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承沉默地接过来，艰难地签了。
子春的心情有些复杂。
人啊……总是这么脆弱。
她看一眼郁承，知道安慰什么都没用，人早晚有这一天，小承向来通透，想必心里清楚。
她只好安静地陪着，老实地站了半天，突然想起小承下班就过来了，还没吃晚饭，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出门给他买东西。
走到半路，龙煜打了过来，语气不太爽：“你把他带哪去了？”
子春简洁道：“医院，他爷爷不行了。”
龙煜一顿，连忙询问地址，挂断通话赶了来。
此刻已入夜，抢救室外就只有郁承和守在一旁的东灰，他到的时候就见郁承背靠墙站着，身影显得孤零零的。
他慢慢到了郁承的面前。
郁承平静地看向他。
龙煜也看着他，沉默两秒，心疼地把人拉进怀里抱了抱。郁承鼻子一酸，用力回抱住他，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
龙煜揉揉他的头：“没事，我陪着你。”
郁承“嗯”了一声。
几人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万幸，送来得及时，人救回来了。他们跟着迈进病房，见老爷子还在睡，不知什么时候能醒。
子春买来的饭郁承一口没吃，早就凉了，龙煜便吩咐子春和东灰在这里守着，揉一把小崽子的头：“走，带你去吃饭。”
郁承跟着他出门，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渐渐停住了脚。
人的生命如此短暂，还很可能伴随着意外。
他有一天要么像上次那样仓促离世，要么像爷爷这样，晕过去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很多想对亲人说的话来不及说，很多想做的事来不及做，很多后悔的东西……一直后悔着。
他喊道：“龙煜。”
龙煜回头，见他眼底的情绪很深，折了回来：“怎么了？”
郁承扣住他的后脑，吻了过去。
他不想到死的那一天，才后悔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个人。
哪怕他们都不能陪彼此长久，哪怕他们没有未来，哪怕他们就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都没关系。
他认了。
第53章
龙煜的瞳孔骤然一缩，简直被亲愣了。
但现实并不会停滞等他，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秒，一股温热撬开牙齿，放肆地卷了进来。
他呼吸一紧，急忙后仰躲开。
一触即分，残存的余温却能着火。
火星顺着喉咙一路直奔心脏，在胸口放了一把大的，全身的血液都要伴着狂跳的节奏而沸腾。
他来不及扑灭，只仓促穿上一个长辈的皮，外强中干地粉饰太平，啧了声：“初吻在我这里放得太久还不乐意了？非要着急还……”
郁承打断道：“龙煜，我喜欢你。”
龙煜：“……”
郁承看着他：“我们在一起吧。”
龙煜：“……”
妖王活到现在就没听过如此动听的话。
他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扛住诱惑，没有立刻回一句“好”。因为他毕竟不是愣头青，年轻人一时冲动，他不能跟着冲动。
在一起，然后呢？
像今天这样的事，乃至于以后更多的时刻，郁承高兴了难过了生病了委屈了，他都不能陪在身边，这是想让他睡完就走？
龙煜干不出这种事，勉强训道：“别胡闹。”
郁承道：“哦。”
龙煜：“……”
他一瞬间都怀疑这小崽子是在玩他，决定忍了，问道，“吃饭吗？”
郁承道：“吃。”
两个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口碑还算不错的餐厅，随便点了点东西。期间郁承分别给老爸和大哥打了电话，告诉他们爷爷的情况，免得他们在国外干着急。
龙煜暗中打量，见这小崽子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好像刚刚的事是一场幻觉。
郁承察觉他的视线，抬头给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龙煜磨了一下牙：“没事，吃你的。”
郁承慢条斯理吃完，又回到了医院。
老爷子恰好苏醒，意识清醒，见孙子快步走过来，笑道：“我没事，老毛病了。”
郁承握住他的手，在床边坐下。
子春道：“医生刚刚来看过，说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郁承顿时放心：“谢谢。”
子春道：“客气啥，咱们这是什么交情。”
郁承一听就想起了求情的事，笑着点了一下头。
子春还嫌不够：“你今晚是要留下陪床吧，我也陪。”
龙煜正是不爽的时候，不等郁承开口，嫌弃道：“有你什么事，滚回去。”
“怎么没我的事？”子春义正言辞，“这可是我朋友！”
龙煜道：“东西找到了吗？”
子春：“……”
后悔，她就不该顶嘴。
龙煜眯起眼：“嗯？”
子春趁着郁承和郁老都在，能保下她的毛，豁出去了：“我找不到。”
龙煜不接受：“找不到就继续找。”
子春想哭：“能找的我都找了，臣妾办不到啊！”
龙煜盯着这个货，想着该怎么收拾，这时只听郁老爷子缓缓道：“是……是什么东西？”
他看向子春，“上个开门年，阿澈给我刻玉佩，你说是密码，拿着一个密码本给我看，后来就落在我那儿了，我一直给你收着，上次吃饭忘了拿给你，是那个吗？”
子春：“……”
郁承：“……”
龙煜：“……”
三人几乎同时开口：“在哪儿？”
郁老爷子道：“在书房。”
他看着郁承，“书桌那个柜子里有一个保险柜，密码你知道，就在里面，你去拿给他们。”
郁承道：“好”
子春绝处逢生都快哭了，激动道：“爷爷，你以后就是我亲爷爷！”
郁老爷子知道她不着调，但还是被叫得一个激灵，差点感动得原地厥过去。
他暗道果然还是自家老伴好，压着那一丝思念，没好气地伸手点点她，不知该训什么。
龙煜嫌弃她丢脸，便陪着郁承去老宅，想着赶紧回来把这货轰走。
老爷子目送他们离开，简单找个理由支开守着的东灰，看着子春：“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子春装傻：“啊？什么怎么回事？”
郁老爷子道：“我没老糊涂。”
他家和龙煜的关系一般，没到太好的地步。
但龙煜开门后就一直住在他家，后来又听说带着小承回妖界住着了，上次在老宅吃饭也跟了来，这次他出事，龙煜同样陪着小承，说他们没事，可能吗？
子春便不瞒着了：“猜到了还问？”
她看他一眼，说道，“别瞎操心，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吗，儿孙自有儿孙福。”
郁老爷子想了想，觉得小承应该心里有数，便没有反驳。
心里有数的郁少爷一路都很老实，回老宅拿完东西，再次回到了医院。
老爷子和子春说了半天话，又睡着了。几人没敢打扰，把房门一关，坐在外面的小客厅里，对着手机的印章照片开始解密。
佛珠面积有限，说不了太多话。
几人把每颗的字依次解出来，很快得到完整的句子，说是感觉自己被某种东西控制了，下次见面的她或许已经不是她，所以趁着还能保持理智，她把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藏在了一棵千年的古树上，那古树早已被政府保护起来，不出意外，应该能撑到开门年。
上面有具体的地点，龙煜吩咐子春去拿，看一眼时间，发现很晚了，便让郁承洗漱休息。
郁承听话地点头，洗漱完就睡了。
龙煜则坐着看邮件，结果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他煎熬片刻，起身看了看某个差点要他老命的小兔崽子，见对方睡得特别熟，轻轻摸了一把头。
混账东西，就会折腾人。
他松开手，目光扫到对方的唇上，只觉胸口的火苗又要死灰复燃，连忙移开了视线。
他没有再回去，在旁边坐了一会儿，调整好心态，这才重新打开手机看邮件。
郁承一觉睡到天亮，见爷爷的情况好了很多，便把这里交给护工，去单位上了半天班，下午请假来陪爷爷，晚上继续陪床。
老爷子一直没提他和龙煜的事，就这么养了三天，成功出院，回家去摆弄花草了。郁承便回到妖界，见龙煜今天正常下班了，问道：“你不开会了？”
龙煜道：“忙完了。”
郁承“哦”了声，心想终于忙完了。
他照例在书房陪着龙煜看书，然后到点回去睡觉，第二天跟着他上班，溜达着进了办公室。
宋叶磊扫他一眼，总觉得他心情不错，问道：“有好事？”
郁承笑眯眯：“没有。”
宋叶磊心想：那就是谈恋爱了。
他沉默一下，试探道：“你和他……成了？”
其实上次说完那堆话他就有点后悔了。
他自己这边还没整明白，小承的情况比他复杂，哪能轻易决定？
可怜宋太子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厉害一回，竟能给承爷当一次感情专家，还是把人往沟里带，就很愧疚，不过后来他发现这二人的关系一点没变，以为没事了，没想到还是成了。
郁承笑道：“快了。”
宋叶磊张了张口：“那你……”
郁承道：“我不会和他回妖界。”
宋叶磊道：“可你们就一年。”
郁承道：“我知道。”
他捏着发小的下巴给他合上，“我不想留下遗憾。”
宋叶磊道：“那他呢？”
郁承很自信：“他喜欢我，你觉得呢？”
宋叶磊心想及时行乐，这样也行。
咦等等，这么说他确实是干了一件好事！
想到这一点，他就坐不住了。
于是整整一上午，只要有机会他就去楼上转悠，终于成功和龙煜偶遇，便掐好一个度，把他的丰功伟绩透露给了对方，想要刷个好感。
龙煜温柔地看着他：“那你挺睿智的啊。”
宋叶磊很谦虚：“没有没有，我那天就是随口一说的，主要还是他心里有你，叔你忙吧，我得走了。”
龙煜盯着他下楼，实在气不过，回办公室就给他发了条微信。
宋叶磊打开一看，对上一句话：磁通量的计算式，胆矾的相对分子质量，元素周期表第51号元素，在我眼里都是你＇爱心＇＇爱心＇＇爱心＇
宋叶磊：“……”
他回复：叔，你发错人了吧？
龙煜：没有，就是给你发的＇爱心＇
宋叶磊：……是在夸我？
龙煜：＇爱心＇
宋叶磊：“……”
他被这几个爱心弄得发毛，求助地跑去找小承了。
郁承低头看完，说了句等等，用手机查了查，哭笑不得地给他看结果。
磁通量计算式SB，胆矾相对分子质量250，元素周期第51号元素Sb。
换言之，这句话的意思是SB，250，Sb……都是你。
宋叶磊：“……”
郁承笑道：“你又干了什么？”
宋叶磊也不知道自己哪又做错了，被刺激得恶向胆边生，说道：“弟妹怎么骂人呢？”
“弟妹”这个时候刚翻开一份文件，可惜看不进去半个字，满脑子都是郁承喜欢他。
那天后他们便没再提过某个话题，想来是郁承被老爷子的事一激，有点冲动，见他拒绝也就收了心思。
挺好的，他想。
他所求不多，能像这样天天看见郁承就挺好。
房门被轻轻叩了叩，龙煜抬头，见一名高层拿着一束花进来了：“老大，门卫打电话，说是有人给你送的。”
龙煜道：“谁送的？”
高层道：“是花店的人送来的，说是有人下的单，我看了一下，这上面没名片。”
他特好奇，“除了办事处的人，还有谁能给你送花？”
龙煜不乐意听了，掏出手机给他看微博：“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粉丝上万。”
高层道：“你粉丝送的？”
龙煜道：“不是没这种可能，当时偷拍我的人就在平城，我又天天开着跑车去吃饭，万一他们跟着我，知道我在这里上班，稍微一打听，不就能知道我的名字了吗？”
高层道：“也是。”
龙煜拍照发微博，写了一行字：说，谁送的？
状态发布一分钟，有了答案。
小号追星：我送的，喜欢吗？
龙煜点进对方的主页，发现地址就在平城，上一条微博写的是给自家宝贝儿买了束花，希望他能喜欢，发布时间就在四十分钟前，一目了然。
他递给高层：“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高层看得佩服：“牛批，只一张照片就能迷倒这么多人。”
他说着一顿，“那这花怎么办？要是让小承看见了，不得吃醋啊？”
龙煜没等回答，就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往门口一望，见到郁承进来了。
郁承笑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我？”
高层干笑：“嗯，这不快吃饭了吗，就提了一句。”
他不掺和老大的家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