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咱们现在不找镖局,过两天找镖局的人多了,咱们身上的这点银子,还不够着一趟的开销的。”
    所以,还是早走比晚走好。
    再说,那么多的流民涌过来,这沈洲到底能平安几天,可真不好说。
    那就走,明儿找镖局。
    林雨桐心道:估计之前进城的时候,他是假冒了人家的名义了。真要是追查起来,都是事。还不如尽早的脱身呢。
    三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也没办法歇着,天蒙蒙亮,三个人把脸洗了,收拾齐整。
    然后直奔镖局。
    而此时,镖局门口已经排起了队。走货的商队,要跟这么多人。人家就说了:“带不上,照看不过来。”
    照看不过来也得跟啊,要不然路上有个万一,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林雨桐注意到了,果然,沈洲的城门今早就没有打开,说是城外,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流民。
    镖局门口几乎是被围住了,人家说了,带人也行。一个人一百两银子。先付一半,半路上再付剩下的一半,到了京城跟前的登州,再把尾款付完。
    可价钱一出,八成的人都走了。付不起这份钱啊。
    这些人嚷着,这涨价涨了十倍。
    余梁也半天下不了决心,因为三个人身上,就真一人一百两。散碎银子又都给了守城的了。
    怎么办?
    “走!”林雨桐就道:“我还藏了五两银子没全拿出来,另外还有两件首饰,是娘留下来的遗物,我贴身放着,有这东西,到了地方就暂时不怕饿死。”
    邵华也从衣角摸出一个大约有两钱重的小金块,得有二两银子。另外她的手上,还有一对银镯子,“活命要紧。”
    余梁咬牙:“那就走。”
    利索的给钱的,然后进镖局,一切听人家安排。常在外面走动的,自然能看出来三人中两人是女子,人家给安排车马的时候,就没混着安排,还是他们一家人一个马车,给配了一个马夫,一个镖师,跟着车队,当天正午,吉时刚到,这就出发了。
    浩浩汤汤的,几十两马车,百十多镖师,就上了路。
    上了路了,才发现,人家只管押镖,却不管你们食宿。
    到了点了,得自己想办法。
    可这半点准备都没有,怎么办?
    其他人有想从镖行手里买点干粮的,结果一个馒头开价就一百文,照这么下去,谁能扛得住?
    这是不把大家给榨干,不算完。
    中间这一顿不吃可以,可以晚上住客栈,却真成了难题。要么,就在客栈的大厅里随便对付,要么就在外面停着的马车上。或者是自己掏钱,住客栈也行。
    这种客栈,常做镖局的生意。两方彼此一交换眼神,就啥都明白了。
    因此,想要一个通铺的铺位,也得一两银子。想要一间客房,哪怕是腾出来的柴房,人家开价十两。
    自家三个人身上,拢共也没十两。
    可这屋漏偏缝连阴雨,这一路赶路也没注意,邵华身上带了点伤,竟是夜里发起了热。
    林雨桐倒是能给用药,但这不得有个明目吗?好歹请个大夫来,林雨桐给把药偷着换了也行啊。这总凭空不能变出药来吧。
    怎么办?
    当初只付了一半的银子,另一半还在身上呢。只要银子在身上,怎么花随自家。先顾着眼前,至于以后如何,以后再说。
    林雨桐低声跟余梁这么说,这如今只能先这么办了,救人要紧。
    镖行就带着大夫,看诊加药费,张口就要二十两。
    行!咬牙认了。
    药刚熬好,还没给邵华喝呢,天还不大亮,又催着上马车赶路。
    带着药上了马车,这边余梁躺下去到晌午都没醒来。这边刚退了热,那边余梁的病又来势汹汹。
    林雨桐心说,要不是自己来了,这三口子就得这么折在半路上。赶上这乱时候,有时候这真得看运道。
    偷摸着给余梁喂了药,两个时辰之后,赶在天黑之前,两人的烧就都退了。
    这一路再不敢不吃不喝不好好睡的硬扛了。
    吃的粗糙,住的也简陋,但好歹的正常了。
    可身上的银子一天一天的倒是少了。
    走了五天,路程走了眼看就一半了,按照之前的规定,得交剩下的一半七十五两了。
    可三人就剩下五十八两银子了。
    怎么办?
    半路上下来?
    余梁轻轻摇头,低声道:“这一带多山,山匪横行……”
    又知道带了两个妙龄女子,这要是敢离开,下场难料。
    邵华将银子手镯都摘下来,林雨桐也只能把身上的金银包括怀里的首饰都拿出来。
    加上那两支遗物金钗,倒是够了。
    可余梁却将金钗拿起来,转着金钗看,然后眼里就有了泪意,良久之后才道:“银子都收起来。”他只把金钗拿着,包起来放进怀里。
    林雨桐也没细细的打量那金钗,不过想来,这金钗怕有些来历。
    果然,余梁打起精神,跟驾车的马夫和镖师套起话来。
    “两位也都是走南闯北的人,京城在下是没有踏足过,不过二位想来是极熟悉的,小子想跟两位打听点事。”他这么问着,就摸出两钱银子来,直接塞了过去。
    马夫朝后看了一眼:“京城里的事?那得看你打听谁了?”
    “先生可听过荣国府?”余梁这么问道。
    那位惊讶没惊讶林雨桐不知道,但此时她是真惊讶了。
    荣国府?
    巧合?
    人家马夫接下来的话,叫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巧合:“荣国府宁国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啊?林雨桐瞬间瞪大了眼睛,将怀里的另一支金钗也拿了出来,在金钗上,赫然刻着一个‘贾’!
    这个时候,她终于把很多东西联系起来了。
    先是那辆旧的很,但是规格配置明显不是小户人家能有的马车。还有如今带在身上的牌位,上面写着余贾氏。
    很遥远很遥远的记忆随之而来,据说,贾家‘文’字辈那一代,还有三个庶女。府里人不常提,但总还有记得,这些庶女都飘落到哪里。
    她们无一例外的,远嫁了。
    北边的好似是庶长女,嫁给以为余姓的参将,然后……再没有然后了……
    过去多少年了,她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可却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再回到这里。
    从这里离开,然后辗转,再然后,她碰见了四爷。之后,她的生命里,就是四爷。她陪着四爷走过他所有的路,但她自己走过的路,好些好些,四爷都没有踏足过。
    这么些年了,她曾经经历过什么,他从来没问过。
    她就是只是他的她而已。
    不止一次的,她想把这些过往说给他听,但每一次,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
    就跟隐瞒了婚史一样,无法启齿。
    而这曾经稚嫩的自己,走过的路,如果再叫自己重来一遍……
    她突然就笑了:那一定会不一样的。
    她有他,她得找到他。然后跟他一起,叫他看看,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这么想着,但心里还是不由的有些忐忑。
    这种忐忑,真的好些年好些年都没有过了。
    而京城,一处繁华的巷子里,最里头一家不起眼的门第里,一家子忙忙活活的,只因家里的小爷病了,连着几日都不曾退下去的烧,终于退下去了,人好似也清醒了些。只是嗓子肿着,不能说话。
    可这也阿弥陀佛了。
    屋子里是浓浓的药味,炕上的人睁开了眼睛,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屋顶,然后左右的看看。以他的见识,竟然一时之间,无法确认这些东西的年代。
    然后不及多想,嘴里就喂了药,他微微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伺候的是个四十往上的老嬷嬷,很有些粗手大脚,看的出来,这家里小有家资,但也仅仅是如此。要不然,不会要一个粗使嬷嬷伺候家里的小爷。
    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药喝下去,很快,困意就涌了上来。然后脑子的画面一个接着一个闪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先是迷茫了一瞬,然后就皱起了眉。
    怎么来了这里了?
    这原身出身大家族的旁支,名为贾珩,十五岁。
    老实孩子,在族学里念了几年书,也没念出个名堂。回家来,打理家里母亲的微薄嫁妆,补贴家用。家里是少有资产,但也顶多是能吃饱,养的起两三个下人。
    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出身了。
    哪怕是旁支,那也是大家族啊。
    到底出自哪家呢?
    正是出自宁荣二府的贾家。
    四爷先是觉得荒诞,随后又觉得可笑。但紧跟着,又若有所思起来。
    跟桐桐生活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都能看出一点什么的。
    桐桐从来不评价红楼,不管是看电影看电视剧,或者是看小说。不管别人怎么争论,她都只是含笑听着。
    哪怕是自己跟她说,她也多是含混过去。
    为什么?
    除非在她看来,所有的评价都是片面的。在她的心里,那些人都是活生生的。
    那么,她当年,又经历过什么呢?
    自己没问,她倒是想说,可总也没张口。其实,不说,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可不管经历过什么,她不都是她吗?
    她陪他走了他几乎所有走过的路,那么他是不是该回来,陪她再走一程呢!
    第1324章 重归来路(2)三合一
    四爷辗转反侧,如今是在慢慢的消化一些信息。
    比如这贾珩,红楼中有这么个人吗?
    有!
    但也仅仅是有,出现了一两次名字而已。然后就没有了。只知道是贾府的远宗族亲。
    这个远宗,四爷在心里根据记忆算了一遍。如果从贾演贾源算起,这实在算不得远。贾珩这一代的曾祖贾泽,是这两位的堂弟。嫡嫡亲的堂弟。这两人的父亲早亡,亲叔父对其多有照佛。所以,发迹之后,带着亲叔叔一家进了京城,而一些像是庶叔,堂叔堂伯这些族亲,一个都没带,全都留在了金陵老家。也就是追朔着从同一个老祖宗算起,到了贾泽和贾演贾源那,算是第三代,三人是一个祖父。
    这算是很亲近的关系了。
    可这贾演贾源贾泽一去世,到了‘代’字辈,就已经算是第四代了。贾珩的祖父贾代礼,比之贾代儒,贾代修跟那府里的关系就远了一步。人家贾代儒和贾代修是宁国府贾演的庶子,分出来是旁支,这关系近的可不是一点。
    再到了贾珩的父亲贾数这里,那就已经是第五代了。
    所以按着这个算,贾珩已经是第六代,已经是出了五服了。
    说是族人,真的也只是族人。
    贾珩都是只出现过一个名字的,那这贾珩的家人,书中根本就没提。这贾珩家里,祖父母是早就不在了,父母倒是双全,只是父亲贾数是个药罐子,常年吃药,下不了床。母亲更是个老实人,为人还稍微有些木讷,原本是小户人家出身的,父亲做了县尉,勉强算是官宦人家出身,因为生的粗壮好生养,这才给药罐子娶回来,为的就是留下子嗣的。不想这么多年,孩子生了三个了,这贾数也还活着。贾珩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弟弟贾瑛,九岁的妹妹幼娘。再就是几个老仆,别无他人。这家里除了贾珩不得不出门交际之外,其他人都各种的不方便。
    把这些关系理顺之后,四爷就放心的睡了。到了贾珩这一代,跟那边的关系都是第六代了,如今贾数还活着,这还算是在五服之内。这要是贾数没了,这就真的出了五服了。连同一个宗的都不算,只能说是同族。
    要只是同族的话,那那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其实跟自家的关系不大。
    身体的缘故,确实觉得累的很。睡着之前还想着,桐桐要是想找自己,肯定会弄出点动静跟这贾家牵扯上一些关系。自己一旦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管身份如何,打听贾家,总是最容易的。
    事实上不等林雨桐想着折腾点动静吸引不知道在哪里的四爷,就有人不得已开始行动了。
    林雨桐就听余梁跟外面搭话,问道:“不知道那府里可好?老夫人身体可康健?”
    这叫马夫不由的和镖师对视了一眼,一般人打听大户人家的事,总是问担任什么官职,府里谁当家一类的话。可这小子,开口却只问老夫人身体若何?
    这就叫人不敢大意了。
    俗话怎么说的,那叫皇家还有几门子穷亲戚呢对吧?
    难不成真是这样的府邸出来的亲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