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亦坐在窗边，摇摇欲坠的破碎感几乎要把穆黎都给击溃，他哽了哽喉咙，叫了句：“阿景。”
“穆黎，你来带我逃跑吗？”许景亦问。
他有一双翅膀，只需要有人打开他的鸟笼，他就能逃跑。
穆黎拉着许景亦的手，问他：“饿不饿？先去吃东西吧。”
许景亦摇了摇头：“不饿。”
穆黎伸手帮他理了一下头发，说：“去吃小馄饨。”
“不想吃小馄饨。”许景亦停下来，说，“我想要抱。”
穆黎愣了一下，往前一步伸手把许景亦揽进怀里。
“穆黎……”许景亦喃喃叫他。
比赛这次依旧是在其他学校，吴教练按学校的安排包了车，提前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再次强调了一下比赛的重要性和体育精神，结束之后他叫大家一一上车。
“许景亦，你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吴教练叫住他。
许景亦捏了捏眉心，说：“没事，我待会在车上补一会觉。”
一晚上都在想七想八，根本没休息好，上了车晃晃悠悠就睡着了，穆黎扶着他的头，也没有跟别人聊天的心思。
不同于上次来比赛的新奇心情，这次许景亦哪都不想走，跟穆黎一起坐在田径场旁边的看道上，任由风扑面而来，把自己的头发四散吹开。
陌生的环境让许景亦安全感十足，穆黎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陪着他。
很快五千米的录检开始了，许景亦分在第一组，穆黎跟他一起去入检，换好比赛服之后，穆黎给了他一个拥抱。
“阿景，加油。”
许景亦也抱住他，像是在汲取什么能量似的，停顿了一分钟之后才分开。
许景亦一直回不到训练的巅峰时期了，他高一的时候跑步心无旁骛，因为喜欢才跑，后来跑步就变沉重了，背负了压力和指责。
他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继续坚持，究竟是因为依旧热爱，还是硬想争一口气而已。
又有一个人超过了他，许景亦呼吸急促，失去频率的步子显得有些慌乱，腹部在这样的蝴蝶效应下开始泛痛，他脑子里闪过以前单独训练时，反复甩手放弃的快感。
放弃……
“阿景！加油！”
“许景亦！冲啊冲啊！”
“许景亦加油！”
田径队的都被隔在围栏外面，有工作人员拽着他们不准跟跑，但一个工作人员挡不住好几个，更别说都是些体育生，总有漏网之鱼跑到许景亦旁边，给他加油打气。
许景亦呼吸急促，费力地掀开眸子看了他们一眼。
有穆黎，有唐易融，还有好多一起训练了一年多的同学，甚至还有吴教练。
“许景亦！跑过了终点的人就是冠军！”吴教练大声叫道。
居然一眼就看出他想放弃的念头，许景亦轻轻弯了个唇，又正了心思，继续跑。
许景亦小组第二跑完的，但他收获了有史以来冲过终点之后最热烈的欢呼声，一群人简直比接第一名还要开心，被团团围在一堆粗鲁的臂膀中，许景亦没忍住泄了一声短促的笑。
“阿景！”穆黎热切叫他。
许景亦也看着他，虽然顿了半句话，许景亦却仿佛在耳边听到了那句话。
许景亦弯了弯唇，说：“我也是。”
穆黎在第二组，经过许景亦刚刚激动人心的比赛，大家的情绪都被点燃了，穆黎换好衣服，伸手向他讨抱抱。
许景亦抱了他一下，说：“把第一名拿回来送给我。”
穆黎笑得亮晶晶的，坚定点头，说：“好！”
许景亦今天才感觉到穆黎所说的，一场酣畅淋漓的跑步是不计较比赛名次的，他们热忱、年轻、兴奋。
他们什么都不顾及奋力奔跑的时候，连耳边急促的风都在为他们欢呼。
穆黎拿了第一名，他戴上奖牌之后，从颁奖台上一把跳了下来，冲到许景亦面前，把奖牌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许景亦笑得牙不见眼，在大家面前跟穆黎来了个不害臊的热烈拥抱。
这会许景亦跟穆黎没有偷偷溜掉，他们跟着大部队一起去吃饭庆祝，一行人提了几件啤酒在桌子上喝，谁也不懂什么酒桌文化，高兴了就喝。
结束之后，许景亦拽着穆黎到后头陌生的巷子里接吻，他眼底亮晶晶的，晕着兴奋的光。
“穆黎，我今天好开心啊。”
穆黎揉了一把他的腰，说：“我也很开心。”
“你今天是不是想说爱我？”许景亦问他。
穆黎轻笑了一声，说：“你说你也是。”
对视后是一个冗长湿润的吻。
他们在陌生的街头接吻、拥抱，用力说爱。
还在陌生的街头光明正大牵手，去便利店买安全套。
第28章 转学
“要不今天再去我家住一晚。”穆黎抓着他的手放在掌心揉捏，问道。
许景亦摇了摇头，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穆黎叹了一口气：“赶紧毕业，等到毕业了，我们一起去别的城市读大学。”
他抱着许景亦：“真想跟你一直待在一起。”
身体亲昵过后，关系更加密不可分了。
许景亦伸手摸了一下穆黎脖颈上的一块红痕，眼底闪着暧昧的光，说：“下次让我试试吧。”
穆黎表情一滞，结结巴巴说：“我、我不是，我第一次弄，没什么经验，下次就好了。”
许景亦没忍住笑：“不愿意被我弄？”
“……”穆黎舔了一下唇，说，“愿意的。”
谁都没比谁有经验，许景亦就没有穆黎这么害羞，他堂皇说：“怎么了？语气这么委屈呀，在下面又不是丢人的事情。”
穆黎抓着他的手在脸上蹭了蹭，说：“不委屈不委屈。”
“穆黎，如果我们读一所大学，我们到时候租个房子住外面吧。”许景亦说。
穆黎重重点头：“你等下回家了，老老实实站着挨骂就行了，再妄想改变你妈，也是徒劳。哎，不想再让你回家受委屈了。”
许景亦又伸手讨了个抱抱，他用手指卷起穆黎脖子后的硬发，说：“我们就要一张床，一个沙发，还要一个浴缸，位置够的话再买一张办公桌，嗯……都可以给你练练技术。”
穆黎闷闷笑了一声，问：“我技术真的很差吗？”
许景亦也跟着笑：“没比较过，我不知道。”
许景亦一个人回了家，他深刻体会了心情一秒变沉重的感觉，心里一边默念着穆黎刚刚跟他叮嘱的话，推开了门。
杨晴坐在沙发上，气氛沉重，隐隐有风雨欲来的感觉，许景亦紧了紧拳，站在客厅里。
“还回来干什么？”杨晴问。
许景亦贯彻沉默方针，一句话不愿意多说。
杨晴被他这副不想交流的样子惹毛，站起来，情绪激动，问：“你哑巴了？说话听不到吗？”
许景亦干着喉咙，说：“没有。”
“你叫来开门的是谁？”杨晴厉声问，她从小接受的就是严苛教育，这样的教育让她骄傲极了，没有背景，能够在工作岗位上靠努力慢慢爬上去，杨晴觉得自己已经做到最好了，但她依旧不懂怎么做一个妈妈。
她想不明白，许景亦怎么就能这么叛逆。
见许景亦不回答，杨晴又问：“你们学校的？”
许景亦闷头不说话。
她气得呼吸急促，骂道：“犟得跟你爸一模一样，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凭什么说我爸？”许景亦猛地抬头看着她。
他情绪激动起来，杨晴心里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说：“就凭他离婚之后没再管过你，让你长成这副德性了。”
许景亦紧了紧牙，气得青筋暴起，他猛地撇开头，不愿再看杨晴。
杨晴拿他没办法，许景亦已经比她还要高了，她掩面，声音有些哽咽，说：“你明天别去学校了。”
许景亦身体一僵：“为什么？”
杨晴哽了哽喉咙，说：“我给你办理了转学。”
许景亦死死抓着拳头，任由指甲陷进肉里，他心里怒气翻涌，呼吸都变沉重不少。
半晌，他冷笑了一声，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跟了你。”
许景亦没来上学，唐易融急冲冲跑到隔壁班去找穆黎，问他知不知道许景亦去哪了。
穆黎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说：“他妈妈要给他转学。”
杨晴物色的新学校在这附近很有名气，是一所完全封闭式管理的私立高中，学生自由度极低，叛逆的学生大批大批往里面送，这所学校里的老师是公开表示会对学生进行体罚的，如果有心疼孩子的家长，就不要送进来受苦了。
唐易融神色焦急：“我靠，为什……因为他去比赛了吗？”
穆黎缓缓点了点头，说：“这应该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妈的！”唐易融骂了句脏话，“真他妈离谱。”
许景亦的东西是罗然来收拾的，他黑着张脸，把东西全都一股脑塞进箱子里，周围人探究的目光让他很不爽，不由得放快了手下的动作。
“你是谁啊？”唐易融厉声叫道。
穆黎跟唐易融一起进了教室，见有个穿着高一校服的男生在翻许景亦的东西，他们快速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
罗然不耐烦地瞥了他们一眼，一把把手扒开。
穆黎回忆了一下，这应该是他妈妈找的新男朋友的儿子，他问道：“许景亦呢？”
罗然没什么表情，说：“搬去我家了。”
穆黎顿了一下，又问：“他没事吧？”
“没死。”说着，罗然掀开眸子懒洋洋看了他一眼，说，“让开点，我要走了。”
唐易融看着这小子的背影，愤愤道：“这谁啊？高一的这么拽，穆黎，你认识吗？”
穆黎盯着许景亦空落落的桌子，说：“不认识。”
罗然万分不情愿地把箱子往许景亦面前一放：“喏，都在这里了。”
许景亦翻了一下里面的书，突然顿住，看着罗然：“还有呢？”
罗然冷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好多小纸条，全部仍在许景亦床上：“你女朋友的？”
许景亦看了他一眼，低头认认真真把纸条收起来。
不知怎么的，罗然突然想起刚刚拦住自己的男生，皱眉问道：“你——”
“没事就出去。”许景亦表情不善。
罗然盯着他，轻笑：“你有秘密啊。”
许景亦抬眸看向他：“我会跟你爸说让你也转学，能出去了吗？”
罗然耸了耸肩：“行。”
耳根子可算清净了，许景亦展开纸条，这些都是穆黎闲来无事给他写的，有在一起之前的，也有在一起之后的，什么话都有，罗然估计看了个全。
许景亦才不在意他，他从床头柜拿起被摔裂的手机，费劲开机之后，给穆黎发了一串地址。
消息才发出去，手机又关机了。
他掐了两下关机键，手机屏幕还是没什么动静，昨天杨晴情绪到了临界点，一把摔碎了他的手机，今天被罗叔叔一起接了过来之后，杨晴估计是跟他抱怨了，罗叔叔安慰了几句，杨晴也不好在家里发脾气。
这家里呆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晚饭桌子上只有罗叔叔和杨晴在努力调节气氛，许景亦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有些可怜。
家又不是能凑出来的。
晚饭结束，许景亦趁杨晴去洗碗，跟罗叔叔说，自己下楼买个东西。
“买东西啊……缺什么了？叫小然带你去吧。”
许景亦想都没想，说：“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他揣着坏手机下了楼，然后坐在楼栋中间的长椅上，没过多久，穆黎就来了。
许景亦站起来去迎他，问：“你怎么来这么巧？我刚下来。”
穆黎平复了一下呼吸，说：“没有，你没写哪一栋，我在附近找了一下。”
“一下？”许景亦挑眉问。
穆黎笑了一声，说：“很多下。”
许景亦牵起他的手塞进口袋里，说：“走远点吧，感觉他们随时要下楼来。”
天渐渐冷了，高三一眨眼就过去了三分之一，杨晴在这个关头帮他转学，让许景亦烦得要命。
“我手机还被她摔坏了。”许景亦叹了口气，盯着黑漆漆的天空，说。
穆黎：“难怪一直不回我消息。”
他把手机卡给拆出来，把手机塞到许景亦口袋里，说：“你先拿我的用，不然联系不到你。”
穆黎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惆怅：“以后这么远……”
他滚了一下喉咙，后半句话都艰难到说不出来。
许景亦坐起来，问：“穆黎，你不会要哭吧？”
穆黎：“没哭，我又不是小孩……”
“多大点事，不哭，我也不哭。”许景亦轻轻摸着他的下巴，两个人依偎在长椅上。
许景亦抓着他的手，一会揉捏着，一会十指相扣，短暂的温情让他眷恋不已，他小声问：“穆黎，这里这么黑，要不要先跟我接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