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酬不可置信的看着冯千恩:“爹……为什么……”
    冯千恩眼泪顷刻如雨下,“儿啊,咱们伺候主子的,哪里有什么为什么。活的像个人了,主子留着你。活的不像个人了,要死要活,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爹原本想着能鸡犬升天呢,你叫我一声爹,我得替你谋划谋划……谁知道,是爹害了你啊……”
    “爹……”冯酬疼的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爹啊……儿子不怪你……谁叫咱生来命贱呢……”他扭脸看向躺在水晶棺材里的女人,“可儿子恨……恨啊……这一辈子都给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陪葬了……”
    冯千恩呜咽出声,谁说不是呢!
    一个死人而已啊!
    冯酬咬着牙,冲着一股子劲朝水晶棺扑了过去。
    “不可!”冯千恩瞪眼扑过去想拉住冯酬,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冯酬整个人扑过去,然后……然后棺材倒了,裂出一条缝隙来,那女人僵硬的手指卡在了缝隙里,他大惊失色,这个棺材可是花费了大精力的,如今有了缝隙……前功尽弃了……正要过去察看,到了跟前才反应过来——冯酬不见了。
    就在刚才,就这么在眼前凭空消失了。
    是因为尸体的手指碰到了冯酬吗?
    那为什么之前那么多人碰过她,都没消失呢?
    难道是因为冯酬那一刻已经成了死人?
    冯千恩大着胆子,将食盒递过去,轻轻的碰触那女人的手指,然后食盒蹭一下就不见了。
    他又把自己的手指伸过去跟着女人的手指相碰,心都快停止跳动了才发现,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左右。
    难道非得是死物吗?
    可她也碰触棺材了,为什么棺材不能消失?
    是因为她在棺材里面吗?
    这个猜想吓了冯千恩一跳,他不知道在这个地宫里,是不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鬼物或是妖物存在。
    他盯着尸体,这么一点时间,尸体的面颊已经塌下去了,没有之前那么好看。
    ‘她’此刻,就是一彻头彻尾的死人。
    冯千恩不知道这是闯祸了还是立功了,不敢隐瞒,快速的退出去,去了立政殿,却不见皇上。
    宣平帝去了宸旭宫了。
    冯千恩又几乎是小跑着过去,在外面禀报了才进去。
    他的神色告诉宣平帝:出事了,出了大事了。
    “爱妃早点歇着。”宣平帝安抚华映雪,“不知道是不是宫外又闹起来了。朕得去看看。”
    华映雪特别善解人意:“别上火,晚上多添一床被子,今儿夜里凉。”
    宣平帝拍了拍她的手,就披了披风直接出门了。
    华映雪看着他没顾上提的便鞋若有所思:外面下雨,结果没换靴子只穿着便鞋便服,鞋都没提,就这么出去了。皇上没顾上,冯千恩都没顾上吗?甚至连个轿辇都没叫。这事得有多急呢。
    她的眼眸闪了闪,嘴角露出几分奇怪的笑意。
    宣平帝先回了立政殿,看冯千恩:“怎么……地宫出事了?”
    冯千恩赶紧跪下,把事情说了:“……奴办事不利,罪该万死。”
    宣平帝却问:“你亲眼看见他消失的?”
    “奴不光看见他消失,还用食盒试了,食盒也消失了。”冯千恩捂着胸口,“陛下,这事有反常……”
    “什么反常?”宣平帝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如此说来,东西还在。”
    “可……可……水晶棺裂了。”冯千恩低下头,“就算是保存下来,只怕模样也不会太好看。”
    “走!”宣平帝转身,“带朕去看看。人死都死了,好看不好看的,倒是次要的。只要真如你所言一般,那就再好没有了。”
    等再度进去的时候,棺材里的人更没法入眼了。干尸也不过如此。
    宣平帝脚下顿了顿:“神仙?”
    难道神仙死后也是这个样子的?
    没人能给他这个答案。
    他顺手从地上捡起被撞落的祭品,挨着那枯干的手指,祭品瞬间消失了。突的,他朗声大笑,还在!还在就好!
    如今需要的不过是要先找出‘她’来,将取下法宝的方法问出来而已。
    因此,这尸身还得好好的保存才行。
    宣平帝起身往出走,眼里带着几丝癫狂的兴奋,在立政殿里转圈圈,“你说,如果人在宫里,会是谁呢?”
    冯千恩低着头,如果在宫里,宫里这么多人,谁知道会是谁呢。
    宣平帝得意一笑:“从明天开始你给我排查。好好的排查。第一,身份太低的人不可能。她受不了卑躬屈膝。第二,干辛苦的活的不可能,她吃不了苦受不了罪。什么人是既体面,又能衣食不愁的……”
    那除了主子,也没别人了。
    他这么一说,宣平帝就转过头来了,“你是说,‘她’是主子?”
    冯千恩就低头不敢言语了。
    如果真是到了哪个主子的身上,这事……可不好办。毕竟,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隐藏了这么长的时间,没被发现,那‘她’必是有过人之处的。
    会是谁呢?
    皇后?
    陈妃?
    李妃?
    贵妃?
    不可能啊!
    可要都不是,那会是谁呢?
    “不急!不急!”宣平帝笑了笑,“都等了这么些年了,还在乎这点时间吗?”他吩咐冯千恩:“去找并舟……”
    话没说完,他又顿住了,“找并舟也不行,他这人心思难侧,在这事上,跟朕的想法未必就一样。这事除了咱们主仆二人,不可再叫第三个人知道。”
    冯千恩应是:“可老奴不会封存……”
    “你过来。”宣平帝把冯千恩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一句,“就这么办。”
    冯千恩应了一声:“您放心,老奴亲自去干,一个人干。”
    “垩灰?”阴伯方愣了一下,“宫里要那么多那玩意干什么?”
    那谁知道呢?
    管家低声道:“下面奏报就是这么说的。”
    阴伯方沉吟了片刻:“跟下面的人说,不要多问了。只盯着看就行。”
    皇上办事,如今叫人有些琢磨不透。之前说把修无极宫的差事,交给太孙。可到现在为止,却只说叫太孙去国子监去念书,半点不提无极宫了。
    这是另有打算,还是出了别的变故?
    猜不出来。
    他现在也没工夫管,为什么呢?因为他派人去找玄机那老东西的人回来了,人也顺利的给绑到京城了。
    这老道儿,除了能给人看看坟地算算命,还有一拿手的活儿,就是歧黄之术。
    冉耕那毒,这老儿不定有什么办法呢。
    说是绑来的,就真是绑着来的。马车进了阴家,一被五花大绑的邋遢老道,就被人从马车上给拽下来了。
    阴伯方站在廊下,朝着院子里冷笑:“玄机,还没死啊?”
    “废话!”玄机道长冷哼一声:“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
    “你这就是来找死的。”阴伯方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了,一张破嘴你都管不住。”
    “找老道来,就是为了教训老道?”玄机道长‘呸’了一声,“人活在这世上,连说话都不准了,还活个什么趣?”
    “呵呵!”阴伯方朝前走了两步,“叫你来,不是为了教训你。我就是为了给你缝嘴的,我还就想看看,给你把嘴封住了,你还活不活?”
    “我还活个屁。”玄机老道挣扎着跳脚:“嘴缝住了,老道吃什么喝什么?吃不上喝不着,老道倒是想活呢?活得了吗?”
    阴伯方过去直接就拽绑着他的绳子:“走,跟老子来。”
    谁谁谁!谁老子!去你的格老子!
    阴伯方拽着玄机往后院走,回头还瞪了管家一眼:“告诉下面,谁敢多嘴多舌,直接拔舌头。”
    玄机老道呵呵两声:“杀鸡敬谁呢?”
    “敬你呢。”阴伯方直接回了一句。
    “你骂人!”玄机老道梗着脖子:“你叫老子来,到底是为什么?叫老子给你算算啥时候见阎王?那你且等着吧。祸害遗千年,你个老王八且有的活呢。”
    阴伯方抬起腿一脚就踹过去:“你迟早得被你这种破嘴给害死。”
    两人骂骂咧咧的一路朝里走。走到一半,阴伯方都不拉玄机了。叫他自己走,人家还走在前面,看的出来,他不光不是第一次来阴家,而且对阴家还非常的熟悉。
    自顾自的走着呢,抬眼就瞧见面带微笑的阴成之。
    玄机尴尬了一瞬:“……果然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确实是长的人模狗样的……”
    只当是夸人呢。
    阴成之保持微笑躬身行礼,“您……好啊。”
    好不好的看不见吗?
    跟他老子一样是伪君子。
    阴伯方被儿子看到刚才那姿态,颇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故作威严:“没正事干了?大白天的在家里瞎逛什么呢?”
    “儿子想去看看……”阴成之话还没说话,就被阴伯方暴力打断了,“看看看!看什么看!家里有什么好看的……”
    正说着呢,一个小厮闯进了视线,更奇怪的时候,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身上还扛着梯子。
    几对面这么愣住了,小厮把梯子一扔,当时就跪下了,“老爷饶命。”
    阴成之呵呵呵的笑:“您看,家里还真有好看的。这家里正门侧门后门这么多门,哪个门出不去?还搬梯子……你要梯子干什么?”
    搬着梯子往这么偏僻的地方搬,啥意思?准备逃跑啊!
    小厮战战兢兢的,“不敢……老爷……不是的……”
    “是我要梯子的。”四爷从树后闪出来,团团见礼。被困家里好几天了,想出去坚决不被允许。老太师觉得自家的孙子不应该跟太孙那种坏孩子玩。于是,四爷准备翻墙了。
    可这墙还没翻呢,就给撞上了。
    阴成之刚要说句幸灾乐祸的话,眼神却不由的凝住了:那墙头上好像攀着两只‘爪子’吧?
    这大白天的,谁往太师府翻呢?不要命了!
    他‘嗳嗳嗳’了好几声,指着墙头上那双手,几个人刚抬眼看过去,林雨桐蹭一下一个翻身就骑在墙头上,一扭脸:好像有点尴尬哈!
    说点什么呢?说阴家的护卫太尽责,阴家的墙头太高?不合适啊!
    只得干笑两声:“都在呢?好巧啊!”
    是啊!多巧啊!
    四爷一脸坦然的朝小厮招手:“梯子搬过来,快点。”
    好像他叫人搬梯子就是为了在这里等太孙的。
    阴太师黑着脸正想找合适的话呢,就听见玄机这老道嘀咕道:“一个龙形凤影……一个凤形龙影……当真是奇哉怪哉……奇哉怪哉……
    第1175章 鸾凤来仪(29)三合一
    于是林雨桐不问阴家为啥绑了一个老道,阴伯方也没问林雨桐为啥大门不走非要翻阴家的墙头。
    大家非常和谐的各干各的去了。
    最多就是彼此多看了对方几眼。
    四爷接了林雨桐从墙上下来,两人去了四爷的院子。
    而阴伯方还惦记着玄机这老道嘴里的话呢,什么龙形凤影,什么凤形龙影,一听龙啊凤啊,他现在脑袋都大。关键是这里面还有一个是自己的宝贝孙子。又是龙又是凤的,什么意思?自己虽是奸臣吧,但从来没想过要造反。就自家儿子跟太子那关系,造反的概率更不大。这龙啊凤啊,总得也有个由头吧。
    那边林雨桐边走边拽四爷的袖子:“绑的那谁啊?”
    还问?
    翻墙叫人瞧见很荣耀么?
    四爷瞪她一眼,林雨桐嘿笑一声,未尽之意就是:你不也打算翻墙了,咱俩大哥别说二哥吧。
    四爷还没说话呢,阴伯方打发的侍卫又贴过来了。两人的话题到此打住,四爷只得无奈的先答她的话:“给华家卜卦的那个老道。”他说着,就回头看了两眼:“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到底有几分道行。”
    “能看出咱们那什么……”林雨桐低声问了一句。
    “没人看出来过。”四爷拽着她走,“他也未必就比别人高明到哪里去。”
    两人倒是走的放心了,阴成之却不放心。几次试图赖着听这老道打算说什么呢,结果都被自家老子给撵了。
    等偏僻的小院跟外面隔绝起来,阴伯方才给玄机松绑了。
    叫人把席面摆上,他亲自给对方斟了酒,才问道:“我打发人找你,却发现你在皇陵转悠,转悠什么呢?”
    老道一脸不屑:“明知故问!知道了就知道了吧,还装作不知道。说,是不是冉耕在你这里。”
    阴伯方一噎:“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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