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未等他人震惊开口,卢象升已经惊呼出声,刘卫民转头看向生性较为急躁的卢象升,不由一笑。
“今后的大明帝国疆土万里,自一年四季皆如夏之安南,以至整年冰封的冰州雪原,海外更是岛屿无数,大明帝国每日所理之事无数,高效、廉洁是帝国维持庞大疆域最为重要的精神基础,人干净、干练、人人为龙,帝国才会强盛持久,一些可有可无的规矩可以革除不用,君臣坐而论道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世界在不断发展,一些不合时宜的改变可以自他开始,反正儿子还年幼,至于将来不满……还能跑去海外找他理论不成?
一边画着朝堂上心想的场景,想到儿子将来的郁闷,嘴角就不由泛起一阵笑意,因陕西的阴霾也消散了些,五人心下一阵无奈,隐隐的发觉了刘卫民话语对未来文人、朝臣们的巨大影响。
刘卫民将手里纸张抬起,并不是多美妙画作。
“最高的这个位子是儿子的位置,两旁稍矮座位,居东为内阁阁老,居西是司礼监大公公,下面则依照朝廷站班,环形依次就坐。”
“本国公是这么想的,今后帝国肯定庞大无比,一个人终究精力有限,内阁阁臣主常务理事,司礼监主纠察不法,今后内阁需增加十三人或更多些也是可以的,非有治理两道经验以上大吏者不得入阁,国朝诸事司礼监不得插手,以内阁诸人决意为主,司礼监只以律法为重,是大明朝最高律法制定者、解释者、裁决者,内阁是朝廷最高治理者、执行者,但需向皇帝、天下负责。”
“内阁首辅总理天下事务,五年一议,每一府知府皆入朝议之,七成知府认可,可再为首辅总理天下五年,但内阁首辅总理天下最多不得过十年。”
“爝儿年幼,十五年后成年,也还是无治理天下的能力,就算无为而治,将治理天下权给了诸位,本国公相信诸位也当不会欺辱了我儿。”
“爝儿这一代经历的事情颇多,后世子孙可能就要差了许多,没理政能力,没几十年地方任事能力,帝国疆域庞大无比,有的地方千里无人烟,有的地方则民无立椎之土,民情不同,习俗亦异之,需有治理地方经验之人方才稳妥,若整日居于内廷,眼界终究浅了些。”
一干人全傻愣愣看着挠头的刘卫民。
……
“算了,不同意就算了,有些细节还没想清楚,等想清楚了再说吧,这些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扔下图纸,刘卫民挠着头皮自顾自走出了帐篷,大明朝今后是帝制,还是君主立宪制,他也还在犹豫,帝国太大了,欲加显得成熟稳重君王重要性。
“反正还有时间,不急不急……”
他这边“不急不急、稳妥稳妥”低语,却不知道前来寻他确定皇太子册立礼仪之事的五人傻了眼,直到没了人影,几人也没想起跑出去问事儿。
“老夫觉得……国公的提议不错,军中将勇的衣物都改了,咱们是不是也与军中一般简练些?”
魏广微开口,孙传庭、卢象升、刘若愚、刘之坤四人一阵沉默。
孙传庭、卢象升毕竟太年轻,资历远不如魏广微、刘若愚,兵部尚书柴国栋病了,两人这才代之前来,他们哪里会想到听了这等惊世骇俗话语,不仅是两人没想到,刘之坤也想不到三兄会闹了这么一个幺蛾子来。
刘之坤苦笑一声,叹气道:“三兄……以三兄此时威望,换了哪一个,也绝不会相信三兄不会取而代之,可三兄就是没做下此等叛逆之事,或许……三兄自一开始就想着无为而治、君臣坐而论道吧……”
“刘公公,魏阁老之言……公公以为如何?”
刘之坤资历要比孙承宗、卢象升高了许多,有地方数年治理经验,又因刘家老四特殊身份,未来极有可能是大明朝首辅,听了他话语,刘若愚眉头紧皱,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一者是对皇家的忠诚,一者心下也以为刘大驸马话语是对的,帝国太大了,一小国可以独裁,无论如何治理都无碍,可帝国太大了,稍微一个疏忽就是无数人生死。
刘若愚犹豫不决,魏广微沉默稍许,说道:“此事太过重大,既然国公尚未完全想了稳妥,我等还是将此事压在心底,莫要因此而乱了天下,毕竟……此事太过惊世骇俗。”
一干人郑重点头,他们哪里会想到,仅仅只是送一件衣服而已,竟然听了如此要命的信息,却也不得不重视无比,刘大驸马太过异类,既然开了口,心下也肯定有这样的想法。
魏广微唯恐不够稳重的卢象升将要命事情传扬了出去,一再郑重交待,卢象升就差诅咒发誓了,一再保证绝不乱说。
五人在帐内枯坐了大半个时辰,原本需要询问的事情也被抛到了九天之外,全想着刘大驸马话语究竟会对今后的大明朝造成多大的影响。
五人出了帐篷,正见刘卫民如同一个小卒,站在一群队伍中,随着领队百户口中铁哨抬腿、重重剁地。
“嘀!”
“唰!”
“嘀!”
“轰!”
……
“嘀!”
……
看着头戴大檐帽直视前方抬臂、剁地,刘之坤心下一阵叹息。
“或许……十五年就是一个错误!”
魏广微头也不转,看着身穿二星大元帅小卒,深深叹气一声。
“国公大意了,神宗陛下囚死熹宗陛下生母……是对的,若无张氏……皇长子也不会……也不会再等十五年,大明朝……或许真的会在皇长子,会在国公手里千万代……生生不息。”
“可惜了……”
……
“泽厚、建斗、伯雅……你们或许真的会成为千古流传名相。”
“说不好,咱家以为……或许用不了十五年。”刘若愚突然开口。
魏广微一愣,若有所觉微微点头,又是一声恼怒冷哼。
“一群跳梁小丑也敢觊觎大明朝江山社稷,竟想控制朝廷……找死!”
刘之坤、孙传庭、卢象升微微点头,知道魏广微在说着什么,他们不是蠢货,能够看出江南哪些人弄出个大明钱庄意欲如何,他们可不认为那些人是刘大驸马,但刘之坤还是微微摇头。
“江南一干跳梁小丑算不得什么,估摸着大兄根本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仅仅只是江南织造府,他们就难以对付,织造府吞了他们老巢之地,大明钱庄就只是个无源之枯木而已,想要拔出极为容易。”
“以大兄反应来看……感觉上……天下可能要乱了。”
四人一阵皱眉。
孙传庭微微点头,说道:“有些事情国公并不愿意与人说的太清楚,但是……国公下令封锁河套草原,罢去大板升城市易,显然是封锁大明人逃入草原。”
卢象升接口道:“中原人并不愿意跑去关外,更不愿意居于鞑靼之地,除非……除非是关内人真的活不下去了,今之陕西民乱伤了国公名下之人,朝廷竟然不闻不问,国公虽怒,但也可以看出,若乱,必然是陕甘先乱!”
魏广微不由一笑,双手拢在袖中,看着远处一板一眼踢腿踏步的刘大驸马,笑道:“早先年国公就有说过小冰河之事,天灾频繁之下,有些民乱在所难免。”
“国公性子虽强,心地却最为良善,待民极善,只是有些人过了,心地良善,可不代表真无杀戮之心,只不过被国公强压着罢了。”
卢象升突然皱眉道:“抢了粮,还杀了人……不会是与国公有仇的龙王、吕梁山贼众吧?”
刘之坤不屑冷哼。
“愚蠢!”
“这只会激起大兄怒火,西安府、朝廷如此不作为,更像是放纵贼人刻意为之,只是……刘某想不明白,他们这是为何,除了惹恼了三兄,在刘某看来毫无任何益处!”
第513章 人心思变
魏广微眉头紧皱,微微摇头,说道:“泽厚并未深入探究,刻意放纵并非毫无益处。”
见几人疑惑,又说道:“国公自入朝以来,所作所为皆有利于百姓,于百姓间民望颇大,而激怒了国公……正如国公此时下令封锁河套草原,堵塞百姓进入草原,废弃高产作物种植,封闭粮庄平抑粮价,收缩各处皇庄等等……这会让百姓由恩而仇,有利于朝廷民望提升。”
刘之坤微微点头,同意魏广微话语,可又些想不明白了。
“朝廷意欲让三兄失了民望,可三兄又因何如此?”
魏广微眉头更加紧皱,有些疑惑看向远处随哨而动帅级兵卒。
“或许……会死很多很多人……”
……
五人不再开口,只是有些疑惑,有些不解,有些猜测看向摆臂、踢腿、踏地之人。
“嘀!”
“轰!”
……
“立……正!”
“轰!”
……
“向左……转!”
……
“一二一……一二一……”
……
刘卫民跟个小兵卒一般,他都如此了,自大板升城跑来的原大同卫所军卒,自奴儿干都司跑来的野人女真,自平安道过来的毛文龙所部,自山海关前来的卫所军卒……看到大元帅都老老实实的抬腿踢步,哪个心下还敢有怨言?
抬腿踢步、列队站队最是枯燥乏味,尤其是在烈日当头暴晒天气,但凡是**,那就没几个愿意的,就是站着了,心下不知如何骂娘呢,可一旦大将军、大元帅也成了小兵子,那又成了另外一回事。
不仅仅是刘大驸马、刘总管、大明镇国公成了小兵子,猛如虎、马林、余丛升、刘卫山、刘卫海、毛文龙、刘忠国……大大小小将领们全成了小兵子,皇家学堂兵科教喻们反而成了训练领队。
这么多大将跟着自个训练,那还有啥埋怨的,傻愣愣练吧!
一日下来,马林、余丛升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全没了食欲。
刘卫民成了两人内务打杂的,小豆芽刘忠国成了他的勤务兵。
一桌大将抱着大海碗拼命扒拉饭食,唯独马林、余丛升两人趴在桌上喘着粗气。
“三弟,俺觉得两位老将军年岁大了,还是莫要遭了这罪吧?”刘卫山三下两下扒完了饭食,看着两老人有些不忍。
刘卫民叹气道:“大哥,军议时候你又不是没在,俺啥时候要老大人遭罪了?真是的,年老了就该服老,让年轻人扛旗就是了……”
说着还偷瞧了两个趴在桌案上的俩老头,马林还罢,他不敢有啥不满,余丛升却是大大不同,军中就这规矩,一日为长,就是成了皇帝,私下里也还是老大!
偷瞧正被余老头抓了个正着,气就不打一处来。
“哼!”
“混账小子到了什么时候都还是个小混账!打今个起,老子吹哨子!”
刘卫民自辽东时就在余老头面前口花花,到了此时那更是毫不畏惧,不由咧嘴一笑。
“反正在您老面前,俺也就是个小旗,您一个总兵愿意吹哨子就吹呗!”
余丛升放眼看过去,刘卫山、刘卫海、臭小子刘卫民、毛文龙、邢烈、小豆芽刘忠国、赵三郎、刘大胆……除了马林原本是开原总兵外,还真没一个有他这个东宁卫指挥使、总兵官大,就是马林,事实上也没他的兵多,头发雪白的老头也不由拍着马林咧嘴大笑。
“老马,你可不如老子,你瞅瞅,这一桌子,全他娘滴是老子带出的兵!”
“哈哈……”
马林一脸苦笑,放眼看过去,除了毛文龙外,可不就全都是东宁卫出身的兵吗。
东宁卫的兵将是辽东保存的最为完整的一支军卒,因为种种原因,东宁卫军卒根本就不听辽东经略使、巡抚的军令,就算强令,也是应付了事,一打仗就是后撤逃跑,无论是萨尔浒、还是其他,自余丛升、刘卫民被押解入京后,东宁卫军将就不怎么听话。
随着刘卫民得到三代帝王宠信,尽管被孙承宗赶到其他边缘地,却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督师、总兵、副将、参将……千户、百户啥的一大堆!
看着东宁卫军将鼎盛,又想着自己的开原军将,心下一阵失落。
大将无数,全成了小卒,小卒的小卒再如何偷奸耍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烈阳之下。
住进了军营,一干兄弟还是住一顶帐篷,好像又回到了数年前的岁月,虽脚掌磨了水泡,人却开朗了许多,就是有些小心思的毛文龙,也没了什么狗屁自立为王的心思,反而每每炫耀如何欺负高丽王叔侄俩的事情,诸人又是一阵大笑。
一干老兄弟自辽东萨尔浒后,就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因大阅兵凑到一起,总是觉得日子很短,睡在一起闹腾的就是没完没了。
因他恼怒禁售粮食,收缩皇庄后,粮价一日飞涨一日,原本正常三五文钱一斤粮食,因禁售平抑粮价,再加上确实遭了旱灾,到了七月底,已经涨到了十五文一斤粮地步,京城盐巴更是达到了五十文一斤。
朱由检大怒四十五个执事逼迫他两百万两购买江南高价盐粮,一直压着不松口,等京城各种物资飞涨后傻眼了,硬是逼着江南商贾“低价”售卖,四十五个执事们反而不乐意了。
民心,利心,一切皆利,百姓得利就会支持,没有得利,反而损失无数,百姓就会怨恨,至于之前努力做的一切也会被刻意忘记的一干二净。
卫民报社成了人人攻击的对象,刘家寨成了所有人厌恶之地,卫民钱庄储户逐渐向大明钱庄转移,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