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的，后来搬出去了。”
留学期间的事秦阮很少和别人提，不知道为什么在易叔面前却能自然而然说出口，“那时候我的英文水平差不多就是刚好能听懂课程的程度，很多俚语和方言都不知道。有几个同学发现了这一点，用问好的态度和我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而我因为听不懂，看见他们在笑就礼貌性地回以微笑，就像个丢人的傻子。”
秦阮的外语都是家庭教师单独辅导，谁也不敢教秦少爷说一些粗鄙之语，以至于他对脏话一窍不通，也不知道V字手势虽然代表高兴，但手心向内时代表的是含有“滚开”意味的侮辱。
那时候，刚刚离开熟悉环境的他对一切都感到不安，或许就是这样柔弱的样子让人感到好欺负，有几个白人同学常对他比倒V手势，大笑着说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单词，看见他迷迷糊糊地保持友好微笑就更开心了，完全把他当作傻子取乐。
那时候，秦阮其实是想和他们做朋友的。毕竟他们主动和他说话，还总是热热闹闹地围在他身边，让他产生了或许在异乡也能好好生活的错觉。所以，他永远记得自己为了理解新朋友的话语而去查了字典后的心情，就算长大成人也忘不掉那扑面而来的恶意。
他从来没想过要侮辱别人，练得最熟练的口语就是问好和谢谢，却没想到就是这样的念头让自己第一次受到伤害，成了愚蠢的可怜虫。
秦阮虽然没有详细叙述，易归只看他的表情也猜出了一些事实，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和你爸说过这些事吗？”
“没有，那时候我很恨他，如果不是他蛮横地把我送出国，我根本不必离开自己的朋友，也不必来到这种处处陌生的地方。我以为他不要我了，根本不愿意给他打电话。
所以，外公和我联系上之后我就申请搬离宿舍，比谁都更努力地去学语言，明明学会了很多门外语，去哪里看电影都不用字幕了，最后却失去了和人说话的兴趣，唯一的社交大概就是和国内网友聊天。”
其实有很多事他还没说，比如他向舍监告发了那几个人，即便校方调停也坚决不肯接受对方的道歉友好相处。大家似乎都认为只要道歉就该被原谅，所以他就被打上了开不起玩笑的小气鬼标签，一直被不清楚实情的路人学生所排斥，甚至连国人的圈子也觉得他没气度和他保持着距离。而他也不在乎，再不和同学说一句话，就这样一个人我行我素地过了六年。
那种小孩子闹脾气的过往说给易叔听就有点丢脸了，秦阮努力回忆中学时期有什么美好经历，终于还是找到了一个，这就轻笑着炫耀了起来，“别看我这样，当初可是做过字幕组的，我还一个人翻译了十部连续剧！”
因为没人愿意和他一起参加校园活动，他的课余时间也就全都用来做翻译，至少这样国内的网友会真心实意地夸他几句。
秦阮不知道易归有没有看出他隐藏的情绪，只看见男人将一颗小草莓放在了他的盘子里，用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嗯，你很厉害。”
他明明最喜欢被人夸了，这种时候却咬了咬唇，突然没法装出得意神色，只垂了眼睛，“一点也不厉害，我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清，说是不想被我爸摆布，可是离了他的安排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想要摆脱大人的掌控却又害怕独自面对复杂的社会，或许这是每一个少年人长大前都会有的烦恼，秦阮的烦恼在心里也憋了很久了，可他没有人可以述说，也就只有在易归面前才能稍微透露一点。
“做你喜欢的事就行了。”
男人没有让他失望，这种时候依然保持令人安心的冷静，就像是世上最睿智的人生导师，只看着他给出建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乐方式，在我的认知里，认真去做一件事然后得到回报就是最有趣的玩法。你可以试着去学些技能，给自己一个努力的方向，或许这样你的内心就不会那么空虚。”
秦阮很喜欢易归不论何时都保持平静的性格，这个男人就算意见不同也不会强硬地反驳他，让他可以放心地说一些自己的想法。虽然直觉告诉他易叔的话很有道理，然而不擅长正经谈人生的性格还是小少爷对这种话题有点害羞，只轻笑着问：“易叔，这就是心灵鸡汤吗？”
“不，这是成功人士给你的建议。”
易归可不知道害羞为何物，他少年时就能厚着脸皮到处拉赞助，被人嘲讽着赶出大门也完全不在意，到了三十岁依然如此，伸手点了点小少爷额头，这就镇定自若地回应，“多向老玩家请教是新人熟悉游戏的最好途径，作为晚餐的谢礼，我可以给你一些攻略。”
这种说法就亲切起来了，秦阮的拘谨立刻消散，这就欢快地点了点头，“收到！”
第二十四章
易叔的话确实让秦阮有了认真做些什么的想法，他早晚都要长大，既然不想依靠那个顽固的爹就得拥有受自己控制的产业。只是现在的商海很是复杂，离开秦汉的专业团队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和一群老狐狸博弈，还是先从小产业一步步磨砺最为合适。
这一夜小少爷难得没有上游戏也没去围观八卦消息，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将第一步定在最熟悉的游戏行业，打开通讯录就找上了亦归。
小少爷：大兄弟，想要金主吗？
这突然的消息差点就让正在做活动的易归送了人头，大高手赶紧拿了个五杀压压惊，这才拒绝小少爷的大胆想法——不提供特殊服务。
秦阮也发现自己这话好像有点问题，闻言赶紧解释：我不是问你，是问RG战队。
他这样一说，亦归也反应过来了：你想投资俱乐部？
制作游戏需要大量技术性人才，秦阮倒是能直接砸钱收购几个游戏公司，但这样就完全没有创业的新鲜感了，他还不如直接拿个秦汉的子公司挂名玩呢。大公司没意思，那就只有从小作坊做起。小少爷这时候就想起了作为战队老板的亦归，整天和职业玩家打交道还有时间玩直播，这种空闲又紧跟时尚潮流的职业不就是最适合死宅的选项吗？
虽然亦归自称RG老板未必是事实，秦阮还是试着问了问，见他疑惑立刻解释道：
我今天思考了一下人生，好像我最喜欢的东西就是游戏，做职业玩家是没那个天赋了，也就只能做做战队老板的样子。
电竞俱乐部有两种老板，一种是提供资金也拿取分红的正式老板，另一种就是冠名打广告的投资商。秦汉根本不需要一个游戏平台做宣传，秦阮的目标无疑就是第一种。
易归当然不会把自己一手选拔的战队卖出去，不过，考虑到小少爷决定不败家也不容易，这就给了他另一个选择：RG我不会出售，如果你想体验经营俱乐部，我建议接手AWSL。
这个陌生的名字让秦阮有些疑惑：阿伟死了？没听说过啊，这是哪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战队？
亦归：他们是今年专门为《世界终焉》成立的新战队，以前的赞助商是国产服装品牌阿薇丝路。但是上个月阿薇丝路的工厂倒闭，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现在没有资金来源的战队只能靠选手做直播的收入勉强维持运行，如果大赛拿不到好成绩拉来新赞助大概就要解散了吧。
这个剧情怎么有点眼熟？
小少爷默了片刻，很真诚地问了一个问题：他们老板是黄鹤吗？
亦归：= =
好吧，高手并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秦阮见亦归已经无语了，还是正经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不厚道啊，一个快倒闭的俱乐部也推荐给我。
亦归对此倒是没掩饰：现在电竞俱乐部数量太多，要出头确实不容易，不过他们实力确实不错。
这个消息听起来还是有点不靠谱，秦阮想起当初年少无知差点被女主播仙人跳的尤大少，还是警惕地问了一句：《世界终焉》又没办过官方赛，你怎么知道他们战队的真正实力？
然而，这个男人的画风永远在他认知范围之外。
亦归：本来不知道，托你的福，我和他们的队长一起上热搜，网友把AWSL前老板和小姨子的照片都给扒出来了。
小少爷：Σ（っ°Д°；）っ
他震惊的样子明显取悦了无辜遭殃的主播，亦归又悠悠补了一句：和我们打过排位的那个圣骑士就是AWSL的队长。
事实证明亦归果然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亦归手下又添亡魂——AWSL队长惨遭献祭》这新闻一打开微博就被推送到了小少爷眼前。一看榜单，新的翻车案例连同程敛翻车、小少爷抽奖两大热点直接霸占三甲之位，不用想都知道有多少吃瓜群众正在前排围观，看来亦归的直播又要鸽下去了。
他居然沦落到要被自闭主播通知热搜内容的地步了，易叔的现充光环也太可怕了吧！
惊觉自己错过了吃瓜大戏的小少爷无限哀叹，粗略看了一遍微博就向亦归吐槽了起来：被赞助商强行冠名已经够惨了，老板跑路之后居然还在你这里翻车，他们是不是建俱乐部那天没看黄历？
亦归也觉这战队的幸运值有点低，不过现在还是提醒小少爷回了正题：所以你要去拯救他们吗？
说到正经事秦阮也严肃了起来，实事求是地指出了问题：其它游戏转来的职业玩家有人气又有手速，远比这些刚开始训练的草根更适合投资吧。
易归没想到这小孩认真起来还有点东西，原本只是给他简单指个方向，现在倒是难得认真地分析了起来：从老游戏转来的职业玩家已经习惯了过去的游戏模式，意识和打法要切换到《世界终焉》还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AWSL就没有这种烦恼，他们的队员都是《世界终焉》开服后第一批到达王者段位的高手，从一开始就在面向这个游戏做针对性训练。
易归对秦阮的建议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紧跟着又提出了一个极具说服力的理由：更重要的是，你在电竞行业还是个新手，去投资老牌俱乐部确定不会被那些老油条当成肥羊宰？
大实话总是那么打击人，秦阮看见这不知委婉为何物的男人就是无语，奈何他也知道这是事实，过去投资都有秦汉集团专业的理财人士来为他估量风险，这一次却完全是自己做决定，他确实需要慎重选择合作对象。
话虽如此，小少爷对于亦归这种培养竞争对手的行为还是有些疑虑：你不怕我一投资就把RG给挤下去了？
对此亦归很是坦然：强队够多比赛才精彩，我支持RG也只是为了让这游戏变得更好玩。事实上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在考虑自己接手AWSL战队。
大佬的思想觉悟果然够高，秦阮虽然不确定亦归身份是真是假，对收购个小战队这个建议确实是心动了，不过他也没有轻易做决定，只是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用R卡打赢SSR好像有点意思，我先和他们谈谈。
做生意深思熟虑是好事，亦归当然不会干涉他的决定，瞥了眼自己因为挂机而被敌人乱刀砍死的大法师，只是平静地继续打字：官网有每个战队的资料和联系方式，你可以慢慢挑选。
这种淡然的语气倒是让小少爷忍不住杠了杠：不选你推荐的战队也没关系？
专治各种杠精的亦归泰然自若：挺好的，至少这证明你不是给颗糖果就能拐走的小孩。
秦阮很听易叔的话，但对同是死宅的亦归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一被嘲讽就不满地哼了哼，直接打字恶心钢铁直男：讨厌厌，人家一个人和一群壮汉谈生意会害怕的，你和我一起去嘛~
这连小少爷自己都被恶心到有点反胃的语调果然效果拔群，亦归沉默良久才强忍着冲进隔壁房打他屁股的冲动给了个回复：我是RG的老板。
可惜穿上品如衣服的小少爷无所畏惧：我是你的房管。
事实证明收买男人的胃果然很重要，以易归的个性本来应该直接下了这房管，然而，男人瞥了一眼自己桌上由小少爷精心准备的饭后水果，终究还是停下了直男行为：仅限线上验证游戏水准。
秦阮其实只是随便说说骚话，没想到亦归这种怕麻烦的男人居然真答应了。小少爷心里默默感叹自己最近真是时来运转了走到哪里都能遇上好人，在网上仍然是豪迈地表达激动之情：大佬我爱你！你现在就开直播，我一定要给你刷礼物！
对此，易归看着自己刚好冒出“失败”界面的屏幕和右下角被队友举报挂机的通知，果断拍照发给这个用各种方法影响他游戏体验的妖孽，随即转了二十万并打上两个字：再见。
这哥们儿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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