败坏，品行不端，但同样我也可以认为他人很不错，只是花心滥情……不可深交。我还是希望能做他的好朋友。差不多，也就仅限于此了。”
童仪撇了撇嘴，小声说：“我是不相信男女之间所谓友情的，能长期保持纯洁友谊关系只有一种可能——其中至少一方永远看不上另一个。”
“那是你的爱情观。观念这种东西，人与人都不尽相同。求同存异吧。”赵晓珂柔声说，“浦学长说，你找我是想和我讨论一下歌词的问题，可饭都吃一小半了，你都尽在说些私事，给我的感觉，浦学长好像已经比你的歌词重要了啊。”
童仪一个激灵，赶忙摇了摇头，说：“不不不，绝对没有。文学讨论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所以放到最后说嘛。”
既然她们进入正题，浦杰也就没了太大兴趣，反正这两位在精修词句上都远超过他，他这个行文只追求通顺即可的，基本上没有什么插嘴余地。
这样他更高兴，话题一直绕着他转他才要头疼。
这几天正值孟沁瑶将要登门拜访的关键阶段，一旦顺利双方家长的态度就算是最终敲定，就算赵晓珂这会儿同意辞职跳槽过来，他也暂时只能随便聊聊，单纯培养培养感情基础。
至于童仪，今晚一席饭，他算是知道，那是个很坚定的爱情至上主义者，而且非常重视恋爱关系中的对等公平，简而言之，就是男的在相处中拥有的权力，她也要与之匹配，她在恋情中坚持的原则，男方也必须一样遵守。
于是浦杰干脆地打消了拿她备选的念头。
他的确很需要找到更多女孩来分担被掠夺气运的风险，但他决不做威逼利诱硬要扭转对方想法的事情，愿意被他追求并接受他特殊状况的，哪怕只是为了求个生活富足，他现在也能坦然接受。
其实所谓恋爱，不就是在对方身上至少谋求一种自己所希冀的东西么。
他有，给得起，就给。他没有，给不起，就散。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合则来不合则去吧……
不过看起来，赵晓珂的观念倒是比从前动摇了很多啊。浦杰有点好奇地想，是因为什么呢？相亲不顺吗？
第436章 酒足饭饱
后半顿饭基本就是两个女人相见恨晚相谈甚欢，甚至都有了合作的念头，一个写专辑一个写书，专辑是书的主线，书是专辑的背景故事。
她们恰好都是东阳国一个音乐组合“幻想乐团SH”的粉丝，于是聊着聊着就把主题从都市中错过的爱情转移到了异世界奇幻大陆上史诗般的爱恨情仇。
童仪负责让歌曲点子冒出来，赵晓珂则把灵感拓展成背景复杂但结构简单的小故事，童仪以故事为蓝本构思歌词，赵晓珂再把歌词融入到故事之中丰富全篇。
两个姑娘越说越是兴奋，最后连组合的名字都想了出来，各自的名字贡献一个字，叫拂晓童话。
浦杰一看良机到来，就试探着说：“我觉得你们的这个想法很不错，比童仪在搞的那张专辑应该更有前途。赵晓珂，要不你跳槽过来算了，真把拂晓童话这个组合搞起来，怎么样？”
赵晓珂这次明显有点动心，但考虑了一下，还是笑着说：“我先利用业余时间跟小童合作一下看看吧，报社的工作来得挺不容易，轻率辞掉不合适。而且……”
她的表情略微有些黯淡，“你也知道，咱们东涵小地方，很多人眼里还是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