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芽也不愿在这件事情上消耗太多精力,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支持陈三严,说道:“主人的话语就是对的,那些商铺必须要缴纳一成保护费用,而咱们则保护他们不受官吏、衙役和其他人的侵扰,别说他们了,主人的店铺也是要缴纳的,书生,你应该知道,最先给咱们钱的是谁家的店铺,主人都如此,其余人更不可能逃避的开!”
陈三严忙点头道:“就是就是,驸马爷都拿了钱,他们凭什么不掏钱?”
周文海心下一阵苦笑,他当然知道驸马府的店铺是缴了钱的,可他更知道,月底驸马府会从他们手中取走一半钱财,对他们征收五成保护税。
左手换右手,驸马府收入不但未减少,反而大大增加了不少。
“姓周的,驸马爷护着你,那是因为你小子懂些文书,让你过来也是帮老子管管账册,可不是让你小子管俺如何去做,驸马爷说了,这事以俺为主,俺说咋整就咋整,这群混账东西不拿钱,你看老子会不会砸店!”
陈三严一阵气恼,指着周文海大骂,心想着哪日得跟驸马爷好好说道说道,给自己也换一个帮手,眼前的混蛋不但不帮忙,净他娘地扯后腿。
就在三人沉默不语时,房中无声无息多了一人。
小豆芽猛然回头,正见到马四海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马公公?”
马四海也不多言,向小豆芽微微点头,不冷不淡道:“大人要你们立即去驸马府一见。”
小豆芽微微点头,陈三严、周文海心下却打起了鼓,他们知道眼前的中年宦官看起来身材不是很高大,但却是万历帝身边亲随护卫,武功之高难以想象,如今成了驸马爷护卫亲随,更是不敢稍有忤逆。
两人心下担忧驸马爷是不是知道了他们争吵之事,心下担忧却不能不遵号令,跟在小豆芽身后连夜入城。
有了马四海,三人很是顺利入了城,等他们来到驸马府时,刘卫民正坐在巨大的餐桌前独自一人吃着食物。
“坐。”
没有抬头,只有淡淡话语,陈三严、周文海两人不敢忤逆,默默坐在一旁,小豆芽只是静静站在门口,双腿微分,双手按住刀柄不言不语。
“陛下病了,有些人躁动不安,刘忠国、陈三严,你们前去通州,本驸马需要李三才所有家资材料,不管动用何种手段,十日内,必须要得到李三才的所有财产、不法记录!”
刘卫民擦拭了一下沾了点菜汁的嘴唇,一脸平淡看着三人,小豆芽丝毫反应都无,只是头颅微微低垂,陈三严、周文海两人忙起身站立,陈三严更是跪地不敢稍动。
“诺!”
刘卫民一脸平静看着跪地之人。
“好好干,你我皆为一无名小卒,有些事情无法与你说起,但你需记住了,你我身为大明子民,就该为这片生养了我等土地付出最大的忠诚,付出了多少,你就会得到了多少,本驸马不需要你付出其他,今日你忠诚,明日你就是漕帮总把子!”
说着,刘卫民又看向一脸不安的周文海。
“书生,这些日你就留在驸马府,暂为本驸马文书。”
“是,小的记下了。”
刘卫民缓缓起身,来到比自己稍矮些的小豆芽身边,为他理了理领口的杂乱。
“你我虽为主仆,却如兄弟,今次事关重大,可以使用任何手段,会有一千净军跟随在你们身后,有任何疏漏都无碍,大哥帮你挡着。”
刘卫民拍了拍小豆芽肩膀,小豆芽让开阻路,房门缓缓打开,深邃的天空却无一星点。
“通州是李家的根基之地,耳目党羽众多,此行需多加小心。”
小豆芽低头默然不语,直至脚步远去,才挺拔如山看向陈三严。
“过山风,今日就看你是否真的是过山风,主人的话语你也听到了。”
陈三严默默点头,心下却鼓跳如雷,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他将大小通吃。
通州正是控制着河运要道,控制着北京城河运所有货物进入要道,距离北京城最多一日之程。
而漕帮说着好听,其实不过是卸运货物的苦力罢了,当然了,他们也有船只南北运送货物,而陈三严就是苦力出身。
漕帮仰仗着河运总督李三才脸色过活,找来身为漕帮的陈三严,本身就担负了极大的风险,犹豫或者背叛都可能,但他不在乎,他在乎陈三严是不是有资格成为自己运河的管家,有无管着大明黄金血液的资格。
朱常洛的病重,李维翰的货物,本还打算等自己大舅哥登位后,再想方设法将这条黄金河流控制在手中,可李三才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危机,不得不提前清除掉这个贪婪无度之人。
刘卫民没有理会周文海,自顾自缓步走在昏暗的阁廊,脑中不断重复着李三才种种之事,有些记载是好的一面,有些是负面的,但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是如此的自私自利。
他决定暂等几日,却不知李三才在京城的府邸同样聚起了一群老少。
李三才心下哀叹不已,本以为只是想着拍拍朱常洛马屁,因为他知道李维翰绝不会去寻那个暴戾的驸马,只要稍微扣住货物几日,最后还给他就够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了这一步,皇帝竟然突然病重了,看着骨瘦如柴模样,他就知道这位新帝活不长久。
费尽千辛万苦才扶持起来的帝王,无一月就成了这般,李三才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可这就是现实,赤裸裸的现实!
厮混了朝堂这么久,谁都知道,一旦新帝登基后,那个暴戾睚眦必报的驸马必将再无他人可制。
所以……
他必须要死!
东林党一干人秘议许久,最后决定此时逼迫、激怒那人,让那人去死!
李三才心下不住叹息,厅堂上却无一人开口。
“老爷……”
老管家急匆匆走入厅堂,来到李三才身边低声呼唤,惊醒了正闭眼沉思的李三才。
“如何?”
老管家忙低声说道:“李员外至今未出驸马府,但……外城东城的过山风和那个无功名的书生,以及那人包衣趁夜入了驸马府。”
李三才微微点头,老管家声音不高,厅堂上诸人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给事中杨涟皱眉道:“此人看起来还是一样的睚眦必报!”
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微微一笑,说道:“文孺,这不正合我等之意?”
说着,又看向李三才,笑道:“就是会让道甫损失些许店铺。”
李三才摇头微笑道:“些许店铺而已,于我等为天下大义之事相比不值一提,只是……此人素受先帝、陛下恩宠,若是……”
右佥都御史张鹤鸣却不屑一顾道:“李兄莫要太过担忧,陛下今日病危,但凡牵扯了其中,任他权柄滔天,结果会如何,诸位心知肚明。”
李三才心下有些不安,可一时间他也没发现了什么不妥,孙承宗很犹豫看向堂上众人,见所有人微笑点头,很想开口,又一想到上次前往辽东之事,最后还是闭眼不再多言。
众人纷纷扰扰,说着未来的担忧和期望,直到李三才一一将所有人送走,一直微笑着的面孔才露出担忧之色。
“老爷,小的心下总是觉得有些不妥,是不是应该再小心些,宁德驸马他……他……”
老管家心下一阵担忧,刘卫民在辽东之时就已经被朝廷注意,到了朝廷,尤其是那一夜与万历帝在沙盘上对赌发生后,事后萨尔浒所发生的事情,几乎就是完完全全按照沙盘上的事情重演。
几十名千户级别将领损命,十万大明精锐一日丧尽,自那开始,朝廷就无人敢轻视那个年轻的让人嫉妒的小子。
第79章 闻香教小辣椒【第二章奉上】
刘卫民有才也就罢了,朝廷上的廷臣不怕有才之人,关键是他太过强横,动辄动刀动枪,而文人最大的威胁就是武将,尤其是不受节制的武将,除非刘卫民甘愿趴着做一条摇首摆尾的狗!
他的所作所为,朝廷文武大臣就将他定为了最大的威胁,五党如此,东林党同样如此,否则他们也不会联手隐瞒万历帝,提前发动了萨尔浒之战,以至于十万大明精锐的丧失,主动权一下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脑中越是回想着刘卫民的过往,李三才越是觉得自己像是被无形的恐惧笼罩。
“老爷,宁德驸马太过精明,也确实极易被人触怒,陛下初登基,伴读王安不过只是说了句话语,当着如此多朝廷重臣的面,丝毫不给陛下颜面就殴打了王安,如此之人,李员外一旦登门,有刘老阉奴和余总兵在,宁德驸马当场发怒也是必然,小的也的确打听了一些消息。”
“老爷,宁德驸马大怒,刘老阉奴、余总兵领人砸我李家店铺足矣,为何……为何还让外城那三人连夜入城?”
李三才微微点头,他早已知道那三人来历,更知道其中一人还是漕帮之人,越是如此,心下越觉心慌。
“你去问问王教主,就说本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本官必须知道那三人今日之事!”
老管家心下一颤,不由惊恐道:“老爷,此事万万不可啊!一旦……一旦传扬了出去……我李家……我……”
“糊涂!”
李三才脸色一变,一脸懊悔道:“此事若老夫未做之时,还有解决之法,陛下病重,我等已然被人架到了火上,我李家已无任何退守之处!”
“此事……只能你一人去做,不行就让那三人去死,不要留后尾!”
“老爷……”
“去吧!”
老管家还要再劝,李三才却冷声打断。老管家也只是管家,李三才在朝堂上打滚了这么多年,他绝不相信这些人会看不出来城外那三个小子连夜赶去驸马府究竟是何意,可却无一人开口,他就知道,他李家已经成了牺牲品,哪怕用他李家所有人的命也在所不惜。
心下知道又如何?
还是该笑脸相迎的,依然笑脸相迎。
老管家无可奈何,只能默默退出中堂客厅,不久后,一辆破旧马车出了府邸,左拐右拐,破旧马车钻入一处低矮破败巷道,老管家丢下马车不管不问,两手拄着根木棍,没有火烛、灯笼,一个人一脚深一脚浅行走在坑坑洼洼的巷道。
也不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巷道跌跌撞撞行走了多久,直到来到一颗歪脖子树前,一处看起来早已无人居住的破庙前。
“梆……梆梆……”
一短两长敲击着敞开着的破门,一连重复了三次,就在老管家转身欲要依靠在歪脖子树干休息一会,一名短衣打扮高大汉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破门前。
“阁下前来何事?”
老管家手扶着树干,沉默数息,心下无奈,微微叹了口气,沉默着走到汉子身前,也不多言,径直走进破门内,汉子也没任何不悦,站在院外数息,这才缓缓跟在老管家背后走入残破小庙。
老管家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这里,自顾自进入小庙,看也不看角落里躺着的数名小乞儿,走到一堆破木柴前,又站立了数息,这才轻轻推开木柴露出一道房门。
打开房门,里面露出一道向下台阶,沿着台阶向下走了一盏茶,又露出了一道房门,推开房门,露出里面情景来。
这是一处只有半间屋舍一般的房间,里面坐着五男一女,看样子也是刚刚躺下不久被惊醒模样。
屋内灯光如昼,可以看清每一个人样貌,为首之人看着模样也有四十余岁,一身儒士装显得尤为潇洒风流,其余诸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但每个人却只有一种冷漠表情。
“老管家,如此之晚前来寻王某,所为何事?”
老管家看向开口之儒生,沉默许久,轻声说道:“王教主可否将名下一人交与老夫?”
“老管家,王某的兄弟得罪了你李家?”
“其实也不是得罪,我家老爷需要知道些事情,所以……”
“老管家,你应知,王某虽无大才,可也不会出卖了自家兄弟性命,所以……”
“王教主的仁义小老儿自然甚为佩服,可总有些无可奈何的事情不是?就如……王教主的父亲……”
“闭嘴!”
“……”
“说吧,王某想听听老管家想要哪位兄弟,又会付出多少代价。”
“……”
老管家一阵沉默,也不理会王姓男子身后数人愤怒表情。
“陈三严!”
“只要得了此人,老爷就答应了之前王教主所有请求。”
王姓男子一愣,随即看向一旁矮胖之人。
矮胖之人一脸横肉,乍一见之下,还当是个普通屠户。
“陈三严原名陈三,诨号过山风,是‘严’字堂堂主,刚刚出狱不久。”
“出狱?”
“是,听说是因辽东来的小子,现在是明狗的驸马。”
“原来是那人啊……”
听了矮胖汉子低声解释,王姓儒生瞳孔不由一缩,他们闻香教虽如今被明庭禁止传教,有些事情还是可以轻松得到,听了矮胖汉子话语,他就知道是谁了。
王姓儒生沉思许久,这才看向老管家,沉声道:“老管家讨要之人太过特殊,还是换个人吧。”
老管家紧紧盯着王姓儒生,低声说道:“贵教想要如何,你我皆是一清二楚,但我李家并不愿意得罪了贵教,只要贵教不主动得罪我李家,我李家自也视而不见。”
“可是……王教主应当知晓那人统兵之能,能以孤军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