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驱逐出圣城的“圣洁派”领袖为棋,开始挑战教皇的权威。
该说他疯了还是该说他无畏?
连先前鼓掌的贵族们看到这份文件之后,脸色骤变,霍然抬头去看坐在王座之上的国王。其余的教士,领主,邦国代表的反应更大,不少人直接就站起了身,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站起身的时候,从大厅的门口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
嗒、嗒、嗒。
战马铁蹄落到岩石地板上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令人心生不安的肃杀。
一匹战马,一名骑士出现在了宴会大厅的入口处。
骑士的背后是沉沉的暗夜,辉煌的烛火落到他披挂的铁甲上。骑士带着冰冷的铁手套,腰间配挂着长剑。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端着头盔,半长的银发束在脑后,冰蓝的眼眸沉静得像一刃寒锋。
约翰将军。
他来了。
今天是白金汉公爵的葬礼,也是他正式成为国王捍卫者的典礼。
他在反对者们站起身,暗流汹涌的这一刻,踏进了宴会的大厅。
邦国的代表们从约翰将军踏进大厅的那一刻起,就停下了交谈。站起身的那些人互相交换着目光。边境的领主们缓缓地坐直了身,贵族夫人和小姐们预感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将目光在约翰将军和宴会上的其他骑士身上来回移动。
国王举起酒杯,对自己的堂兄高高地举杯。
内务总管高声向宴会上的所有人宣布——国王的捍卫者,约翰将军到了。
约翰将军在所有的目光下抬手握拳,叩击心脏。
铁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以骑士的荣耀起誓,我将以我的生命捍卫陛下的尊严和权威。”
约翰将军的声音低沉有力,他注视着在王座上对自己举杯的国王。
“终我一生,皆以捍卫者的职责和荣誉为己任。所有不拥护陛下的人,我将以利剑惩戒,将以铁骑践踏。”
“现在——”
约翰将军摘下了自己的铁手套,将它扔到地上。
“我向在座所有陛下的反对者,发起挑战!”
铁手套锵然落地。
烛火摇曳,火光通明,落到了年轻的约翰将军身上——他已经继承了父亲的公爵爵位,如今他也要继承白金汉公爵的“捍卫者”之职。
第一位反对条例的骑士从宴会席上站起身,走了出来。他捡起了被约翰将军抛掷在地的铁手套:“请。”
这是中世纪。
这是骑士的时代。
在所有觥筹交错的优雅礼仪之下,掩盖的是最野蛮的原始暴力冲动。鲜血和铠甲,长剑与决斗,才是这个时代被尊崇的,最高贵的裁决方式——以一方的荣耀,一方的死亡为代价。领主们无法从神学上击溃安尼尔院长,但是他们能够在决斗场上击溃国王的捍卫者。
那便意味着国王今天的谋划将失败——
没有人会信赖一位未拥有绝对武力的国王!
此时此刻,约翰将军就象征着国王本人。
国王将荣誉交到了他的手中。
蔷薇家族从来不忌惮血腥,决斗场就设在大厅之前的广场上。早已经准备好的火把被一一点燃,火焰圈出了一个决斗的圆圈。
司仪开始报出决斗双方的骑士:“蔷薇家族,国王的捍卫者!约翰将军!”
约翰将军纵马前行,他背后披着的猩红披风翻卷着,国王的亲卫兵们自发地为他高高地举起了蔷薇王旗。白金汉公爵的旧部们高声呼和。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这一次的决斗场所相对于马上比武要小许多,双方不会使用骑枪,而以更危险的近战决斗。
“德克邦国,特森爵士!”
约翰将军的对手也踏上了比武场,他披着蓝色的披风,一手举着带有月桂家纹的盾牌。面对白金汉公爵的儿子,帝国雄狮的血脉,他保持了足够的警惕和重视。
在典仪官宣布开始的那一刻,约翰将军的战马疾风一般地奔驰了起来。双方在转瞬之间逼近,约翰将军握着剑,剑刃倾斜侧转。他的对手也是一位成名已久的骑士,拥有着足以夸耀的战绩。
寒风刮过面庞,约翰将军平静无比。
战马终于碰撞,在那一刻,约翰将军暴喝一声,长剑带起了凌厉的风啸。特森爵士举起盾牌迎接,电光石火之间,长剑剑身一侧,在盾牌上擦掠而过,这不是失手,而是更加致命的进攻——因为在下一刻,约翰将军就连人带马跃起。
当初国王在班兹堡上就曾经用过这一招,如今在约翰将军身上也呈现了出来。
白金汉公爵这一生,教导出了两名世界上最优秀的骑士。
一位是他的侄子!一位是他的儿子!
战马嘶鸣,骑士怒吼,半空中的约翰将军已经化身为了暴怒厮杀的雄狮。他父亲的荣光复苏在他的身上,他的长剑重重地劈下,磕飞了敌人的盾牌。
鲜血,剑光。
战马落地,清风一般带着约翰将军疾驰而出,在他的背后,一颗头颅高旋着飞起,血喷溅如泉。
“下一个!”
约翰将军怒吼,他将铁手套再一次扔到了地面上。
在他的背后,特森爵士的尸首从马上轰然倒下。
风卷过大地,火把的火向上腾卷烧起。
“下一个!”
尸首渐渐地堆积,查尔斯看着纵马挥剑的约翰将军,仿佛年轻的白金汉公爵再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最后一次铁手套落到地面上,再没有人敢踏进决斗场半步。约翰将军的铠甲上鲜血沥沥地向下落着,他一手勒马,一手提剑,骄傲而又冰冷地立在遍地的尸体之中。所有触碰到他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喝退。
典礼官高喊三遍,没有人。
他高声宣布:“捍卫者诞生!!”
约翰将军翻身下马,收剑前行。人群为他分出一条宽敞的大道直通正厅。
国王从王座上走下。
“恭喜您,我的捍卫者!”
国王注视着他的堂兄,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黄金酒杯。
“为您而战!”
约翰将军接过侍从奉上的酒杯,与国王干杯。
“捍卫者!”“捍卫者!”
欢呼声潮水般地爆发出来,掌声如雷,人群里,白金汉公爵曾经的旧部热泪盈眶。
人声鼎沸,万众欢呼,在这喧哗里,无人注意到的有一位吟游诗人浑身颤栗。
科雅的老吟游诗人手按在琴弦上,他看着举着黄金酒杯的国王,看着露出微笑的约翰将军,看着尸首,看着火与血……无数字词在他的脑海中掠过。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一生的天命所在。
命中注定,他这一生只为写出一部前所未有的史诗。
那是诞生与血火的蔷薇家族的史诗!
这是诞生于血腥之中的家族,年轻的雄狮之子如他的父亲一般,为国王举起了长剑。他是国王的盾,也是国王的剑。
上一辈人的契约,在年轻的一代身上传承。
蔷薇家族的英魂永不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炼狱的诞生》雅克·勒高夫
'2'出自旧约·申命记
'3'石庆海;王倩;计震球。 论马丁·路德在基督教死亡文化上的破旧立新'J'。 内蒙古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05):316…318。
第103章 血色序幕
宴席散去。
“我亲爱的导师; 我真不想恭喜您赢得了一场如此漂亮的辩论。”
勒米神父说着,将加厚的斗篷递给了安尼尔院长。
“怎么了?孩子。”
安尼尔院长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在夜幕与烛火中辉煌壮丽的蔷薇王宫。
“从今以后; 您就踏在荆棘和刀锋上了,我的好导师。”勒米神父叹息,“审判局的剑从此就要落到您的头上了。”
“因为我站立在此; 我别无选择。”
安尼尔院长回答。
勒米神父默然无语。
他站在原地,看着已经渐渐老去的院长一步步向前走去。当初在1411年的圣灵湾圣会上,院长也是如此,以教士特有的谦恭站起身,微微弯腰低首; 以谦和的姿态坚定地对抗权势惊人的教皇。
其实有什么差别呢?
当初的安尼尔神父孤身一人,面对的是权势滔天的教皇本人; 随时都会被压上火刑架。那时候他站出来了。如今的安尼尔院长也清楚国王其实不相信什么炼狱; 也不相信什么信仰啊,只是想以他作为那枚棋子。
可是为了罗格朗境内的所有虔诚者,他依旧站了出来。
真理到底在哪里呢?他们又要用尽多久的时间,才能够得到它?
火把燃烧在黑夜里; 一小队蔷薇铁骑等在前面。
他们是国王派来保护安尼尔院长的。
和之前护送他们来到梅茨尔城堡不同,这些冷冰冰的骑士在安尼尔院长走进之后; 犹豫了片刻; 抬手对安尼尔院长行了表示问候的骑士礼。
安尼尔院长在胸口点了几下:“圣主庇佑你我。”
勒米神父看到这一幕,有些酸涩,又有些骄傲。
他跟了上去。
………………
白金汉公爵的葬礼结束了; 各个邦国的代表,大领主开始迅速地告辞,想要尽快回到自己的领地,采取措施应对接下来的动静。伴随着他们的离开,梅茨尔城堡并没有就此安定下来,恰恰相反,各种声音开始冒出。
国王取消白金汉公爵葬礼的感恩祭这一消息,在有心人推动下很快地传播开来。在辩论中败下阵的约林郡大主教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而是联合了一批神父,煽动人们,开始声讨国王被异端蒙蔽,毫无情义,不顾亲人的灵魂。
最后甚至掀起了一场请愿浪潮:
人们希望国王能够为公爵先生补上足够的感恩祭。
在日常召开的御前会议上,这件事被提及,大臣们委婉地劝国王是不是应该为公爵先生补做感恩祭。一位冒失鬼还提到了人们对国王的咒骂斥责。
在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地等待国王发火的时候,国王忽然笑了一声。
“他们是不是忘了一些什么?”国王靠在椅背上,指尖相抵,微笑地问,“你们说,他们是如何称呼我的?”
大臣们面面相觑,小心地压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暴君”一词。
“好了,他们会安静些的。”
国王拍了拍手,示意这件事就此揭过。
大臣们提心吊胆,不知道国王打算怎么让他们“安静”下来。在这个时候,哪怕以前和白金汉公爵不怎么对付的大臣,也开始怀念起了白金汉公爵在的日子……以前,国王肆意妄为的时候,至少还有公爵能够稍加劝阻。
如今,还有谁敢劝他们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陛下?
很快地,他们就知道国王干了什么好事了。
一个阳光正好的早晨。
披挂铠甲的蔷薇骑士涌进圣威斯大教堂。教堂的修士们大惊失色,想要上前阻止。但是这些骑士刚刚从北地的战场上归来,一身血腥都还没散去,一个眼神扫过去,教堂的修士们当场被吓得不敢再上前一步。
此时,圣威斯大主教刚刚脱下自己沉重的黑袍,只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衣。他美丽年轻的情妇款款笑着,上来要为他解衣。
在他正准备与美貌的情妇来一场灵肉的合一时,静室的大门忽然被人砸破,一把长剑贴着他的脸颊钉在了床板上,随后一群铁甲狰狞的骑士涌入,将他和情妇一起拖了出去。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犯罪!”
圣威斯大主教在众目睽睽下,犹自强撑威风地大喊大叫着。
教堂中,一些修士看他的目光顿时变了,充满唾弃鄙视。还有另外一些人脸色苍白。
王室的铁骑将整个圣威斯大教堂包围了起来,冷酷刚硬的骑士们破门而入,将整个教堂搜了一遍,搜出一箱一箱的黄金,还有几位同样来不及逃走的妓女。在骑士们将黄金搬上敞篷马车的时候,圣威斯大主教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顾不上自己颜面扫地,大喊起来:
“那是上贡圣廷的年金!你们要干什么!”
“年金?这么多的年金?”骑士长重重地将箱子的盖子打开,冷笑着,“这是叛国的罪证!”
“什么叛国?”
圣威斯大主教刚刚要辩解,那些是人们购买赎罪券的钱,同样属于上贡圣廷的年金,就听到了这句话。他还想说什么,一名骑士上前,毫不客气地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咯嘣”一声,圣威斯大主教只觉得下巴剧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骑士长检查了一下,确定只是打得下颌脱臼没有直接要了这家伙的小命,这才一挥手让其他人拖着他,像拖死狗一样拉了出去。
一同被带走的还有几位脸色发白,有所预感的神父。
等到圣威斯大主教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马车上,身边是蜷缩成一团的情妇,他们正在街上游行。
一位带着假发的法官正朝聚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