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叶少漓似乎都不待见自己。
马丁凌知道,所以他也没有越矩。
从来没有。
叶少漓道:“天妃产子那日,身旁只有一婢女若桃,其余人等皆被天后所遣离,我与沧澜少时常常在仙池旁遇见一洒扫妇人,目不能视,耳不能闻,那便是若桃,她被天后夺了魂识,我曾偷拿过通天灵镜,才知此事,天后为何对一婢女如此,虽有蹊跷也从未过多猜想。”
马丁凌愕然,道:“我姑姑早已将灵镜还与天帝?”
叶少漓颔首。
马丁凌不由打了个寒噤,原来天帝早已得知真相,可为何还是饶过自己?莫非当真是为天后所挟,身不由己?
冷沧澜嘲道:“所以,我母妃便成了帝后之争的牺牲物?”
郎郁尘道:“都过去了,现在还是想想如何度过眼下难关。”
郎郁尘小声嗫嚅道:“只余六七日了。”
叶少漓蹙眉,将郎郁尘的手攥紧,像是一松手他便会再次离开。
夜色尤为浓烈,晚风吹着窗棂,哗啦啦作响。
马丁凌的双眼盯着窗外,叹息道:“如今的天后怕是我等应付不来的,不过万象鼎在何处我倒是知晓,只可惜没了落尘,终究是功亏一篑,天后若想一网打尽,简直易如反掌。”
郎郁尘深邃的眸子在烛光中烛光中闪烁,他笑道:“落尘还在,我也在,有何不可?”
马丁凌专注地盯着窗外,喃喃道:“终究不是同一人,奈何不得……这千百年来应是天帝在护佑我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此言差矣,只要我愿意,没有什么不可能。况且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后悔之事。”
夜空下,落尘身着黑袍,目光沉郁,周身散发着幽幽之光,半张好看的侧脸如同魔魅,带着点孤冷的笑意。
屋内四人惊愕不已,原本以为落尘会不顾大局,依旧我行我素,不曾想他毫无预兆地清醒过来。
郎郁尘又悲又喜,带着谨慎的态度问:“我们如何共存?”
落尘冰冷的视线扫过来,有种迫人之感,郎郁尘有些骇然,往叶少漓身后靠了靠。
“我如此可怕?”落尘的话里依旧带着透骨的寒意,只是面色柔和下来。
郎郁尘摇摇头,低低地说了一句:“你馋我身子由来已久,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众人闻言,忍俊不禁。
落尘也笑出了声,叹道:“你比我有趣,难怪少漓会爱上你。”
郎郁尘歪着脑袋看看落尘,又看了看叶少漓,叶少漓满脸温柔地朝郎郁尘笑了笑,简直如沐春风,令人心动。
早在郎郁尘昏迷之时,叶少漓便已想好对策,只要找到万象鼎,洗去落尘一身恶念,便可除去这一隐患,至于落尘的肉身问题,冷沧澜成竹在胸,叶少漓倒也无甚担心。
当然这些郎郁尘并不知情,他还沉溺在落尘要将他神识毁去的阴影中。
马丁凌则不敢苟同,他甚至认为万象鼎所在之地他们即便是去了,也未必能成功,何况时间如此仓促。
易灵洗髓术在千万年来从未有人真正使用过,其过程复杂多变,且痛苦难耐,犹如人间炼狱。
这是创造万象鼎的祖师爷留下来的告诫之词。
而这一些,郎郁尘与叶少漓皆不知,冷沧澜自然也不敢随意相告。
落尘是知道这些的,他在清醒之时曾说过,三千多年前,他能亲手撕了自己的魂识,如今也能做到,这世间没有什么令他畏惧。
只是,他怕万一失败了,他又要负冷沧澜一世。
冷沧澜道,倘若如此,便一同灰飞烟灭罢。
落尘不依,他认为自己不值得冷沧澜如此倾心地付出。
冷沧澜心中悄无声息地涌过一阵暖流,就冲着落尘这话,这万年的等待和苦难,生死皆不悔。
四人在这静谧的夜晚商讨着对策,马丁凌拿出那张早已备好的地形图,四人决定即刻前往目的地寻找万象鼎。
☆、寻万象鼎
幽冥谷位于化外之地,周边一片荒芜,山谷之中长年热浪滚滚,翻腾的热浪裹挟着浓烈的魔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郎郁尘一干人等行至离谷中数十里处,便已经被凌厉的魔气所侵扰,郎郁尘抬手释放出数十只纸鹤前去探路,马丁凌将其统统召回。
“这些东西过去只会化为灰烬。”马丁凌将纸鹤还与落尘。
落尘伸出双手感知着这凌人的魔气,不过片刻便念出道咒诀,魔气忽地淡了开去。
“走吧。”落尘举步相前。
“就这么简单?”郎郁尘挠挠头,觉得这不科学,说好的万年魔兽呢?
“再凶狠的魔能有我恶?”落尘颔首微笑着答。
叶少漓摸摸郎郁尘的头,笑道:“走罢。”
冷沧澜见状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拉住落尘,两人相视而笑。
马丁凌顿觉自己有些多余,微微蹙着眉,尴尬道:“走……走。”
愈靠近谷中心,愈寸步难行,灼热之感甚是强烈,五人互递了个眼风,各个掐了道诀,齐齐打入谷的至中心。
五道光柱融合成一道,将那不断向外传输热气的阵眼打乱,霎时间天地间一片猩红,魔气灌体,落尘化为一道青烟,将入侵的魔气一一吞噬,郎郁尘看的目瞪口呆!
吸食如此多的魔气,不怕炸吗?
叶少漓祭出落尘剑,剑身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金光,叶少漓抬手一挥,落尘剑化为无形,人剑合一隐入谷中。
冷沧澜朝众人点头示意,三道光芒循着叶少漓隐去的方向飞入。
谷中,落尘长身而立,魔气似乎在一瞬间消散至虚无,四周俱寂,静的出乎寻常,叶少漓背靠着落尘,心念电转,微微侧目朝落尘小声道:“有妖邪!”
落尘冷俊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即很快掩去:“你该关心的是郎郁尘。”
说话间,郎郁尘已凌空而来,稳稳落于叶少漓跟前。
“少漓!”郎郁尘唤道。
叶少漓面露喜色,随即心尖一颤:“小心!”
无数道魔气席卷而来,整个山谷中涌现出数不尽的吸血蝙蝠,遮天蔽日,凶猛异常。
冷沧澜与马丁凌骇然,纷纷布起一道结界,只是那些蝙蝠似乎疯了一般,胡乱乱窜,结界很快就土崩瓦解。
落尘招来鸣凰琴,幽幽琴音带着令人眩晕的猛烈,很快那些蝙蝠便恹恹地飞向远空。
不过少顷,更多的蝙蝠疯狂袭来,带着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食人腐肉的蝙蝠。”马丁凌掩着口鼻,面色凝重。
郎郁尘闻言一怔,随即干呕不止。
修为都盖过石掌门了,还是盘废物点心,马丁凌无奈地一手扶着人,一手还得留心着偷袭的蝙蝠。
叶少漓心念意动,雄浑的灵力在郎郁尘周身形成一道坚固屏障,金光熠熠的落尘剑在空中肆恣舞动,鲜血在黯然的苍穹下迸发飞溅,无数细碎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冷沧澜紧随其后,将断魂剑一挥,剑意及其强悍,乱窜的魔蝙蝠被割裂成一块块碎片,黑紫的血液洒了满地。
落尘周身有一层浓浓的黑雾氤氳,冷凛无比,指尖在琴弦之间加速跳跃,撩动的琴弦剧烈颤动,琴音尖戾,不过数息,天空中传来无数声凄厉惨叫声,随即下起了“蝙蝠雨”。
“好厉害啊,果然是落尘,看来不用本公子出手了。”郎郁尘抹了抹嘴,十分淡定地盘膝观战。
“我们不去帮忙?”马丁凌道。
“不用。”郎郁尘摆摆手:“双龙联手,还有三界至恶在,简直就是王炸嘛,何须我俩出手,看看热闹就成。”
这说的是人话吗?马丁凌腹诽道,要不要再来点瓜子花生什么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方天幕逐渐明朗,黑漆漆的蝙蝠尸体落了满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还有令人不适的腐臭。
叶少漓的落尘剑锋上还滴着血水,凛凛寒光下,显得更为狰狞可怖。
郎郁尘飞身向前,叶少漓广袖轻拂,落尘剑干净利落地入了鞘,随即将人揽过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见郎郁尘安然无恙,这才护着人继续前行。
落尘收了鸣凰琴,将微微发抖的十指不露声色地藏于袖间,面色依旧淡然。
冷沧澜走近,扬袖替落尘拭去额角的薄汗,一双眸子盯着落尘的脸,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质问道:“为何将手藏于袖中?”
落尘笑道:“不过是被琴弦伤了指尖,皮外伤而已。”
冷沧澜不由分说将落尘的手攥出,抻开他的手掌,指尖并于任何伤痕,只是掌心血肉模糊,隐有黑气萦绕。
“这是什么?”冷沧澜厉声问道。
这一声怒斥,将其余三人的目光锁定在落尘身上。
落尘有些目眩神迷,他身形晃了晃,唇角似有若无地翕动着,随即两行鲜血从鬓发中蜿蜒而下。
“落尘……你别吓我!”冷沧澜将人搂在怀中,混乱的神经趋于崩溃,一双清冷的眸子里写满了恐惧担忧,以至于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抖动。
马丁凌疾步走向前,从袖间掏出一只薄胎瓷瓶,一颗通体透亮的药丸顺着灵力渡入落尘体内。
“这个是我在药王爷爷那里求的,落尘的煞气太重,又逢这魔气肆虐,他的这具肉身应当扛不住了……”马丁凌看了看落尘那张近乎于死人一般的脸,不由地心下一凉。
郎郁尘有些焦躁不安,他有那么一瞬间想将自己这具肉身奉上,只是,郎郁尘抬头看了看叶少漓,终是没有那个勇气。
因为他有牵绊,有不舍。
“这药能保多久?”冷沧澜声线有些不稳,胸口一阵阵抽疼,疼的快要窒息。
“至多七日。”马丁凌叹道:“七日之后,要么给他换具仙体,要么就让他魂消罢……”
叶少漓浑身一僵,嘴里喃喃道:“怎会如此之快,不是说还有一两百年吗……”
郎郁尘内心的滋味难以言喻,他爱叶少漓,自然也想着叶少漓只钟情于他一人,可现如今,就连郎郁尘自己也动摇了。
倘若叶少漓真的对落尘难以割舍,他也不是不愿意献祭出自己。
只要叶少漓开心。
几人还沉浸在这个沉痛的事实中,忽地天空中传来一阵阵野兽般的怒吼声,整个山谷俱是回声,地面能清晰地感受到震动。
冷沧澜渡了些灵力护着落尘的心脉,将额贴在落尘冰冷苍白的脸上,双肩压抑地不停颤动着。
马丁凌招来神箭,将弓拉至满月状,只待那怪物迫近,便可将它射个对穿。
郎郁尘的凤竹扇紧紧捏在手中,警惕地望向远处。
落尘清醒了些,睁开双眼便看见冷沧澜湿红的眸子,他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没事,你让我起来。”
冷沧澜稍稍松了松手,落尘侧过身,一手撑于地面,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冷沧澜慌将人扶住。
郎郁尘愣了愣神,猛地反应过来:“那是司洛扬!”
“看那。”马丁凌抬手一指,众人循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灰暗的天空中,有一条身长五六丈通体雪白的大蟒蛇!
那蟒蛇目露凶光,吐着长长的猩红色舌头,庞大骇人的身躯盘踞在山谷之中。
“老司机!”郎郁尘尝试着用传音术唤醒司洛扬,奈何那家伙不为所动,反而更为残暴,脑袋伸的长长的,两只眼睛透着摄人的寒光,整个模样就像一只随时准备发动凶狠攻击的猛兽。
马丁凌拉着弓弦的手动了动,郎郁尘的脸骤然色变,低吼道:“不能!”
“他已经入了魔,早已不认得你了!”马丁凌怒吼着。
“我不管,你不能杀他!”郎郁尘近乎于咆哮。
叶少漓一只手紧紧钳住郎郁尘的胳膊,嘴里不停道:“他没事的,没事的……”
司洛扬身上倏地一下爬满了似蛛网般的黑色印记,密密麻麻看的人心里直发怵,忽地嘶吼一声,一头直接撞了下来,叶少漓眼疾手快,将郎郁尘搂起飞到一旁,冷沧澜拽着落尘的肩,灵山地躲开。
马丁凌却是一脸如丧妣得模样,搭在弓上的手不知所措。
司洛扬将地面撞了个巨坑,整个山谷都在强烈的震撼之中,尘土漫天飞扬。
“承东君!”落尘紧捂住胸口,朝着马丁凌大呼,眼看司洛扬面目狰狞地甩着尾巴挥向他。
呼啸声乍然响起,一道剑光如闪电般刺向司洛扬,一串黑色血珠随劲风飘落,溅湿了叶少漓金色的袍子。
郎郁尘瞳孔骤缩,脸色苍白地抖着唇角:“你……你为何杀他……”
“当心!”冷沧澜目光急转,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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