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有人漫画粉丝排队，虽然稀稀拉拉，但是，吴所谓也看到偶尔有一两个人举着“小明”的灯牌广告和自制的手绘宣传海报。
就算人很少，他也不愿意伤了粉丝的心。
今时今日，人情冷暖，他想，还有人肯喜欢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他决定，哪怕只有几十个人，自己也要完成这场签售会。
小舟在一边愤愤不平：“不行，我们不能接受这种不公平待遇。这圈子就是这样，你一次妥协，人家次次踩你。吴先生，这样下去，你的咖位会大大缩水，我们最好马上离开……”
吴所谓淡淡地：“既来之则安之。”
小舟还要多话，吴所谓阻止了他：“你要是觉得丢脸，你可以先回去，我一个人留下就行了。”
小舟再不敢多话了。
下午一点，签售会准时开始。
吴所谓来得早，提前坐在一边，看到自己和受德的签售台是分开的，相距一丈左右。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受德一起签售，以前刚走红时，二人曾多次出售签售会，一直是坐在一起的。
受德面前，小山似的堆着几乎上万本书，而自己这边，只有几百本。
经理的解释是库存不足，实际上，是粉丝不足。
因为，漫画这边排队的粉丝相比受德的书粉，实在是太寒碜了。粉丝们懒洋洋的玩着手机，但也算是一条长龙，而且在签售会开始之前，不时有人上前找吴所谓合影。
吴所谓有求必应，态度超好。
纣王掐着点来，随身八个助理，十几名保安，黑色保姆车呼啸而来。
狂热的粉丝蜂拥而上：“汤丁……汤丁……汤丁……”
广场上的声浪仿佛被掀成了沸腾。
就连吴所谓这边的漫画粉丝也彻底倒戈，一拥而上，融入了受德的粉丝海洋里。
保安立即分开众人，纣王保持着招牌式的笑容，不停对粉丝挥手，然后，走向签售台。
他坐下，终于看了吴所谓一眼，淡淡地点点头。
吴所谓也笑着点点头。
主持人扒拉扒拉了一阵，大意是汤丁先生如何百忙之中赶来签售，粉丝你们要珍惜机会之类的，当然，也介绍了吴所谓一番。
然后签售开始。
二人埋头签售，全程再也没有任何交流。
吴所谓这边的一千本书很快签售完毕，有少部分粉丝排队不耐烦了，估计怕找汤丁签售已经没希望了，便转移到吴所谓这边排队。工作人员前来低声问还要不要增加调货，吴所谓答应了。
又签售了一千本之后，工作人员再要加货时，吴所谓悄悄拒绝了。
这时候，受德那边还人山人海，狂躁的粉丝们排队，拍照，兴奋地尖叫哭泣，甚至有人激动地晕倒了。
受德一直埋头签售，他的态度很认真，对粉丝们的要求也尽力答应。女粉丝们跑去抱着他的脖子合影，他也保持着招牌式的笑容，十分亲民。
粉丝们的尖叫声就更强更大了。
吴所谓不经意地起身离开，走了很远，回头，还看到人山人海的排队长龙——他知道，受德就算签售到天明，也无法满足粉丝们的要求。按照惯例，他签售五千本之后，便会回去休息，剩下的，将由工作人员代签，然后，销售到粉丝手里。
他上车，一直很沉默。
小舟愤愤不平：“我觉得受德真的变了，他现在完全不顾你的感受，把风头全部抢光了，呸，还说是你最好的朋友，我看他简直是过河拆桥，居然见了你的面爱理不理的，也难怪主办方敢那么轻视你，说不定，就是他在背后黑你……”
吴所谓和颜悦色：“他不是抢风头。那风头本就是他的。”
“可你们不是朋友吗？他随便给主办方说一声，主办方就不敢这么轻慢你……”
吴所谓笑着不答。
就连小舟都知道——要受德打了招呼，主办方才不敢轻慢自己。
现在，受德不打招呼了，结果，就是这样。
自己只是一个陪衬人。
自己站在受德身边，只是陪衬他的更加杰出。
真的，一个漫画作家，再红，其实也不过相当于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而且，这漫画的载体还是汤丁的小说，不是自己的原创。
真的完全怪不得受德。
在过去的日子里，自己曾经和他一起火爆，一起风光，一起代言，一起装逼，自以为已经成了万众偶像。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彻底明白，原来，之前的风光根本不属于自己——是受德给自己的——自己是依附着他，被人炒作CP这个概念才红了的。
真正有粉丝的人，其实是受德。
离开了受德，自己的粉丝基础，非常非常微弱。
一旦不捆绑销售了，爱新觉罗小明，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便是残酷的娱乐圈——远远比你想象的更加残酷和势力。
他想，自己真是不适合娱乐圈。
以后，也不准备再踏入这个圈子了。
他决定隐退。
杨姐打来电话：“小吴，很抱歉，我才知道上次签售会的事情，都怪经纪人团队没有安排好，让你无端端地受了一场气……”
吴所谓呵呵大笑：“杨姐，这是好事，你不必介怀。”
杨姐很意外：“小吴，你该不会生我气了吧？下次我一定给你单独安排一场非常火爆的签售会，你放心，漫画销量那么好，你的粉丝比你想象的更多，只是这一次根本没宣传出去，绝大多数粉丝不知道而已……”
“我怎会生气？这让我真正看清楚了自己的分量。说真的，一个漫画家最好还是少抛头露面为好，毕竟，读者希望看到的还是你漫画的品质，而不是你这个人究竟如何抛头露面，对吧？我并不适合任何娱乐活动，以后，不参加任何相关宣传活动了，杨姐，你也别再费心了。”
第405章 散了的筵席（一）
杨姐叹道：“小吴，你可不要灰心了，漫画是很枯燥的行业。”
吴所谓心平气和：“正因为枯燥，我们才不能浮躁。杨姐放心，我以后的职责就是尽力画好每一个故事。我会对漫画质量负责的。”
杨姐长叹，却又无话可说。
她终于慢慢地相信：原来，吴所谓和受德是真的决裂了。
娱乐圈，从来没有永恒的敌人，当然，也没有永恒的友情。
她本是个生意人，早已熟谙这套游戏规则，可不知怎地，竟然也黯然神伤。
那是爱新觉罗小明的最后一次签售会，以惨淡收场，从此，吴所谓再也没有出席任何活动，也从此不再公开露面，甚至，连接受电话采访都不愿意了。
逐渐地，吴所谓彻底从娱乐圈消失了，江湖上，再也没有他的传说了。
连续下了三场秋雨，天气一下就冷飕飕的。
纣王回来时，已是黄昏。
那是签售会之后，二人第一次见面。
其实，相距时间不到三天。
吴所谓坐在客厅里玩手机游戏，见到他，随口道：“回来了？”
他点点头，坐下。
吴所谓又头也不抬地继续游戏。
“小吴，我有事情跟你谈。”
“什么事？”
他拿出厚厚的一叠材料。
吴所谓懒洋洋地一看，又是各种移民的资料。
“澳洲的办事处已经弄好，办工作签证非常容易，小吴，你收拾一下，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吴所谓一把推开面前的资料，冷笑一声：“我走不走是我的事情，与你有什么相干？”
“你必须走！”
“哈，这倒奇了，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
受德面色也变了：“小吴，你何苦一直留下？你也知道，你留下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作用？我需要什么作用？我喜欢留下不行吗？”
纣王心平气和：“你得想想你父母。你是独生子，你在国内，他们在国外，有个什么事情，你根本照顾不上。那谁孔子说的好，父母在不远游。”
吴所谓死死盯着他。
他面不改色：“再说，你在国内真没什么好呆的，就画点漫画而已，哪里不能画呢？”
“这倒怪了，我就喜欢在这里画漫画不行吗？”
他面色也变了：“小吴，你真没必要留下。”
“有没有必要，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你！”
吴所谓死死盯着他：“你是怕我连累你？还是觉得我已经跟不上你的档次了？哈，罢了，你现在已经是福布斯娱乐榜单第一名的大富豪了，我们的确不适宜做朋友了。”
纣王冷冷看他一眼。
“小吴，这几次的活动相信你也明白了，娱乐圈残酷又势力，是个人踩人的名利场。你置身其间，只有上升，不能下沉，稍有不慎，迎接你的便是失败、嘲讽和冷眼，你根本不适合这个圈子……”
吴所谓笑笑：“多谢你煞费苦心，让我看清楚自己的实力。你不就是想说明，之前我貌似红了一阵，其实全部是靠你的提携，沾你的光吗？现在你不罩着我了，我就什么也不是了吗？”
纣王看着他，一副本来就是这样的神情。
吴所谓笑笑：“你他娘的别这么看我。你现在是顶级巨星了，我什么都不是，可是，就算如此，至少，我自己到底是呆在国内还是国外并不由你决定。”
他心平气和：“受德，省省吧，就算友尽，也没必要弄得那么难看，对吧？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纣王站起来。
不一会儿，他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只简单地旅行箱。
他淡淡地：“我搬去新买的别墅了。小吴，如果你有兴趣，可以随时来做客。”
吴所谓嗤之以鼻：“我毫无兴趣。”
他转身就走。
吴所谓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了门。
关门的一刹那，他看到门外站着的两名保镖，其中一人为纣王接过了行李箱。
他瘫在沙发上，看着天慢慢黑尽，也不想开灯，一个人懒洋洋地躺着。
过了许久，有人拿钥匙开门。
雍正拉亮灯，忽然看到他躺在沙发上，吓一跳：“小吴，你黑咕隆咚的躺在那里干什么？”
他有气没力：“受德已经搬走了，你他娘的什么时候搬走？”
雍正好生意外：“纣王真的搬走了？”
也不等吴所谓回答，他直奔纣王的房间，然后又冲出来：“东西都拿走了，那家伙真的搬走了？他难道没有请你一起搬去他的别墅？”
吴所谓淡淡的：“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雍正脸色阴沉沉的，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只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吴所谓好生奇怪，雍正这厮到底想干嘛？为什么受德搬走了，他一副大祸临头的架势？？？但是，他也懒得去问，还是懒洋洋地躺着玩手机游戏。
半晌，雍正站起来，“受德真没邀请你搬去他的别墅？”
吴所谓奇道：“我和受德是同居关系吗？为什么他的新家我非搬去不可？是不是以后他结婚生子，我也一起去？我就没有自己的家吗？”
雍正讪笑：“小吴，你他娘的真是个蠢材。”
“你他娘的才是蠢材。再说，我对他那个别墅一点兴趣也没有。”
“罢了罢了，你既然蠢到这等地步，我也懒得说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我明天也搬走。”
吴所谓这才是大出意外。
这家伙，早前怎么赶都赶不走，现在一看纣王走了，立即就开溜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敢情你这家伙一直赖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忌惮受德？”
雍正冷哼一声：“反正你也早就想赶我走了，现在我走了岂不是正合你的心意？”
第二天一早，吴所谓听得客厅里有响动，他推门出来，但见雍正果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和纣王不同，他收拾了整整两大箱子东西，把他的所有东西一样不落地装走了。
吴所谓诧异：“真搬走？房子找好了？”
“找好了，在有一间画廊附近租了一套高档公寓，每个月一万元租金。”
“为什么不买一套？你作画的收入已经足矣买一套了。”
第406章 散了的筵席（二）
“没兴趣。住公寓更洒脱，懒得麻烦。而且公寓里有专门的服务员打扫。再说，我就算买也买不起受德那种别墅。据说，他的别墅是杨姐为他精挑细选的，价值上亿，纯独栋，周围有湖泊山水，是本市顶级富豪聚居的地方。我买不起那种房子，就不想买了。”
吴所谓不以为然：“再大的房子也只能住一间，没必要攀比。”
雍正反唇相讥：“要是不攀比，你为什么和纣王友尽？”
吴所谓大怒：“我什么时候和受德友尽了？”
“难道你们还是朋友？小吴，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嘿嘿，娱乐圈都传遍了，纣王早已看不起你了，你承认吧，你的档次已经跟不上纣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