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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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行舟-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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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迟听话地照做。
  杜昙昼来到他背后,手伸到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盒,盒盖上还刻着“一敷就灵、药到伤除”八个小字。
  莫迟有些意想不到:“这是你从大承带来的?你出柘山关的时候,就随身带了伤药?”
  “还不是为了某个总喜欢让自己受伤的人。”
  杜昙昼眉心微蹙,下了半天决心,才抬起眼,看向莫迟腰后的伤处。
  “忍着点。”杜昙昼面露不忍:“这是当年救过你的那个郎中给我的药,灵不灵不知道,但肯定会很疼。”
  他睫羽一颤,飞速瞥了莫迟一眼,又移开目光:“要是真的很疼的话……”
  要是真的很疼的话,又能怎么办?
  杜昙昼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话说完。
  莫迟摇了摇头:“不会的。”
  杜昙昼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挑出一坨膏药,屏住呼吸,用最轻的力道把药涂到莫迟的伤口上。
  在药膏接触创面的一刹那,莫迟全身都抖了一下,背上的肌肉明显绷紧了。
  “疼么?”杜昙昼吓得立刻移开手指:“是我力气太大了?!”
  莫迟的喉结上下一滚,少顷后才道:“……没有,你的手指轻得就像羽毛,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滴冷汗从他额头滑落,沿着他的侧脸流到他的下巴尖上。
  杜昙昼握紧手指,复又张开,在空中甩了两下:“我会再轻一些,这次……应该就不痛了。”
  乳白色的膏药被他一点点轻柔地敷在莫迟的烫伤之处,全程杜昙昼都没敢仔细看那块血红破裂的皮肉。
  直到他把一罐药膏都涂完了,莫迟也没有再动一下。
  “好了。”抹完伤药,杜昙昼立刻直起腰,视线回避着莫迟的后腰:“等药效一起,应该就不那么难受了。”
  莫迟“嗯”了一声,须臾后又道:“仔细想想,我和你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又一次在缙京郊外遇到焉弥人,不得不跳河逃生。那一次,你也是像这样,让我坐在河边,替我包扎伤口。”
  杜昙昼想到那一幕,眼底不自觉发潮:“那时候,你不肯用后背示人,我还以为这是因为夜不收生性警惕的缘故,没想到……”
  没想到莫迟只是不愿意让人看见背后的烙印。
  “现在……”杜昙昼听见自己声音发涩,停下来清了清嗓子,才说:“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地露给别人看了。”
  “我才不要露给别人看呢,只要你看到就好啦。”
  莫迟的尾音带着轻快的上扬,杜昙昼转到他面前,见他抬起头望向自己,露出非常轻松的笑意。
  杜昙昼深吸一口气,好像有许多话想说。
  “对了。”莫迟忽然抢在他前面开口:“你的玉簪被我弄坏了,等什么时候回到缙京,我再卖个新的赔你。”
  杜昙昼深深地注视着他,良久后,胸膛里积攒的那口热气被他长长地叹了出来。
  “什么玉簪啊……”他弯下腰,小心地避开莫迟的伤,把他整个人都揽进怀里:“连我这条命,你都一起拿去吧。”
  王宫的大火持续了一整晚,莫迟背后的伤在走路时总会受到牵扯,天亮后,杜昙昼打算将他背回则南依的府邸,找大夫来为他治疗。
  回城路上,见王都的各处城门都有重兵把守,从士兵的衣着来看,他们都是辛良族的战士。
  “站住!王都戒严!所有人不得出入!”
  莫迟从衣袖里掏出一枚小小的令牌,上面刻着辛良族的族徽,这是属于辛良族长的信物。
  有此物在手,两人顺利被放行,杜昙昼把莫迟轻轻往上掂了掂,背着他朝城里走去。
  辛良族的士兵已经接管了整座王都,街道上除了来回巡逻的军士,没有任何百姓。
  莫迟和杜昙昼两人显得极为扎眼。
  莫迟把头埋在杜昙昼颈间,遮住了下半张脸,过去见过乌石兰的人很多,他不想被他们认出来。
  王宫方向还在不断有黑烟升起,北风带来了硫磺与硝烟的味道。
  不知则南依昨夜在宫中烧了多少把火,到现在这股浓重的气味都没有完全散去。
  杜昙昼背着莫迟走得又稳又快,不短的一段路,他用了不过一刻钟就走到了。
  本以为则南府应当大门紧锁,谁知刚走到巷口,就见府门已经开了一条缝。
  杜昙昼大步上前,又担心府内状况有变,站在石阶下,从门缝朝里面看去。
  府内,有几个侍从见到杜昙昼,立刻走了出来迎他,一见到他就用焉弥语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话。
  杜昙昼一怔,就感觉到莫迟从他颈间抬起头来。
  “他说,则南依已经和辛良族长在宫中会合了,目前正在处理善后事宜。”
  侍从见莫迟听得懂自己说的话,又一口气不停地说了一长串。
  莫迟向杜昙昼翻译道:“他还说,今早则南依派人回府里传过信,还说如果见到你,就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
  侍从指了指王宫,摇了摇头,又说了几句话。
  莫迟:“则南依说,昨夜她放火烧宫时,辛良族长命人全城搜捕了一整夜,始终还是没有见到处邪朱闻的影踪,他应该是带着人逃出城了。辛良族长已经命人在王都外的各条道路上设卡,但一直到今天清晨,都没有任何发现。”
  杜昙昼心中一沉,问:“则南依有没有说,处邪朱闻可能会逃到什么地方去?”
  “不需要问则南依,我也能回答你。”莫迟笃定地说:“处邪朱闻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处邪氏的肇基之地,也就是位于焉弥最东边的、最接近柘山关的东方封地。”


第135章 莫迟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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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最后一簇阴燃的火苗,在王宫东北角一根倒地的廊柱下方被扑灭,宣告着这场烧足三日的大火的终结。
  当日正午,辛良族长和则南依在同一封文书上,同时盖下了代表族长身份的金章。
  文书以最言简意赅的文字,发布了一封足以颠覆王国政局的谕告。
  不过寥寥数语,内容却能震动全国。
  ——处邪朱闻谋反,刺杀国王意图篡位,则南氏与辛良氏为带兵入宫救驾未果,国王被其杀害,而处邪朱闻叛逃。
  国王崩逝,王位理应由王族继承,而最顺理成章的继承人,唯有先国王与王后唯一的亲生子——小王子处邪归仁。
  第二日清晨,太阳刚刚破晓的时分。
  处邪归仁头戴王冠,手持王杖,高坐于黄金王座之上,在几乎烧成废墟的王宫大殿内,发布了新王登基的第一道敕令:“诛杀处邪朱闻。”
  但形势不容乐观。
  王宫仅存的一座没有被大火波及的宫殿内,莫迟对则南依和辛良族长说:“处邪朱闻在东方封地有大量的人马和武器,那里的人对他忠心耿耿,无论威逼利诱都不可能背叛。一旦被他成功逃回,他随时都有可能带兵卷土重来,就算集合你们两族的势力,也难以与之抗争。”
  则南依看着他也不说话。
  辛良族长则道:“在行动前,你与我就预设过这种情况,我已把大量人手安排在王都通往东面的所有通路上,就连乡野小道也派重兵沿途设卡盘查,只是到今日已是五天过去,没有任何士兵搜见过半个可疑的人,只怕……”
  “五天时间,足够处邪朱闻逃出包围了。”则南依冷静地说:“说不定他早就回到东方封地了。”
  莫迟摇头:“不会,东方封地与王都之间有群山阻隔,就算他已逃到山脚下,也绝对做不到在五天内翻山而过。”
  则南依沉吟不语,辛良族长皱眉思索,大殿陷入沉默。
  见状,杜昙昼问莫迟他们都说了什么。
  莫迟将三人的对话转告给他,杜昙昼反问:“为何处邪朱闻无法翻山而过?”
  莫迟抬起眼看他:“因为那里绵延起伏数百里的山脉,正是焉弥王陵所在之地。”
  处邪氏的王陵从两百年前立国起就开始修建,地宫结构是由当年的辛良族长负责设计。
  为了避免后人偷盗,王陵修建在崇山峻岭之中。
  若无地图标注,就算站在山巅俯瞰,寻常人也绝对想不到,在长满树木青草的连绵山峦之下,竟然还藏着焉弥王族的陵墓。
  莫迟:“建成后,除了当时的辛良族长外,所有参与设计和修建的工匠,都被活埋在陵墓内。所以,当年的辛良族长死后,再也无人知晓地宫的位置和构造。”
  杜昙昼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漏洞的地方:“如果无人知晓,每代国王死后,又该如何安葬进地宫?”
  “每次先国王的棺椁,都由下任新国王亲自带人护送,棺椁安置完毕后,除了新国王和受其信任的属下以外,其余所有人都会被杀死在王陵内,以确保地宫位置不会被暴露。”
  杜昙昼思索道:“如此说来,其实每任国王手中,应该都握有最初的辛良族长传下来的地图。否则,若只靠口耳相传,不出百年,后人就会忘记出入王陵的方法了。”
  莫迟眼睫一动:“是,但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据说,地宫内有一条墓道,从群山腹地穿过,通过它可以直达处邪氏的东方封地。”
  杜昙昼很快听懂了他的意思。
  处邪朱闻当了这么多年的摄政王,很有可能早就见过王陵的地图了。
  翻山而过势必会消耗大量时间和体力,如果他手中真的握有地宫构造图,那他就可以从山体内部经由墓道穿山而过,以最快也是最安全的方式,抵达东方封地。
  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无论所有人付出怎样的努力,就算在焉弥全国展开搜捕,也拿他无计可施。
  则南依一拍椅子的扶手:“坐在这里干等不是办法!先召集人手,赶到王陵山下再说!万一他还没来得及找到地宫入口,我们还能在山脚下除掉他!”
  辛良族长:“我同意夫人的做法,但我辛良族必须按兵不动。一来,我身为处邪朱闻的家臣,却公开背叛了他,本来就遭人非议,倘若再带兵追杀至王陵之下,恐怕会引起口诛笔伐。我辛良族自是不在意,但国王刚刚登基,朝局不稳,我还是希望不要多生事端。”
  他继续道:“此外,假使诸位失手,在王陵未能将处邪朱闻杀死,我还要立刻召集兵马,随时准备迎战从东方封地攻来的处邪氏大军。”
  两人一边讨论,莫迟一边给杜昙昼翻译。
  听完辛良族长的表态,杜昙昼当即道:“处邪氏不会有大军从东方赶来,大承的将士们会牵制住他们,让他们无力抽身而退。”
  则南依听懂了,问他如何能做到?
  杜昙昼:“临行前,我朝的皇帝陛下赐我调动毓州军的半块虎符,我会授意柘山关赵青池将军,让他频繁在两国边界处挑起小型战斗,以此便可沿着两军的交战线不断引起战火。”
  他看向则南依:“据我所知,此前为了与大承开战,处邪朱闻将东方封地的大军都压在前线。如果前线战火频传,他们人马就无法从战场上脱身,自然做不到全力回援。届时,即便处邪朱闻想要带兵攻入王都,只怕也分身乏力。”
  “好!”则南依击掌称赞道:“这个主意不错!我立刻出宫整兵,今天一入夜就出发!”
  辛良族长:“我族也不能置身事外,族中有一年轻人,让他与你们随行吧。”
  “只一个人又有何用?”则南依拧眉问他。
  辛良族长没有解释:“请夫人带上他吧,也许能帮上诸位的忙。”
  临行前,等待则南依召集兵马的时间里,杜昙昼带莫迟回到则南府,让则南依找来的焉弥大夫最后一次给莫迟换药。
  焉弥医术与中原大不相同,几天前,这个郎中第一次见莫迟时,给他烧伤的伤口上抹了厚厚一层黑色的药膏。
  这种药膏颜色诡异不说,气味极度难闻,像是某种桐油漆,也不知拿什么东西炼成的。
  这种诡异的伤药见效奇快,第二天再换药时,莫迟的伤已经开始收口了。
  到今天已是第五日,虽然伤口称不上痊愈,但行动坐卧间,已不会再让莫迟感觉到疼痛。
  大夫包扎完,从室内退了出去。
  在遗留下来的怪异药味中,莫迟问杜昙昼:“如果我们赶到了王陵山下,可始终找不到地宫入口,把处邪朱闻放走了,该怎么办?”
  杜昙昼为他披上衣服:“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赵青池?”
  “你提到赵青池我能理解,一旦处邪朱闻逃回封地,唯一能杀死他的方法,就是让赵将军带领毓州军与他正面对战,可你说我不相信你?”
  莫迟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难道你还懂风水堪舆之术?能推算地宫位置?还是乔沅给你的东西里面,还有王陵的地图?”
  杜昙笑了:“你都说王陵是两百年前修建的,那时候哪有辛良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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