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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旦虽然野心勃勃，才华也不错，但从小受到压制，难免气势不足。他听从军师的建议，原本想趁着大雪灾一举进攻朝歌，赌一把运气，可是，兵临城下时，他却犹豫胆怯了，也不敢继续前进了，因为，他生怕赌错了，不但整个周军彻底完蛋，就连他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了，所以，他忽然退却了，他想回去再壮大几年，然后再一举进攻……”
众人完全不知道大王为何忽然对周军这么了如指掌了。
而且，这些东西，他们完全都不知道，闻所未闻。
大王却长嘘一口气：“你们也都看到了，朝歌现在已经是虚弱不堪，军粮都不足了，如果姬旦一举进攻，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也幸好他一时胆怯退回去了，否则……”
大家都捏一把冷汗。
是啊，如果周军一举打来，现在坐在这王位上的还是不是这位大王呢？
“可是，历史不容假设。既然姬旦失去了这最好的机会，以后，他便再也不会有任何机会了……这，也算是大商的列祖列宗保佑吧！”
众臣无言可对。
“姬昌父子在朝歌经营多年，他贿赂了许多人，朝野内外都有他的眼线。为此，姬发父子甚至制作了一本小册子，详细记录了他们送礼的名单……”
第1004章 奸臣把柄（二）
大王顿住了。
群臣忽然冷汗涔涔。
尤其是费仲，他忽然觉得很热，整个人都快汗流浃背了，可是，他却根本不敢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甚至连袖子都不敢抬一下。
但是，大王却并未就小册子的问题继续说下去，而是改变了话题：“说起来，西伯侯还真是一个人物，至少，他在舆论上是一把好手，他的儿子们也一个个都野心勃勃，在这一点上，我都很佩服他，在之前，我真是低估他了。比如，他明明只有几个儿子，却收养了大量的宗室子弟，对外宣称自己有整整一百个儿子，如此，就让他看起来无比的声势浩大，毕竟，古中国的传统就是多子多福嘛……”
古中国！
大王说了许多陌生的词语。
大家听不懂，可是，大家也不敢发问。
“正是这100个儿子的传奇，让他无意之中成为了民众心目中的传奇人物，再加上他出手大方，十分慷慨，所以，就更得人心。比如，还有著名的凤鸣岐山！你们都应该听过吧？”
众人点点头。
“西岐哪里会有什么凤凰呢？无非是西伯侯父子受到军师指点，找了几只漂亮的野鸡，然后故弄玄虚，就号称来了凤凰，至于凤凰唱歌就更扯淡了，那是他们找的军师在背后捣鬼，隐匿在一颗大树上弹奏了一首曲子，假装是凤凰之音，然后便大肆宣传，以显示他们父子受之天命……”
众臣再次面面相觑。
商容没忍住：“真的是野鸡而不是凤凰吗？”
“寡人派人查得清清楚楚，你们看……”
帝辛一挥手，一名侍卫便上前来了。
侍卫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笼子，然后，当着诸臣之面打开。
众人一看，纷纷惊呼：“好大的一只野鸡……”
“还真是漂亮……”
那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锦鸡，长长的尾巴舒展时简直就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这种鸟叫做锦鸡，以漂亮的羽毛著称，尤其是它尾巴上的几根毛最是漂亮，在中世纪的时候，曾经被欧洲的贵族们视为一种象征荣耀的装饰品，要通过国王的赏赐才能装饰在自己的铠甲上面……”
中世纪的欧洲？这是什么意思？
可大臣们已经顾不得大王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了，他们都好奇地看着那只极其美丽的锦鸡，然后，看到又一名侍卫提着一只更大的鸟笼进来了。
这只鸟笼，整整比前一只大了好几倍。
里面，一只蓝色的长尾巴鸟。
“这种鸟叫做孔雀，也经常被别有用心的人当成是凤凰……你们看……”
侍卫忽然应声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然后，还在鸟笼里投放了一种东西，那孔雀不知是受惊还是怎地，忽然开屏了。
但见巨大的五彩羽翼展开，简直就像是一面巨大的彩色的屏风。
“天啦，这是凤凰……凤凰……”
“这才是凤凰啊……”
“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开屏的孔雀，慢慢地收起了自己的尾巴，然后，又变成了一只平淡无奇的大鸟。
众人的啧啧称赞声慢慢地平息了，每个人都好奇地看着那只神奇的“凤凰”，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如果锦鸡不能说明什么问题，那么，这只凤凰千真万确就是真的凤凰啊。
凤鸣西岐有什么不对吗？
大王再次开口了：“这不是凤凰，这是孔雀。”
“……”
“这种孔雀，在21世纪的中国随处可见，尤其是动物园里，都是成批量养殖。甚至有很多人工饲养的孔雀，不但可以当成宠物喂养，还可以吃孔雀肉，动物园的旁边到处都是卖孔雀翎的，10元钱就可以买一大把。以前，我曾经见过好几个广场舞大妈养了这种孔雀当宠物在小区里溜达，每天傍晚都要带下楼溜达一圈，吸引无数孩子围观……”
群臣已经傻了。
“西岐每年都有一次花朝节，民众都聚集在郊外赏花游玩。西伯侯父子早有野心要谋夺大商的江山，但是，他们是大商的附属国，千百年来都是大商的臣子，臣子公然反叛，总要找个合适的理由，不然，就会为千夫所指，在道义上站不住脚，还会被当成乱臣贼子。当然，西伯侯父子可不是一般人，尤其是西伯侯，他精通易经八卦，有一点算命先生的架势，所以，自然不可能让自己背负乱臣贼子的名声，于是，就先要在舆论上占据优势……”
“要占据舆论上的优势，该怎么办呢？各位，如果你们现在想造反，或者假设你们自己是西伯侯，你们要为自己找个什么最合适的借口和理由？”
这！
石破天惊一般啊。
众臣面色煞白啊。
大王问：你等假如要造反，你们要找什么借口呢？
谁敢回答啊，这不是找死吗？
大王却不徐不疾地拍了拍自己坐下的龙椅：“大家别急，好好想一想，认真想一想，你们若是西伯侯，你们要找什么借口推翻寡人？”
大王的目光过处，群臣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了，每个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难道大王在怀疑我？难道大王认为我藏有二心？难道大王怀疑我和西岐有勾搭？或者，大王已经知道我和西岐有勾搭了？
四周，一片死寂。
大家都低下头去。
终于，还是病躯羸弱的比干先开口了：“大王……臣等根本没有谋反之心，臣等一直忠心耿耿……所以，这问题没法假设……”
大王还是和颜悦色：“比干，你的确没有任何谋反之心。你除了脾气怪一点，执拗一点，你还真的没啥大错，你就和明朝的海瑞差不多，不知变通认死理而已，但是，总的来说，你是一个忠臣，也是一个好人。但是，你是忠臣，你没有任何谋逆之心，并不代表人人都和你一样……”
比干狐疑地看着大王。
其他人却惴惴地看着大王。
大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清算“有谋逆之心”的嫌疑犯了？
或者，大王马上就要公布他所掌握的西伯侯那一份送礼的名单了？
谁会在名单上面？
或者说，谁会漏网？
每个人，各怀心思。
第1005章 凤鸣西岐（一）
可大王还是和颜悦色：“你等无需慌张，也无需惴惴，今日寡人召见你们并非为了要清算你们，更不是有别的目的。事实上，寡人在罪己诏中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寡人绝非没有过错，寡人最大的过错在于前几年酷爱饮酒，酗酒过度，导致脖子以上部分几乎瘫痪了，也就是俗称的脑残！因为脑残，当然不理朝政，还犯下了许多荒唐的错误，以至于眼睁睁地看着大好河山逐步沦陷却还自以为固若金汤！所以，西伯侯父子借此起兵，也就可以理解了……”
“就算没有西伯侯，也会有别的诸侯！如果寡人一直酗酒无度，那么，可以肯定，终有一天会被诸侯们推翻！”
众臣除了面面相觑，已经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表情了。
“你们不敢当面指出寡人的过失，但很显然，你们私下里一定经常抱怨寡人的种种过错，所以，这些过错便成了诸侯们起兵谋逆的借口。再回到西伯侯父子的问题上，西伯侯父子当然也知道寡人的这些过失，但是，身为臣子，不指出纠正君王的过失，反而起兵谋逆，这自然是大逆不道，对民众也交代不过去，对吧？”
商容点点头：“没错，是这样。”
“所以，西伯侯父子干脆想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宣称自己的谋反是受之天命！天子，上天之子嘛。哪里还有比受之天命更好的借口？于是，你们便看到了，在西岐的花朝节上，便有了姬昌父子用孔雀冒充凤凰一事，然后他的军师躲在一颗大树上吹奏了一首曲子，于是，凤鸣岐山这种闹剧就这么成了。西伯侯父子最高明的地方在于当着许多民众表演这场闹剧，毕竟，民众无知，也不认识孔雀也没见过，所以第一面，自然当成了凤凰，然后，争相口耳相传，于是，天下皆知凤鸣岐山，于是，西伯侯父子身上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成了上天选定的下一个继承人……”
众人纷纷点头：“原来如此……”
“不说不知道，一说，还真的是这样啊……”
“西伯侯父子真是太无耻了，居然能想出这样的鬼主意……”
“我就说嘛，西岐那小地方哪里来的凤凰？原来是他们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西伯侯父子真是罪该万死，竟然有这样的谋逆之心，还把自己打扮成受命于天，真是大大的奸臣……”
“难怪西伯侯那么快就死了，原来是做这种缺德事被上天惩罚了啊。他的儿子被大王处死，也真是大快人心了，可能他根本想不到大王如此英明吧？”
“是啊，大王最是英明了，一眼识破了姬发这小子的伪装不说，还将姬旦冒充的事情也揭穿了，真是一双慧眼啊……”
“西伯侯父子真乃古今第一大奸臣啊……”
一瞬间，之前人人称赞的大好人，慈善家，天之骄子，就变成了大奸臣，大罪人，投机取巧的阴谋家，卑鄙小人。
西伯侯父子的底裤，被彻底扒下来了。
直到大家的议论差不多了，帝辛又笑起来：“其实，编造各种受之天命的戏码也是古中国的传统，为了登上王位，自然要自抬身价，给自己编造一些离奇的身世，比如，明明有父亲，却不惜编造自己的母亲是在野外踩了什么人的脚印，或者吞噬了什么神秘的鸟蛋，或者看一眼彩虹就感而受孕……如此种种，为了替自己编造一个离奇的身份，却编排母亲给父亲戴绿帽子，也是让人醉了……最典型的一个皇帝叫做刘邦。刘邦原本是泗水县的一个地痞，少年时代是一个无赖，天天去各地赊酒喝，但是，等到他揭竿而起谋逆成功之后，为了改变自己的地痞身份，居然编排了一个天大的谎言，他说，他不是他的父亲生的，是他的母亲去河中洗衣服时，和河边的一条野龙交合，然后感而怀孕，就生下了他这个龙子……哈哈，大家不觉得这样的借口很可笑吗？”
大家面面相觑。
当然不仅是因为大王的这些“绿帽子”“让人醉了”，甚至并不仅仅是因为西伯侯父子所谓的凤凰就是野鸡冒充或者什么叫做刘邦的奇怪的皇帝……而是大王的态度——大王竟然认为这些神奇的传说全部是编造的也就罢了，可他居然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
而且，大王公然承认自己酗酒误国！
大王，怎么会这么说？
大王，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大家终于认真打量大王，他们忽然发现，大王真的变了：
比起过去那个终日醉醺醺的、眼神迷离的大王，现在龙椅上的这个人，起码年轻了十岁或者二十岁。
不止是年轻，而且变得更加健壮，更加伟岸，甚至当他伸出手时，大家毫不怀疑，他真的能重回当年的雄风：抚梁易柱。
真正的帝辛，年轻时代的帝辛，忽然复苏了一般。
可是，纵然是年轻时代的帝辛，也没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吧？
而且，他这一套谈吐，完全超过了诸臣的认识吧？
更可怕的是，他好像把诸臣的举动、鬼胎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再次看看台上的孔雀和锦鸡，就更是胆战心惊了：陛下，对西伯侯的了解完全超越大家的想象啊。
不然，他哪里找到的孔雀？
这个陛下，是真的清醒了？
其中一部分人当然有点高兴：毕竟，朝中大臣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没有投靠西岐。他们认为，大王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