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看到严雪宵问了句。
「你不用上课？」
他落在键盘上的手没稳住，射击偏离了方向，过了一阵子才回答：“休学了。”
他以为严雪宵会问他为什么休学，但对方没继续问，似乎只是想起来了问一句，他悄然松了口气。
气氛又恢复了沉默，渐渐地他也习惯了，将注意力投入到游戏中。
这局游戏结束后，严雪宵离开了队伍，他退出结算界面时不小心点到添加好友，向严雪宵发过去一条好友申请。
少年闭了闭眼又睁开，意识到是真的发出去后，握紧了手中的鼠标。
对方没通过。
他半垂着眼，没意外。
在他看来，游戏账号是很私人的东西，能一起玩游戏的就算是亲密的朋友了，没通过也是正常的。
他起身从位置上站起来，正要离开游戏时，眼神投至屏幕上骤然定住了——
空空荡荡的好友列表多了一个人。
*
小猫杯的比赛日程出来了，不少人注意到吴俞的队伍今年多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播，登时便有人议论开了。
【野生猕猴桃】吴俞三个人都是十万粉的签约主播，怎么混了个没签约的？
【圆滚滚的荔枝】今年没悬念又是许成他们第一，还不允许人家划划水吗
【芒果冰】Late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我没记错的话，在直播间说过任州菜，还让蓝恒输了两百块
【车厘子】……听你这么说，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不然不用比赛自己就能打起来
而第二天，沈迟走到网吧坐下，打开电脑，一如既往地直播，从早上八点播到了晚上八点，中途只是吃了点儿苏打饼干。
「快下播了」
「明天见呀」
「说个笑话给大家听，昨天看到有人信誓旦旦说Late和蓝恒他们要参加小猫杯」
「哈哈哈哈哈哈，今晚就比赛，要真参加了还能淡定播一天吗？」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少年低头发了条消息，关上直播前说了句：“比赛去了。”
直播间震了。
「原来真的参加了小猫杯吗！」
「好能沉住气，我愣是跟着看了一天直播，赶紧去赛事直播间了」
「如果说许成的队伍是神仙组合，那崽崽的队伍算不算是魔鬼组合」
「……总之，加油吧」
*
严济让司机换了辆宾利到学校，他坐在副驾驶上，问向刚从图书馆走出来的严雪宵：“你今天没事吧？”
严雪宵靠在椅背上休憩：“没事。”
他刚说完这句话，便收到了一条消息，他细长的手指落在屏幕上轻轻一顿。
【沈迟】我去比赛了
严济没继续说：“那就好，纽约新开了家中餐厅，口味偏清淡，你应该会喜欢，你今天没事正好去吃——”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青年听不出情绪地打断了：“有事。”
“刚不还没事吗？”严济纳闷地问。
不过他没有得到回答，只听到严雪宵问了句：“那个人在休学吗？”
严济反应了半天才反应出说的是林斯年，听林斯年的母亲说因为身体原因从燕城大学休学了，他不由得反问：“你怎么知道，你还在和他联系吗？”
车开到宿舍区。
严雪宵下了车。
严济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他侄子看着温温和和，决定的事却很难改变，明确对他说过没交往的兴趣。
但他转回身的那瞬间忽然想到——
他侄子似乎……没否认。
*
小猫杯作为下半年平台最热门的PUBG赛事之一，官方直播间的观众超过五十万，请来的是职业解说方升泉。
比赛共有十六支队伍，为了尽可能减少运气对于比赛结果的影响，比赛分为三天，每天三局海岛三局沙漠，总分最高者为冠军。
“方老师，您对这次比赛是怎么看的呢？”主持人问。
方升泉调整了耳麦回答：“因为赛制贴近职业比赛，排名分并不多，苟到决赛圈并不是太好的策略，还是鼓励选手多拿淘汰分。”
“那您有没有看好的队伍呢？”主持人又问。
方升泉笑而不语。
「去年也是方老师解说吧」
「主持人水平不行，这还用问吗？」
「肯定是许成的队伍」
晚上九点整，比赛准时开始，十六支队伍同时进入了游戏。
“有队伍掉线了。”主持人注意到吴俞的队伍一进游戏便掉了两个人。
「蓝恒和任夺掉了」
「太可惜了，掉线不能再进」
「这还怎么打？」
吴俞现在说不慌是假的，参加比赛的大部分都是有名气的主播，游戏水平不是普通路人能比的，只剩两个人无疑会被动很多。
可Late丝毫看不出波动，落地后沉默地搜集物资，听到枪声的第一反应不是躲开，而是循声而去。
这个打法是很激进的。
不过他作为Late的队友，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前方有两只队伍在交火。
吴俞看了两眼便断定没有劝架的必要，因为其中一只队伍完全是碾压式的，解决另一只队伍只是时间问题。
Late却在屋顶架好了枪。
吴俞惊讶地发现，Late的计算能力很强，总能恰好射出最后一发子弹抢对面人头。
而场上有十六支队伍共同角逐，无法捕捉每个队伍的比赛画面，依赖于导播切换镜头的水平，镜头中大部分都是许成的队伍，根本没有扫到沈迟的队伍。
当六局游戏结束排名出来后，只有很少人留意到吴俞的队伍以58分的成绩排第十一。
「蓝恒和任夺一直都在掉线吧？」
「虽然还是倒数，但两个人能有这个成绩很不错了」
「知足了」
主持人按顺序采访队伍，用的都是同一套问题：“方便透露下你们明天的目标吗？”
吴俞没想到自己能排第八，按照他原先的估计，不拿倒数第一就好了，他谦虚地说：“大家都很优秀，名次上没什么目标。”
主持人问向沈迟：“你觉得明天会拿多少名呢？”
少年冷声回答：“第一。”
弹幕沉默了。
「现在倒数都这么自信了吗」
「许成：是我提不动枪了？」
「梦想还是要有的」
主持人被噎了下，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没再提问沈迟，而是继续与吴俞攀谈：“看粉丝说你前不久结婚了，今天家人有看你的比赛吗？”
“我家人都在看。”吴俞带着笑意答道。
听到吴俞的话，少年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般，打开了手机。
严雪宵没有回复他。
应该是没时间看他的比赛，他其实也只是说一句而已，并不想让对方感到负担，又打字发过去一句。
【沈迟】打完比赛了
他发完消息，抬头看见屏幕上的积分表，第一名是许成的队伍，整整有130分，而他们的队伍——
只有58分。
少年想了想，怕被问分数，撤回了消息。
可他刚刚撤回消息的那一刻，屏幕上猝不及防地划过一条答复，他的心脏跳了跳，都能想象到对面的严雪宵平静地对他说了句。
【严雪宵】在看
第十八章
沈迟反应过来后握紧了手机，他没想到严雪宵会看他的比赛，他慢半拍地打字解释。
【沈迟】打得不好
【沈迟】你明天要看吗？
严雪宵的手在屏幕上顿了顿，看了眼案边的书正要拒绝，对面的小狼崽谨慎地摆着毛茸茸的尾巴过来了。
【沈迟】我打个第一给你看
青年拢了拢眼帘，回了一句。
【严雪宵】好
*
吴俞作为队长看了一晚上的比赛回放，只是稍微在床上眯了会儿，一大早便起床了，眼底带着重重的黑眼圈。
他把整理好的各队资料发给了蓝恒他们，不仅包括成员配置，还包括使用过的战术，长达二十五页。
他虽然对名次没什么目标，但也不想倒数。
蓝恒和任夺都表示认真看了，唯独发给Late十来分钟都没收到答复，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吴俞】看完了吗？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了消息。
【Late】记下来了
不是看完了，而是这么快就记下来了。
吴俞不得不诧异于Late的记忆力，他猜想在学校的成绩应该不错。
不过还没等他从这份惊讶中缓过神，他就从对方手里接收到了一份整整四十页的文档，他不禁问。
【吴俞】这是什么？
【Late】队伍分析
原来Late也在做各队分析。
吴俞抱着取长补短的心态点开了文档，他开始看得很仔细，后来翻页的手加快了很多，最后的时候直接拉到了文档底部，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
凭良心说，这份文档水平十分高，从历年比赛视频中从头到尾分析了队伍，大到战术风格，小到跳点选择，都做了扎扎实实的研究，足以看出背后有多认真。
可问题在于——
只分析了许成的队伍。
他昨天以为Late在开玩笑，现在才发现是真的奔拿冠军去的，其他队伍压根没放在眼里。
他再自信也不会认为他们有争冠军的实力，昨天许成的队伍落地全灭两支队伍，研究得再透也只有避开的份，只不过他还是把文档发给了其他两个人。
*
新泽西州的早上，日光透过费兹兰道夫门，亚当抱着蔓越莓曲奇敲开了严雪宵宿舍的门。
“你上次送我的茶叶太贵重了，我也没什么可以回赠的，自己烤了点儿蔓越莓曲奇。”他大大方方地开口。
“谢谢。”
严雪宵接过曲奇罐子，因为之前在看书的缘故，高挺的鼻梁上仍架着薄薄的金丝边眼镜，凤眼挑起弧度，显得比平日更有距离感。
亚当望见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画面，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Yan看直播了，他不免好奇地问：“你很喜欢玩绝地求生吗？”
“不怎么玩。”
亚当心里更好奇了，不喜欢玩游戏的话为什么会看游戏直播，他不好意思地请求：“我可以看看吗？我正好在学中文。”
严雪宵停了停，才答了句：“可以。”
*
小猫杯第二天的比赛拉开了序幕，针对昨天的长时间掉线主办方改进了技术，第一局比赛没有任何选手掉线。
前三局依然是海岛图，有了第一天的摸底，各支队伍为了避开前期战斗都默契地选择了不同的跳点，不过也有意外。
有两支队伍都跳在了机场，一落地就开始交战，导播及时切进了画面。
“我记得昨天吴俞的队伍是跳野区打野的，今天胆子大了很多，上来就奔机场。”方升泉点评道。
主持人对这只队伍有印象：“他们队昨天掉线了两人，名次也不太好，今天四个人肯定想打猛一点。”
“吴俞、蓝恒和任夺三个人上次比赛就在一起，打法配合默契，但第四个人明显没融入进去，团队意识很重要。”方升泉的语气并不看好。
他的话音刚落，吴俞就被对方一颗手雷击中了，比赛开始不到五分钟就减员一人。
「方老师眼光还是老练」
「三年职业解说了解一下」
「吴俞这队可惜了，Late枪法是挺好，但太独了」
「磨合时间不够」
其他队伍陆续爆发战斗，导播切走了镜头。
与昨天一样，大部分画面还是集中在许成的队伍上，作为夺冠呼声最高的队伍，观众也没什么意见。
许成的队伍没有让人失望，五局比赛下来得分是最高的，总计获得了125分，发挥得比昨天更稳定。
“许成的队伍进攻很有层次性，该突击的突击，该补枪的补枪，让对手没有回撤的余地，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团队意识，今天的第一没有悬念了。”方升泉的状态随之变得轻松。
主持人犹豫了一阵提醒：“可第二名也获得了120分。”
方升泉向分数板上看过去，他不禁愣了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吴俞的队从第十一追了上来，一局比一局的得分高，现在已经位居第二了。
「别说方老师了，我都愣了」
「导播的镜头给得太少了，根本没注意到」
「5分的分数差追得是很紧的，这局如果能存活到最后就能赶上」
方升泉毕竟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很快收拢了惊讶，呵呵一笑：“吴俞他们今天状态不错，但许成的队伍这把肯定会尽全力阻击，5分不是那么容易能追上来的。”
「感觉也是」
「吴俞的队伍配合还是不行」
「新队伍的通病」
两支队伍今天还从未正面冲突过，大家都很期待两支队伍在决赛圈的相遇。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比赛才进行到第三圈，两支队伍便在龙脊山西侧撞上了！
「这么快的吗！」
「突然紧张」
「这波打下来，今天的第一毫无悬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