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英子正帮着打扫呢,见她回来了,就叫她歇着,“是为了张村的事情回来的?”
    林雨桐点头:“都传疯了吧。”
    英子砸吧嘴:“太可怜了。有一家一天埋了祖孙三代。孙子十五了,孩子急着回家找书包去了,怕被烧没了。结果没出来,当爷爷的一看孙子没了,当场心脏病犯了,也没了。孩子的爸死了儿子死了老子,拿起锄头跟人拼命去了,然后重伤住院,没两天也没了……”
    这就意味着死亡人数还在增加。
    英子唏嘘的很:“家里现在就剩下一个老太太,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两女人都没了丈夫没了孩子。“婆媳两个如今绝食着呢,不给个说法,绝不善罢甘休……”
    林雨桐心里一叹,这就是难处了。
    第二天,她跟四爷和这次来的工作组一起,去张村给死难者上香。
    上了香,正想说找几个代表,咱先坐下来谈谈,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结果又出事了。
    村口当时被烧了一半的大槐树突然之间从中间给断了,只断了还罢了,谁知道那树是中空的,从树中间爬出一条条蛇来。
    叫了消防人员过来清理,好几伙,数百条纠纠缠缠在一起成衣大团。大的小的,特别怕人。
    冬天蛇本是要冬眠的。当日这树烧起来了,外面似乎是把火扑灭了。可这烧过拾柴火的都知道,这种木料内里还在燃烧的也很多。反正这树一直在冒烟,不过是没明火罢了。
    只要是在燃烧,肯定是会放出热量的。热了,蛇自然就不冬眠了。
    许是蛇的外力作用,许是本就中空的树干燃烧的差不多了,反正是断了。于是一大树洞的蛇就被发现了。
    然后谣言马上就起来了,说是有人触怒了神灵。
    为甚这么说呢。别的工作人员可能不知道。但四爷和林雨桐是知道的。
    张村这个古槐,特别有名。
    有名到啥程度了,小老太当年刚回到镇上的时候,都听说过它。说它特别灵验,求个药啊之类的,铺一张白纸在地面上,诚心的焚香祈求,然后白纸上就会落薄薄的一层土黄色的粉末,人喝了之后就能祛病。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要是谁家遇上不顺心的事了,都会偷偷的到这树下烧香拜神。
    不过那时候不敢光明正大就是了。
    这树到底多大的树龄了,没人说的清楚。以前被人保护的很好,也就是在十年浩劫的时候遭过损毁。巧的是,当时就流传着说张村的神树半夜有蛇怕满树,怕是神灵怪罪了。但这只是少数人看见过。后来时间久了,慢慢的就被淡忘了。
    可如今呢?
    树都毁了!
    好些个老人就特别激动,不叫动这些蛇。
    都说呢,这蛇在我们村这树下安家落户多少代了?村里从来有没丢过家禽牲畜,也没有孩子被吓着过。夏天都在树下乘凉,谁见过一条蛇?那么多人来跪神树,蛇惊扰过哪个香客?这根本就不是有害的嘛,为啥要动它们?
    农家是有这样的讲究的,家里的蛇是家蛇,把蛇挑出去就行了,从来不伤害它们。以前更讲究的人家,家里有蛇,是会焚香三拜,用盐米水洒路作引,蛇会顺着这条路走出家门。这叫‘请蛇。’有些老人至今把家里的蛇叫蛇仙。有的人呢,又认为青龙入门,这是吉祥富贵的征兆。
    所以有些老人家的情绪相当的激动,坚决的很,不准动这些蛇。
    本来就复杂的问题,如今更复杂了。不满情绪高涨。他们认为神树是真的,有蛇仙儿一直在保佑。如今这么做,毁的是张家村的风水和灵气。
    本来就不满意的征地款,就更不满意了。
    蛇最后还是没强行带走。只是想办法弄了个防护网子,防止蛇跑出来伤人,也防止人靠近。
    就这,还有老人拿县城发给他的救济被子,去给蛇盖上。根本就没办法讲道理。
    回来的时候英子还问:“真有蛇啊?怪不得当初那么灵。”她还小声说,“当初给我跟你二哥说亲的时候,姥姥就去张村偷偷求过了,姥说落在白纸上的粉末瞧着像个喜鹊的形状,回来就说这亲事能成,八成还是好亲事。”
    当时就是为了亲哥心安,如今再想,好像有些道理。
    林雨桐咋说呢?
    其实她心里想着的是:粉末落下来的形状是喜鹊?其实喜鹊跟乌鸦差别也不大,都是鸟吗?又不是画出来的画,这是怎么就确定是喜鹊的?
    谁来梳洗了,就得去开会。
    这事拖不得,最关键的得是快刀斩乱麻,要不然谣言越传越盛,根本就遏制不住。
    所以涉事的该抓还得抓,至于之后法律怎么判是以后的事。至于闹事的事,四爷找几个代表谈。
    凡是牵扯到征地这事的,从上到下,往下撸,撤了谁谁谁,查了谁谁谁,哪个公司被查封,哪个人员被逮捕等等。
    四爷就说了:“……伤者得医治,死者得安葬,活着的还得继续活下去。如今坐在这里抗议,想达到什么目的呢?死了的咱没办法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是不是得多想想,给活着的多想想……”
    然后林雨桐又去慰问了村里没闹腾的两家人,这两家不是不想闹,而是闹不起来。一家呢,是爷爷带着十八九的孙女,孩子的爹妈再外地打工,孩子的奶奶不幸没了,孩子的爹妈回来奔丧安葬了老人又走了。林雨桐把这家当做典型,各种抚恤下来,给了二十万。
    另一家呢,情况也类似,家里死的是个八十岁的老爷子。儿孙把人安葬了,该干啥的干啥去了。都在县城做小生意,没时间闹腾。这又是一个二十万。
    然后矛盾点瞬间就变了。
    之前都在恨不能想着要把谁谁谁弄死了报仇,不弄死不罢休。
    现在却想着,到底能要多少赔偿款。
    就是那对闹着绝食的婆媳俩,那媳妇也听了娘家人的劝,不闹了。张嘴就要五十万。
    英子都表示能想通这种做法:“倒霉的事遇上了能咋办?还好不到四十岁,嫁了人一样过日子,生个孩子还不晚。”
    只要肯要钱,那这事情倒是好办了。
    想要钱就不会忘鱼死网破的闹了。这就是好事!
    不闹了,事情却远远没有停止。这次的事件太恶劣,从上到下要撸掉多少人?
    这里面有没有领导贪功冒进?有没有行贿受贿?找的这个合作商是不是符合资质?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是需要纪委介入的。
    林雨桐和四爷的事情完了吗?也完不了!
    哪怕是回了京城,这些人对补偿的不满意了,依旧会通过各种渠道找四爷。还有不嫌弃远跑到京城找人的。
    清宁就问:“那神树真的那么神吗?”
    林雨桐摇头,她没拜过。只是耳闻过。
    “不过耳闻多是虚的。”她这么跟孩子说。
    但至于为什么一直都传说那棵树有蛇,却在之前没有人见过,这就不得而知了。
    清宁就说:“我还记得小时候,早上起来,路上有那种痕迹,我问你那是啥,你说那是蛇昨晚从那过了,还记的吗?”
    当然记得。
    那时候的路是土路,夏天天气干的时候,路上到处是那种细粉的塘土,一脚踩下去一脚都是土。然后要是早上起的早,天蒙蒙亮,路上的痕迹还没有被破坏的话,就能看见,路上蜿蜒的痕迹。
    那也确实是蛇留下的。
    她知道清宁想问什么,不就是好奇村里的人连蛇的痕迹都没发现吗?
    那谁又说的清楚呢。
    总之这个冬天,四爷和林雨桐是很忙的。
    老家来人一拨接着一拨的。为啥?都为了县城往镇上扩建的事。
    这一拨人来说:“早该扩建了,咱这地,这房子,赔偿也要到位。比如这街面上的房子,就不能跟深巷子里的房子一个价是不是?要是一个价,将来拆迁的时候,是不是要考虑给咱们补偿一个铺子?”
    另一拨人呢,又是另一套说词:“坚决不同意!咱就是庄家人!祖祖辈辈的靠庄稼地养家糊口。这征地了,是给一大笔钱。可咱拿钱干啥呢?坐吃山空,咱连个谋生的手段都没有?以后喝西北风去?”
    老三属于赞成的那一拨人,觉得拆迁了也好,有了一笔启动资金,干什么不行?
    而老二属于极力反对的那一拨人,觉得拆迁就是砸了祖祖辈辈的饭碗。
    他就说了:“虽然咱的饭碗不把稳,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但这好歹是个营生。就比如说清安吧,这小子要是实在学不动,咋办?最不行还能回去种地去!我还说这是最不怕失业的行业了,结果要征地?那这以后儿孙要是不争气,连口饭都混不上了。”
    搅和的人心惶惶的,都不知道来年这庄稼种还是不种。
    其实现在想征地拆迁,怕是办不到。
    这边刚出了事,新上任的领导都还没到位呢。到任之后不做到万无一失,都没人轻易敢碰触这个问题。
    所以啊,太平镇只怕还得是太平镇。
    拆迁这事,且有的等呢。
    每个人来,都把自己的意思说给四爷听,反应情况嘛,都说:不要叫那些啥也不懂的人乱搞。
    四爷也觉得,他们该给一个明确的说法。
    毕竟这农业生产,有些农作物的周期是不一样的。你比如说明年后面就要征地,那大家都不费心的栽种果树或者给果树嫁接,而是老老实实的种点小麦玉米这些,一年收一茬的庄稼。你要说十年八年都没这意向,大家都会做长远的规划。
    四爷当初规划到太平镇了,但那份详细的图纸并没有交上去。而如今有人提议往太平镇延伸,这个方向并没有错,不过是做的太急切了一些。
    都到年跟前了,应付完一拨一拨的客人,林雨桐总说该清闲了吧。结果老家因为拆迁的留言又惹出事端了,而且事端的矛头直指明光。
    这个在大家眼里当初是对四爷和林雨桐有知遇之恩的人。
    第1128章 悠悠岁月(145)五合一
    现在的明光可不是以前的明光了。
    彼此相识于微末。如今看四爷和林雨桐的职位是告了。但说实在的,明光走到现在的职位也不低了。从当初的公社主任,到副县、县、又在市里当过市长,而如今是常务副省。论起权利可也不算是小,省政府的二把手,是小官吗?
    级别是一样的,甚至权利上,也是不一样的。
    不过就是他现在面临着退居二线,年龄到线了嘛。而四爷和林雨桐正是壮年,要是没有意外,尚且有二十多年的政治生命。
    再算上如今的级别,将来会走到哪一步?
    这都是不敢想的事。
    因此,大家在明光身上贴着四爷和林雨桐的标签,而不是两人身上贴着明光的标签。
    但是两者之间的关系,却是公认的,属于非常亲密的这一类。
    可太平镇的事,是怎么牵扯出一省大员的?
    拆迁?
    太平镇想要拆迁,短期内是办不到的。
    当然了,下面的老百姓不知道啊,好些人还真就谋划着拆迁的事呢。
    当时的老公社,后来搬迁了,剩下的老院子老房子,在还没传出要拆迁的风声的时候,就都划分上一片一片的给卖出去了。
    当初清丰叫老三买院子,就买的是这一片的。就是看中里面有当时的盖的平房,省的花钱盖房子。
    就是这一片地方出了问题。
    农村买卖房屋这种的,很少有当时能办的下宅基证这些东西的。都是合同写了,中人作保了。确实是有这么一码事了,就行了。人先住着。
    至于那些手续证件,慢慢办吧。有时候还是一个村,由村里出面把这些东西一起办下来。
    私人买卖都是如此,诚信上不存在问题。反正都不是多值钱的东西。犯不上混赖。
    试想一下,跟私人买卖房屋都是如此,这跟镇上买卖的房屋,还怕手续办不下来,还怕耍赖?
    交了钱,写了合同,这算是有这码事了。
    镇上倒是没问了那么点钱和地,跟群众闹起来。
    可这里却存在一个特别老的问题,那就是有人举报了,说是这里面存在着侵吞集体资产的事。
    那这问题可就大了。
    怎么就牵扯去侵吞集体资产了呢?
    当时的老公社,前后是棉站。就是收购棉花的站点。当时这个收购站一类的单位,那是比较有钱的单位了。里面又是二层小楼,又是平房的盖了不少。
    当时的公社呢,就是个破烂的院子。
    得是七六年哪一年,下了差不多四十多天的连阴雨,那一年的秋粮整个都烂在地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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