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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所谓，正是趴在屋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张道士脱下道袍，将绑在身上的“仙女”给放下来，才恍然大悟。
当然，在他之前，是从未有人想过要爬上屋顶偷窥的。一来，屋顶太高，二来，张道士戒备森严也不会让人爬上屋顶，再者，大家都早已对张道士这一套深信不疑，以为神人，岂敢轻易质疑？
吴所谓笑道：“至于仙女们神秘莫测地凭空离去就更简单了，因为她们身上藏了妓馆常用的媚香，客人事先又喝了参合了媚药的美酒，姑娘们又风情万种，客人们一旦完事之后，早已筋疲力尽，呼呼大睡，半梦半醒之间根本不可能有清醒的意识，于是，在他们迷迷糊糊的时候，翠莲们就从床下的秘密通道离开了……”
机关设置在床下，是一块活动的石板，平素客人们进来，只看床底下藏没藏着人，岂能知道有什么机关？再者，这机关必须是从下面启动，“仙女们”和下面接应的人有约定，估摸着时间，仙女们悄然敲击地板，下面的机关立即启动，仙女们就怎么土遁了。
待得客人们醒来，自然看到仙女神秘消失，而他们守候在门口的侍卫随从们，也决计看不到半点人影。
一场骗局就这么完美无缺地呈现出来了。
尊乙和子初固然听得目瞪口呆，张道士的一张大胖脸则红一阵又白一阵。
尊乙狠狠瞪着他，真没料到，自己自以为是大商最聪明的人之一，竟然也遭遇了这样的骗局，一名妓女竟然冒充仙女，而且还得到了自己家传的红宝石。
彼时，天色已经明了，晨曦之中，但见翠莲脸上的胭脂水粉早已散开，眉梢眼角之间满是疲倦和憔悴，分明是一个浪荡风尘很久的低等妓女，哪有昨夜灯光之下浓妆艳抹的仙女的风姿和美艳？
就这么一个货色，他府里随便一名小妾都比她年轻漂亮，而自己，居然为了她献上了自己祖传的红宝石——
一想到国师大人已经承诺将这套珠宝首饰赏赐给她，尊乙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忽然伸出脚，狠狠踢了翠莲一脚。
翠莲哀嚎一声。
吴所谓立即拦住他，厉声道：“尊乙，你对一个女人下脚，有意思吗？”
“这个贱人，如此骗我，我要杀了她。”
“得了吧，你的智商严重不足，急需充值，你怪一个女人干什么？又不是她绑你来的，她也是奉命行事，再说，你难道没有从她身上得到好处吗？你爽的时候你不说，现在却去拿一个女人出气，你有意思吗？”
尊乙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尊乙忽然指着张道士的鼻子，恶狠狠地：“我要杀了这个妖道，你竟敢如此骗我……”
子初立即阻拦了他：“且慢，我倒要问问，张道士，你用妓女冒充仙女也就罢了，但是，为何那些客人得的怪病统统都好了？”
尊乙听得这话，立即停下来，他好像现在才想起自己这次耗费重金的本意——除了和仙女一夜之欢，主要不是为了治病求医的吗？
只要病能好，这钱就算值得了。
他恶狠狠地：“我花了这么多钱，我的心绞痛能好吗？”
张道士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你这妖怪，你倒是说说，我到底会不会好？若我不好，必将砍下你的脑袋……”
张道士还是冷笑一声：“你的病本来是可以好的，但现在，你可不能怪我了！”
“不怪你怪谁？”
“你们都该知道，无论仙女的身份如何，之前的病人统统都痊愈了，我自然有我的神奇法术，可现在，却被这位多事的国师大人给彻底破坏了，所以，很抱歉，尊乙侯爷，你的毛病恐怕是好不了啦……”
第1083章 人心和人性（三）
尊乙立即瞪着吴所谓，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吴所谓哈哈大笑：“张道士，你这招借刀杀人还真是不错。你明明就是故弄玄虚，你哪里有治病的能力？哈哈，实不相瞒，我曾经花费了一段时间调查你之前的客人，发现他们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绝症病人，而是绝大部分都是痔疮，痢疾之类的普通病，你游走四方，很有几分医术，所以，治好了一些寻常病人也并不稀奇。你在选择客人之前，是先仔细访查过他们的病情的，能确保治好的你才接收，至少，是可以极大减轻症状的。这也是为何你非要富豪们排队等候的主要原因，目的便是为了留出时间筛选病人，如果是真正的绝症病人，无力回天的，你根本不可能接受。再者，真正的绝症病人，也根本没法和仙女们一夜春宵了，那会立即要了他们的命……”
但凡得了绝症的男人，怎样也没法和女人刺激狂欢，否则，便是让他们心跳加速，尽快衰竭。如果他们在极度的香艳之后死在了张道士的家里，这该是怎样摧毁性的打击？
张道士，当然不可能冒这样的风险，也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子初恍然大悟。
就说嘛，全大商的富豪权贵们哪有那么多绝症病人？总不会所有富豪权贵都得了绝症吧？事实上，这其中的比例是很小的，再经过筛选，就更加微不足道了。
“富豪们有钱有闲医疗条件本来就好，绝症的相对人数也少一些，相反，民间百姓中不凡躺在床上等死的绝症病人。你当然知道自己根本治不好这些真正的绝症病人，所以，你公开宣称不挣穷人的钱，所以不为穷人治病，事实上，你是很清楚，穷人倾家荡产也没几个钱，而且治不好还砸了你的招牌，所以，干脆拒绝了这个群体……”
他看了看尊乙等人：“可富豪们就不同了，他们钱多得没地方花，而且一旦花了这个钱的富豪们，一来是显摆自己遇到了仙女是个了不起的艳遇和奇迹，二来，因这事情可以自抬身价，当然就故意夸大其词，吹得神乎其神，事实上，据我了解，就之前的一些富豪们，他们中不少人只是当时病情得到缓解或者控制，有的现在已经复发，可是，他们碍于面子不愿意公开承认而已，私下里虽然狐疑，却还是鸭子嘴壳硬，在人前装模作样而已……”
毕竟，张道士的骗局时间还不长。
只要时间一长，客人们陆续病发无法遮掩，或者病死，那么，他的这个骗局就会被揭破。
当然，张道士可能压根就没打算做永久的买卖，只要这骗局再坚持一年半载，他赚得盆满钵满，自然可以远走高飞，谁能奈何得了他？
吴所谓笑嘻嘻的看着众人：“你们要不要去参观一下张道士究竟赚了多少钱？”
子初立即道：“当然要。”
吴所谓带头就走。
尊乙稍稍迟疑也跟了上去。
从卧室到后花园，有一条密道，而密道的终端，便是后花园的柴房。
虽然是柴房，外表看起来很是破旧，也黑漆漆的，到处堆满了柴火，甚至还有零碎碎的蜘蛛网，可仔细一看，能发现有些蜘蛛网已经被扯断，分明是经常有人在此进出。
走进去，则是别有洞天。
深处，一间屋子，大门很坚硬。
此时，大门是开着的。
两名御林军站在门口。
吴所谓大步走了进去。
众人也跟了进去。
刚进去，眼前就一花，但见一间巨大的屋子里，堆满了无数的绫罗绸缎衣服，无数的珠宝首饰，全是客人们贡献的礼物。
这些上等的锦缎服饰和首饰，都只被穿戴了一次，现在全部都是簇新的。但见各种珠宝晃得众人那是眼花缭乱。
纵然是见多识广的子初等人也惊呼：好多珠宝。
尊乙也面色大变，他只以为自己的红宝石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奇珍异宝了，可一看到里面的毫无瑕疵的绿色翡翠，拳头大的红色珍珠，拇指大小的东海珍珠，以及凤凰造型的黄金圈子……几乎每一件都还在自己的红宝石之上。
张道士是个精细人，他生怕妓女们嘴巴不稳，把这些衣服穿戴出去露出马脚，所以，每次妓女们完事之后，便让她们在这里换下自己的衣服，然后给她们一些钱，让她们走人。
妓女们也乐得拿现钱，而不是这些不便变卖的东西，所以这些衣物便全部留在这里了。
就连吴所谓也叹为观止：“我最初估算你这几个月下来可能赚了十来万两银子，现在看来，远远不止这个数啊，这里的珍宝都是极品上等货色，有好几样单件可能都价值一万两银子以上，光这些珠宝加起来也起码价值二十万银子了。原本你赚了这么大一笔，其实可以提前收手，远走高飞，一辈子也就荣华富贵地过去了，谁能奈何你呢？可是，你偏偏贪心不足，居然想一直这么骗下去……”
人类就是这样。
可能最初，张道士是穷的发疯，想了个赚快钱的法子，原本想的是赚一笔就收手，可是，当他发现这个骗局竟然如此天衣无缝，来钱竟然如此快速如此迅捷，如此惊人的时候，他已经无法收手了。
每天睁开眼睛，便能看到一大堆金银财宝，绫罗绸缎。
每天睁开眼睛，便能看到一大堆富豪的马仔等在门口，拿着巨额的财富和礼物，等待交到你的手里。
你能收手吗？
你能尽快收手离开吗？
而且，迄今为止，张道士还没有收到任何一个前客人的质疑和询问，也就是说，他判断出这个骗局至少还可以安然无恙地维持至少一年半载——毕竟，那些富翁无论是出于自己的面子或者自身的身体情况，都至少能熬这么久。
毕竟，谁愿意花了一笔巨款被当成傻帽？
就算明知上当，可能也会咬碎牙忍住——否则，不但是傻帽，而且很可能被外人私下里幸灾乐祸，甚至嘲笑你可能是人品不行，违背天意，现在活该受到惩罚，否则，为何别人都好了，就你一个人遭了报应？
第1084章 人心和人性（四）
就算他们的面子和虚荣心，也必须最大限度阻挡他们提前揭露这场骗局。
富豪们，羞于承认自己上了这么无聊而又愚蠢的骗局。更不可能主动承认自己是把家传珍宝送给了一位妓女而已。他们反而绘声绘色，赌咒发誓向亲朋好友以及所有问询者例证自己见到的是真的神仙，是真的受到了仙女的青睐……
当然，他们根本不可能想一想：自己老迈无用，矮胖丑，除了钱，一无所有，仙女们凭啥看上你一个庸俗无聊的凡夫俗子？甚至于你在床上也不过一二三缴枪投降而已。
这些，当然全被神乎其神的骗术所彻底掩盖。
张道士，非常了解人性。
张道士尤其了解男人的人性。
不了解人性的人，就不会设计出这么精妙的骗局了。
最初，他的收费其实并不那么天价，是随着舆论的推波助澜，名气的大增，才一飞冲天。到后来，他甚至已经开始暗戳戳地收取客户的定金——为了插队的富人甚至主动连番加钱，主动提前把巨额的珍宝交给他。
张道士来者不拒，为的便是有朝一日演戏演不下去了，就远走高飞，为此，他甚至已经开始准备着手大批量的转移这些珠宝财富了。
可是，可是。
人生最怕的便是可是二字。
若不是遇到吴所谓，他的骗局真的还可以一往无前，而且，他自忖也自信，自己绝对有办法全身而退——就算是出现有人质疑，他也会尽快准备，全身而退。
可现在，他什么准备都没有，刚刚到达了事业的巅峰时期，就被这毛头小子给彻底破坏了。
张道士恶狠狠地瞪着他，如果眼中能射出刀子，他早已杀了吴所谓八百次了。可是，他的眼睛里射不出刀子，因为，他的旁边，几名御林军真刀真枪对着他，而且他被五花大绑，纵然要骤起发难都没有办法。
吴所谓长叹一声：“你好歹也是一代名人，早前你和你的家族也颇有清誉，你本人也曾经乐善好施，怎么就铤而走险，犯下这么贪婪的罪孽？甚至于你医术也不错，纵然是摆摊设点，你也能成为一代名医，自然可以赚钱，却为何非要选择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张道士冷笑一声：“我如果摆摊设点告诉他们我可以治病救人，但是，治好一个人要收取1000两银子，你以为他们会相信吗？”
“……”
“别说一千两银子，只怕一百两他们也坚决不信，反而会认为我是骗子。而且，在大众的心里，都认为医者父母心，意思是医生就该白白救人，少收钱，哪里会允许你收取天价的诊金？你看看古往今来，有几个名医成了大富豪富甲一方的？”
这是事实，吴所谓无法反驳。
“可是，我变换了一下方式，效果就大不同了。他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