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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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行舟-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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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迟默默回想着船上那幅水图,画画时一言不发。
  杜昙昼解释道:“辛公子常年生活在南方,接触的胡番事物可能不多,此笔多为胡人爱用。莫迟是毓州人,地处西北,有些习性同胡人相似,用这芦管笔进行书写,也是如此缘故。”
  辛良遥满怀敬佩地点了点头。
  杜昙昼不想多生事端,没有提到莫迟的真实身份。
  莫迟画了几笔后,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出他曾经见过的那幅画面。
  他的过目不忘之力,都是在关外练出来的,潜伏在焉弥敌营时,经常需要打探对方的行军路线和布兵情况。
  这些布局通常都会画在敌军将领主帐的行军图上,或者布局在沙盘中。
  即便夜不收有机会接近主帐,往往也只能拥有一刹那的工夫瞟到行军图或者沙盘,这就需要他们有强大的记忆力,能够在那一眼之间,记住尽可能多的信息。
  而莫迟方才在船上,盯着那幅水图看了许久。
  夜不收的本能,让他几乎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就把那幅图背下来了。
  可见辛良遥和乔沅真是有机缘,命中注定就是要得到莫迟这个贵人相助的。
  从脑海中回忆起一些细节后,莫迟再度睁开眼,继续在纸上作画。
  芦管笔是搭配更坚韧的书写地所做的,比如写在皮革布面,或者将消息记录在墙头树干上。
  因而笔尖十分锋利,必要时甚至能拿来当做武器使用。
  而在薄薄的宣纸上涂写时,需要小心地使用腕力,否则几笔就能划破纸张。
  莫迟轻悬手腕,笔走游龙,芦管笔在他手下,轻柔得就像是羽毛。
  一炷香的时间后,莫迟大致画完了所有见到的内容,一幅与官方水图八九不离十的图像,出现在三人眼前,而宣纸上却连一丝小小的破口都没有。
  莫迟思考片刻,在某个小岛上点了个点:“此处便是官船搁浅的容岛。”
  杜昙昼惊问他如何这般笃定。
  莫迟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今早我们不是乘船去过了吗?”
  杜昙昼凝眸看他,这小子在晕船那么严重的情况下,居然全程都还在记沿途地形。
  分明是第一次乘船,却能在烟波浩渺的临淳湖上辨别方向,还能记住登船的地点。
  杜昙昼怔怔地问:“所以你真的不是猫妖——”
  “都说是你们主仆精怪故事看太多了!”莫迟迅速打断,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
  辛良遥长长舒了口气,感叹道:“有了此图,在下心里就踏实了!多谢二位大人相助!待在下救出乔沅,再来报答!”
  他拿起图,转身欲走。
  “等等。”杜昙昼突然发话了:“本官之前忘了说,本官既然相助于你,自然要与你同去。”
  辛良遥倏地回头:“大人要与在下同去?可是此番进入匪寨必定凶险异常,大人身为朝廷四品大员,还是应该以个人安危为重。”
  杜昙昼摇头道:“官盐被劫,追查之事虽不属临台管辖,但本官既然身在馥州,没有不协助冉大人调查的理由。”
  他顿了顿,对辛良遥说:“本官也要随你和镖师进入匪寨查探。”
  莫迟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杜昙昼的意思。
  如果时方砚真的为了暗中调查,潜伏进了匪寨,那就说明他在馥州也十分忌惮的人。
  此人不是国舅爷乔和昶,就是州府里的官员。
  若杜昙昼不赶在他们之前先进入匪寨,那么隐藏在匪寨里的许多证据,很可能会被幕后之人毁掉。
  而时方砚本身的处境也很危险,万一暴露,极有可能会被水匪灭口。
  他和乔沅的安危,都处在一线之间。
  就算不为了救乔沅,杜昙昼也有心早日找到时方砚的踪影。
  杜昙昼的所思所想,辛良遥自然不知,但能有他和莫迟的相助,辛良遥求之不得。
  他当即应下:“如此,便有劳二位了。”
  他走回房中,将莫迟画出的水图重新摊开,和二人道出他的分析。
  辛良遥说:“在下虽未接触过水匪,但行镖路上,也与各地的土匪打过不少交道。二位大人不妨听听在下对匪寨的分析,看其中是否有疏漏之处。”
  辛良遥告诉二人,按照土匪的习惯,这群水匪藏身的岛屿一定不会太大,这样方便将整座岛都当做匪寨。
  “只要在岛的四周安置坚固高耸的围墙,那么除了大门以外,整座岛可以说是安全无比。就算被官兵发现,他们也很难直接从水面上翻过高墙,进攻匪寨。”
  他还说,为了进出方便、便于逃跑,这座小岛附近的暗礁一定比较少,或者大多被人为凿掉。这样水匪的小船才能来去自如,不会搁浅在自家寨外。
  辛良遥用手指点了点水图。
  容岛附近,符合这两个要求的岛屿,就已经比较少了。
  他继续说:“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对于土匪来说,抢东西是一码事,抢到后的逃跑的路径也非常重要。换到水路上来说,为了逃跑得更加顺畅,他们离去的方向一定是在容岛下游,这样就可以顺流而下,逃离得更加轻松迅疾。”
  临淳湖从南往北注入顺马河,湖水自是由南朝北流。
  按照辛良遥的分析,匪寨定是在容岛北面。
  三人的目光集中在水图上,很快发现,同时满足这三点的岛屿只剩下几座。
  三人同时出手,指向了同一个岛屿。
  辛良遥一笑,道:“在下和两位大人所见略同。”
  三人所指的地方,有两大一小三座岛屿,两座大的岛屿对小岛形成包围之势。
  假设从容岛一路沿水流驾船而去,人坐在船上,几乎只能看见两座大岛。
  而那座小岛,会因为地形原因,被完美地隐藏在大岛之后。
  可以说这片临淳湖上,没有比它更适合水匪藏身的地方了。
  辛良遥神情激动:“既然确定了大致的地点,在下这就回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在下派人来接二位,我们直奔临淳湖而去,最好在今夜内就能将乔沅救出!二人大人不知道,自从她失踪,在下就没有合过眼,如今终于能去救她,在下实在是等不及了!”
  “且慢。”杜昙昼第二次叫住了他:“辛公子,本官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可否一听?”
  辛良遥说当然。
  杜昙昼问:“辛公子可知,最近乔国舅府上,需要采买新的婢女么?”
  辛良遥一怔,不明白这件事和乔沅有什么关系,但他很聪明地没有追问。
  “杜大人真是料事如神,怎知乔府正在托人牙子买靠谱的下人?”
  杜昙昼说他也只是一猜,又反问辛良遥:“公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辛良遥刚想回答,杜昙昼就接了话茬往下:“难道那人牙子做的营生,也是……?”
  辛良遥谦虚一笑,点了点头:“不才,馥州城最出名的人牙子,他也是在下的人。”
  杜昙昼暗暗感叹,不愧是馥州首富。
  而莫迟已经在心里偷偷算辛良遥一年能赚多少银子了。
  “杜大人有何吩咐?”
  杜昙昼道:“我有一个人,想让公子替我卖进乔府做侍女。”
  辛良遥回镖局准备后,杜昙昼也离开了客栈。
  他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梧桐馆。
  那日在梧桐馆的树下,莫迟打趣他,问他什么时候再去。
  谁知没过几天,杜昙昼就再次出现在梧桐馆门口。
  鸨母记人极准,一眼就认出他是来过的客人,热情招待道:“公子又来了!这回可还是点醉薇的名字?”
  杜昙昼点了点头,对鸨母道:“我不仅要点她,还要将她包下,暂时先付一个月的包身钱吧。”
  鸨母惊讶得合不拢嘴,池醉薇那鲁莽女子,做事毛手毛脚,又不会服软说好听话,又不会谄媚男人,向来不招客人待见,怎么有人会只见了她一面就愿意包她了?
  杜昙昼从怀里拿出银票:“我不仅要把她包下来,还要带她出去住一段时日。”
  鸨母先是接过了他的钱,然后面露为难,道:“公子,奴家的梧桐馆有馆里的规矩,要是您带姑娘回家去,馆里要出一个人,去外面服侍姑娘。”
  天下妓馆几乎都有这项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姑娘出楼,都要由鸨母信得过的人贴身侍奉。说是侍奉,实则是监视,怕伎子们趁机逃跑,不再回来。
  杜昙昼没说话,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
  别说包身钱,杜昙昼给的钱都足够鸨母再买好几个乐伎回来了。
  鸨母兴高采烈地拿了钱,笑得花枝乱颤,引着杜昙昼往池醉薇的绣房走,隔得老远就喊:“醉薇!赶紧收拾东西,跟客官回家去!”
  池醉薇本来正在水榭弹琵琶,被她一嗓子喊得人都懵了,呆呆站起来。
  见杜昙昼跟着鸨母身后走向她,忙放下琵琶,迎了上来。
  “公子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鸨母不满地横她一眼:“说的什么话?有客官愿意来找你,你不好好迎接,还问人家怎么又来了?怪不得没有客人喜欢你!”
  杜昙昼道:“我与她有话要说。”
  鸨母识相地说:“明白明白!妈妈我这就走,公子您自便!”
  警告性地瞪了池醉薇一眼,鸨母拧身走了。
  杜昙昼给的数目她估计是相当满意,都是哼着小曲离开的。
  进了绣房,池醉薇惊喜道:“没想到你还会来找我——找奴家,奴家真是意料之外。”
  杜昙昼定睛在她脸上仔细一瞧,扬起眉尾,问:“你受伤了?”
  池醉薇脸上有几处瘀青,脖子上还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哦!”池醉薇用帕子遮了遮,“我、奴家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脸了,公子别见怪。”
  杜昙昼没有说破,但他心里很清楚,池醉薇的伤,分明是被人打的。
  梧桐馆开门做生意,来妓馆寻欢的客人自然什么样的都有。
  若是碰上那些蛮不讲理的,两杯黄汤下肚,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动辄拿最势弱无依的妓女出气。
  杜昙昼想了想,说:“这个月我已经把你包下,需要你跟我离开梧桐馆,为我做一件事。放心,此事绝对比你在妓馆的活轻松多了。”


第57章 莫迟喜欢的就是他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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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醉薇一愣,问是什么差事。
  杜昙昼告诉她:“我想让你进国舅府当一段时间的侍女,替我打探府里的情况。”
  此事说来轻巧,却不是没有危险的。
  不说打探情况需要多少应变之能,单说池醉薇的身份,要是被乔府的人发现她是伎子冒充良籍当侍女,就是活活打死也是无罪的。
  但池醉薇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天底下,哪里还有比梧桐馆更可怕的地方呢?
  “奴家愿意。”
  杜昙昼摇了摇头,劝她谨慎,将各种利害悉数告知。
  池醉薇却没有改变主意,她笑了一下,轻描淡写道:“就算是我在梧桐馆被人打死了,对方也是无罪的呀。”
  门外突然传来热闹的人声,就在杜昙昼和池醉薇说话的当口,梧桐馆里的姑娘听说她都被人包了,纷纷跑来看热闹,想知道是谁这么财大气粗,看上了馆里最不受欢迎的乐伎。
  不一会儿,池醉薇的绣房门外就站了一圈人。
  没多久,就连邬夜雪都从顶楼走了下来。
  伍睿杰的死讯传出来后,她又开始挂牌接客了。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手里捧了一件衣服,看起来像是邬夜雪要送给池醉薇的。
  鸨母听到动静,跑来赶人,其他姑娘都被她哄走了,而对邬夜雪这块店里的金字招牌,鸨母的态度要温和许多。
  “夜雪,客官正在醉薇的绣房内,你要想送她东西,等等再进去吧。”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池醉薇探出头来:“无妨的妈妈,快让她进来吧。”
  鸨母“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无不无妨不是你说了算,是客人说了算的!”
  杜昙昼站在她身后摆了摆手,鸨母赶忙福了福身,掉头走了。
  那日杜昙昼离去后,邬夜雪打听了一圈,得知对方是从池醉薇那里出来的,应该是她的客人。
  之后,得知伍睿杰身死,而馥州长史范书喜伏法后,她就一直等待机会,想要把那块腰牌还给杜昙昼。
  可她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又住在何处。
  后来,她在与客人们聊天时,不着痕迹地打探了一圈,结合四品大员和姓杜两个线索,推测出那人身份,应该就是刚来馥州不久的临台侍郎杜昙昼。
  邬夜雪为人谨慎,明白她不能直接登门拜访,她清楚杜昙昼定会来取回腰牌,便安下心来耐心等待。
  今日,在房中听说有客人包下了池醉薇,又听得姐妹们窃窃私语,说那人生得仙姿玉貌、器宇不凡,猜测应是杜昙昼又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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