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电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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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电影人-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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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兰生的父母现在住在一栋小别墅里。2001年,谢兰生在二度擒熊后给爸妈也买了房,不大,两层。他当时还挺开心的。他知道,他是一个幸运的人不管中国还是美国,靠导演买上房的都可以算幸运的人,他们捧红无数明星,自己却只能勉强度日。当然,绝大多数电影导演对于物质要求不高,甚至不屑一顾。

    车子停在小区路边,谢兰生带莘野按铃。深红木门被李井柔轻轻推开,谢兰生忙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妈!我回来啦!

    李井柔的两道目光向谢兰生身后望去。

    妈,谢兰生笑,给莘野拿出拖鞋,还蹲下身一只只摆好,昨天说了我朋友会跟着过来一起吃饭。喏,我介绍下。这是莘野,深蓝影业的老总,《一见钟情》的出品人,他也是《生根》《圆满》两部片子的男主角,我们认识14年了。

    想想,谢兰生又笑:不,他认识我14年,我认识他15年了。他1990年拿银熊奖时各大媒体都报道过。

    这个名字李井柔过去14年中听过多遍。她看过《生根》《圆满》,也看过那部武侠,不过,头一次见到真人李井柔还是愣了愣,随后也笑了:这帅的啊!大牌明星是不一样!

    太高了,而且气场太强大了。

    莘野笑笑,打了招呼,把手里面拎的东西给谢兰生让他收好。他买了些一看就贵的,什么野山人参,什么冬虫夏草,什么泰国燕窝

    哟!李井柔说,这太贵了,不能要!

    没,不贵。莘野依旧风度翩翩,《一见钟情》刚给深蓝影业至少赚了7500万,这点东西又算什么。

    好吧儿子有能耐,能公映,李井柔在这个夏天还挺高兴也挺得意的,她跟多年不联系的小姐妹都联系上了,吹儿子。《星河》拿奖后也能吹,但谢兰生总归没有中国官方的认可,不光明正大,而李井柔这一辈儿对此还是颇为在意的。

    爸,妈。坐着聊了一会儿,谢兰生突然提议,今天晚上我做饭吧?刚学了几个新菜,你们二老可以尝尝,我现在的手艺还行。

    不用,李井柔道,你陪客人聊聊天儿,我跟你爸买完菜了。

    哎,你俩就让我做饭吧!谢兰生把两个老人牢牢按在沙发上,直起腰来,看看莘野,莘野,走,咱们下楼,去超市买点东西。

    莘野也起身,颔首:嗯。

    因为想要尽力讨好爸妈,谢兰生为这顿晚饭买了一整车的食材。他在厨房忙上忙下,莘野则陪李井柔聊天。能看出来,李井柔很喜欢莘野,是一个62岁的老太太对年轻帅哥很单纯的喜欢。

    半小时后,谢兰生的头探出来:莘野莘野,来帮帮忙。

    嗯。莘野对李井柔淡淡一笑,走进厨房帮忙去了。

    晚饭菜单里有几个菜是谢兰生的拿手菜,不过也有几个菜是莘野的拿手菜,他们二人分头准备,不过,有时莘野闲下来了,会从身后抱着兰生,嗅他的头发。

    谢兰生挺不以为意:干嘛总闻?他不觉得他自己有书里人物的香味儿,而是没味儿。

    莘野说:好闻。

    哪里好闻?谢兰生又随口应付,只有头油的味道吧。虽然出门前他洗过澡。

    有。莘野搂着谢兰生,说,兰生味儿,我宝贝的味道。

    兰生耳尖有些发红,赶紧道,行了行了,切肉吧。

    莘野哂笑一声儿:好。

    最后晚饭七菜一汤,而且个个色香味俱全,谢兰生妈妈李井柔和爸爸谢彬还挺震惊的。

    兰生爸妈要开电视,却被儿子拦下来了。谢兰生说:我几个月没回来了,咱们大家聊聊天儿行吗,李井柔和谢彬二人不觉有异样,都同意了。

    于是四人边吃吃聊。

    聊《一见钟情》,聊超高票房,也聊惊人口碑,李井柔与谢彬心里真是高兴。

    谢兰生总有意无意说莘野是多么厉害,他说深蓝的几部电影在票房榜常年前五,说深蓝还覆盖到了房地产等其他业务,说莘野是五星酒店XYZ的继承人,说莘野是哈佛大学经济系的毕业生,说莘野会英语、德语、西班牙语等等语言,说莘野在美国那时钢琴、网球拿过前三,说莘野当演员10年拿了两个三大影帝,还有一个金像奖提名

    李井柔和谢彬两个竟听到了目瞪口呆。

    一盅一盅地喝过去,感觉气氛差不多了,再聊也不会聊出什么来,谢兰生紧抿了下唇,放下筷子,两手交握,看了看谢彬,又看了看李井柔,说:爸,妈,其实我们今天回来还想说个重要的事。

    嗯?察觉到了气氛严肃,李井柔和谢彬有些不解。

    爸妈,兰生垂头看看桌子,又抬眼看着母亲,问,你们

    他再一次看看桌子,也再一次抬眼:你们你们知道同志吧?两个男人在一起,两个女人在一起。

    李井柔瞬间变警惕了,她看着谢兰生,道:知道,你提到过。

    在过去的这些年中,谢兰生曾用过《圆满》让李井柔知道同志,也说过两个男人两个女人彼此喜欢是正常的美国麻省刚刚宣布同性婚姻合法了等等东西,李井柔总不置可否,说随便他们喽,让谢兰生依稀感觉自己爸妈是能接受的,可他几次问李井柔我如果是一个gay呢,李井柔都不愿多谈,只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爸妈兰生换了一个姿势,几根手指死死抓着正坐着的凳子板儿,他小臂上青筋突起,指尖发白,像要捏碎那薄薄的凳子板一般。莘野见了,手在桌下轻轻拍拍他的膝盖,给他力量。

    谢兰生又抬起头来。接下来的一番话说不定会伤害父母,又说不定会伤害爱人,他平时再自信再开朗在这时也难免紧张,于是只能勉强扯出笑容,摆出轻松的姿态来: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我和莘野也是同志。我们一起整整十年了。妈,您记得吗?在《圆满》里,我扮演才宽,他扮演郎英,其实,那部电影拍完以后我跟莘野就在一起了。

    他说完后,餐桌上是一片可怕的沉默。

    足足过了半分多钟李井柔才缓缓开口:你说,你们一起整整十年了,那说明,我们想拆也是徒劳。拆不开了。

    李井柔是非常典型的老北京,咋咋乎乎,嗓门惊人,然而此刻,她却极力地保持着平静,端着范儿。

    没有想象中的大吵大闹,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谢兰生的心头一喜:妈,您这意思是

    放弃了?不拆了?

    李井柔却打断了他:谢兰生,你现在名成利就了,也不在乎父母了,我们两个管不了了。不,不如说,你从没在乎父母过。所以呢,我跟你爸老两口儿只能自己想想办法。

    妈?感觉气氛不太对,谢兰生有点儿慌。

    李井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儿子,眼不见为净。你们两个不会分开,我们知道,不费劲了。你之前也说过不是?性取向是改变不了的。好,我们改变不了你,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咱们断绝母子关系,明天就去办理手续。我们不见你,不想你,也自然是不会伤心了。我们以后自个儿过,再也不用操心谁了。你那张姨没儿没女,小日子过得挺好,我们现在都羡慕她,一圈儿都羡慕她。养儿养女有什么好?除了操心就是操心。你也不是一直就有的,结婚之后,没你之前,我跟你爸也挺好的,现在回去那个时候,没什么的,就当我这36年瞎眼了、白过了吧。

    顿顿,又张口,说着剜兰生心的话:哦,对了,这个房子是你买的,用不用我们搬走?腾出来?

    别

    李井柔又点点头,模样儿十分冷静:也对。到你离开去潇湘前我们养了你21年多。这个房子就当还债了,我们两个就当挣钱了。她微笑着:两个人给你当保姆,一个月4000不算多吧?很厚道吧?21年差不多是100万块。这个房子你四年前买过来时就是100万,呵,正正好好,真是天意。至于吃的、穿的、用的,还有读书的钱、玩儿的钱,就算了,我们两个不要了。



    第104章

    谢兰生被吓着了,他又惊又怕,说:妈!

    李井柔的声调变高:别叫我妈!!!

    谢兰生又说,带着哀求:妈!

    李井柔尖声说道:我刚说了别叫我妈!!!你没妈!!!

    说完她把桌子一推,椅子的四只脚在地砖上拖出尖利的声音来,像某种动物的啼哭。李井柔转身就走,步伐匆匆,毫不留恋,而谢兰生的爸爸谢彬一向比较沉默寡言,此时只是看看儿子,半晌以后长长叹气,难掩愤怒以及失望,也跟上了李井柔。

    妈!谢兰生不敢拦,远远地儿跟在后头,直到李井柔跟谢彬走进卧室,重重关门。

    妈谢兰生用手拧门,发现木门被反锁了。

    想了想,他缓缓地跪在地砖上。

    一旁莘野愣了一下。他在美国出生长大,不大懂跪的文化,不过,仅是愣了一下,莘野便也一提裤子,想在他身边陪着。

    别。谢兰生扬起下巴,急促地对莘野说,你先走。别让他们再看见你了。火上浇油。我一个人更好解决。

    莘野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没出声,半蹲下来,用口型说:当心自己。

    谢兰生也点了下头,又说:你赶紧走吧。

    莘野知道自己留下对于沟通毫无助益,平生第一次感到无力。

    在莘野离开后,谢兰生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小兽,一声儿一声儿绝望地喊:妈妈

    过一会儿又叫:爸

    在开始的一个小时,他不管怎么叫,房里头都没有回音。

    半小时后,李井柔终于回应他了,可说的话却是:别吵了!!!让人休息会儿行不行!!!

    谢兰生闭嘴了。

    他知道会很难,可没想到

    他垂下头、臊着眼,一滴眼泪落在地砖上,而后眼泪噼里啪啦,豆子似的,不住地往下掉,不一会儿,地砖上便有了一滩水。他伸手去抹,可越抹越多。越抹越多。

    房里,父母把电视打开了。电视里,一大群人吵吵闹闹,好像是在庆祝什么,可谢兰生此时此刻却只感到无比刺耳。

    到了晚上9点钟时,因为门外没声音了,李井柔大概是以为谢兰生早已经离开,把门打开。她看见谢兰生竟然跪在门外,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她就恢复淡然,绕过谢兰生,去洗手间了。

    她这一趟走的颇久。谢兰生还听见楼下客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是李井柔在收拾碗筷。

    半小时后,李井柔又回到二楼,像没看见谢兰生似的,走进卧室,再次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就这样,整个晚上,李井柔与谢彬夫妻进进出出房间数次,不过始终没给兰生一眼。

    11点半,卧室的灯灭了。

    谢兰生没偷懒坐下。他知道,李井柔和谢彬二人随时可能再打开门。

    这样一跪跪了一夜。膝盖早已失去知觉,骨痛欲裂,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他,又好像有千万只蜜蜂正在叮咬他。如果实在是不行了,他就两手扶住地砖,跪趴一会儿,缓解缓解膝盖的压力,再挺起背脊。

    他不想走,不想从长计议、徐徐为之。他总觉得,想让爸妈见到他的真诚、他的决心,就只能是今天了。如果长期战不好用,爸妈的心就会硬了,那时候再想来狠的效果肯定会打折扣。

    谢兰生知道,此时正在受折磨的不止是自己。谢彬打鼾非常严重,可这一整晚,他都没有听到鼾声,这说明谢彬一夜未眠。

    第二天的早上七点,李井柔把房门打开。她这回却并未离开,而是冷静地、甚至冷血地,居高临下看着兰生,淡淡地道:走,去办断绝母子关系。

    谢兰生只直直跪着:不

    李井柔的声音变尖,情绪到了崩溃边缘:快走!别耽误时间!!!

    可谢兰生是年轻男人,他不想起,只想跪着,李井柔与谢彬两个六旬老人是没办法的,何况李井柔是一个女人。她拉了半天,谢兰生却纹丝不动,最后也放弃了,只冷冷道:那你就跪着吧。等想通了咱们再去。

    谢兰生垂着头,不说话。

    窗外晾着洗干净的床单、被单,安宁悠闲,是普通人平平静静的生活,他们对生活的厌倦和依恋交错纠缠,可这却并不是谢兰生想要的生活,他想要极致的爱情,一如过去的十年间他所得到和享受的。

    这一跪,是两夜一天。

    谢兰生没吃饭、没喝水、没睡觉、没休息。

    到最后,肉眼可见地不太行了。他满脸疲惫、嘴唇干裂,垂着头,不太动弹。

    第三天的早上六点,李井柔终于是受不了了,她冲出房间,手一抬,对谢兰生指着门口,说,走!你出去!别在这里碍眼!我们家里不欢迎你!

    谢兰生还不动弹。

    李井柔的情绪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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