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老混蛋一甩衣袖,潇潇洒洒跑了个没影,就剩下李维翰一人傻愣愣看着两人大步离开。
“李大人,您可不能再跑了,您老自己说,俺刘三对您咋样?吃的、喝的、铺盖,就是今日您老可以回家看望妻儿家小,那也还是俺刘三一再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您老可不能不讲义气!”
“那个……这个……刘三啊……”
“欸!您老请说,俺认真听着!”
“这个嘛……老夫还真的要好好想想……”
“行!您老慢慢想,俺都听您老的。”
刘卫民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口袋里比脸还干净,忙说道:“外面雪大路滑,俺刘三又是个热心肠之人,俺扶着您老回府得了,也正好可以多听听大人的教诲!”
也不管李维翰愿意不愿意,拉着他的手臂就走,嘴里还嘟囔着余丛升是如何的不讲上下级情谊,说自己是如何心善,好心将被子让给刘养老儿,自己冻得睡不着打了一夜拳脚,反正是怎么可怜怎么说,说的李维翰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一大一小,一左一右搀扶着个老人,要说李维翰还算是个老实人,当然了,这也只是相对于余丛升、刘养两人来说。
大明的前期,刘卫民是不大清楚,但是后期很有意思,但凡巡抚、督师的一方大佬,基本上都是言官出身,先是都察院御史,然后就是巡抚,巡着巡着就成了一方军镇大佬,看着个个都挺厉害,一个个指手画脚,其实全都是草包一个,没一个正儿八经是真正军方出身。
李维翰是御史出身不假,也成了辽东巡抚指挥军队,但这人老实,啥事儿不管,人家咋说,他就咋整,刘卫民就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至少不会不懂瞎指挥,至于努尔哈赤攻破抚顺,那也不能将责任全放在他身上,换了谁,那也是非败不可!
注定的命运。
万历帝时期,五党与东林党争锋的尤为激烈,五党,就是浙、楚、宣、齐、昆五党,这五党大多都是当地豪富之家,或者背后也是豪富家族一类,东林党稍微有些差别,家境也都还算不错,但是却比不得五党之人,简单来说,五党算是大明垄断集团,东林党则是野心勃勃想要挑战垄断集团的一类人。
当刘卫民、小豆芽来到李府后,立即就深深感受到了李维翰老儿家中的富庶来。
“俺说李大人呐,您老也真是太扣了,您老都啷当入了大狱,家里难道就没想着花点钱财消消灾?多多少少也给马千户塞点好处,您老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啊!”
李维翰又是一阵苦笑,叹气道:“刘三啊~你还是不懂啊~”
刘卫民挠着脑袋,说道:“咋就不懂了,这很明显的事情吗,您老是战败了,可责任也不能全怪您吧?”
“好吧,就算朝廷上,您老那些好友同僚想让您扛雷而保住自身,就算陛下要砍您老脑袋,可这审讯、受刑却是锦衣卫干的事情,锦衣卫想要啥,您就给他们不就完了吗,想要钱,给钱,想要口供让您认罪,您老就认罪,杀人不过头点地,吃的好,睡得好,爱杀不杀不就完事了吗,至于遭这么多罪吗?”
李维翰一阵摇脑袋,叹气道:“刘三啊,记着李某的话,千万别掺和朝堂之事,有些事情你是真的不懂。”
刘卫民点头说道:“俺知道,俺才不想管朝廷的事呢,当然了,俺也不想让人欺负!”
说着又拍起了腰间的天子剑、镇纸来,看的李维翰一阵摇头苦笑。
家主老爷回府,李府上下一阵鬼哭狼嚎,刘卫民也最是不喜欢这种事情,与小豆芽两人就这么坐在门外看着人来人往。
“主人,俺想小三小四了。”
小豆芽突然说了一句伤感话语,刘卫心下一阵感伤,想着不确定的未来,叹气道:“辽东是不能待了,至少十年内……你家主人都不想待在辽东。”
“等些日子吧,咱们在京城有个落脚处时,再将他们接过来,到时候……你去接人。”
“嗯,俺记下了。”
揉了揉小豆芽有些扎手的小寸头,不由呵呵一笑。
“还是寸头好啊!”
“公子……”
正在刘卫民摸着小豆芽寸头感慨呢,身后传来一声糯糯江南女音,忙回头一看,眼前竟然是一江南美女,顿时站起身来,抱拳一礼,笑道:“姑娘可是说错了,俺就是一军武汉子,当不得什么公子。”
“公子……公子是出口为歌赋,言必诗文,俺哪会那些,姑娘若是有事就请直言,俺听着就是了。”
美女微微蹲身福礼,轻声道:“小女子名……”
“打住!”
刘卫民一摆手,笑道:“俺知道大家闺秀的规矩,有事没事还是莫要知晓他人闺名。”
“呵呵……”
“姑娘不知俺的性情,今日姑娘将姓名告知了俺刘三,或许过上几日,心下深深后悔也不一定呢”
“……”
“你小子还算有些自知之名。”
李维翰从大门处走了出来,刘卫民却笑道:“小将是个人见人厌的性子,所以啊……小将还是不进大人府邸,多多少少咱们也算是同室而居,这点情谊脸面还是要给大人的。”
“行了,你小子是什么样的人,老夫虽未深知,却也知你不是个吃亏的人。”
李维翰送来一张纸张,刘卫民伸手接过,看也不看塞入衣袖中,大手一伸。
“小将什么都能吃,就是这亏不吃,太憋屈!您老这些日的饭食钱财……还有铺盖也是小将掏的钱财!”
“呵呵……还真是个不吃亏之人。”说着,李维翰从衣袖中拿出老大的一锭银子。
随意掂量了几下,刘卫民眉头微皱,嘴里不满道:“巡抚大人呐,您也太抠了,您老家中借给佃户些许钱粮,也还知道多收些利钱,甚至还驴打滚,怎么到了小将这里就这么抠了?小子可没什么君子之类的品行啊!”
“哈哈……”
李维翰指着刘卫民大笑,随手又拿出一锭银子塞入小豆芽手里,笑道:“多日来也还是小豆芽多多跑腿,至于你小子……不把老夫气死就算不错喽!”
刘卫民一点脑袋,笑道:“得嘞,反正小豆芽的也还是小子的,就当您老给了小将利息了。”
说罢,大手向后挥了挥。
“日落之时,大人别忘了自己前去昭狱,俺可不想挨陛下的板子。”
看着一大一小大步离开,李一茹瞪着俩漂亮大眼睛,一脸好奇。
“阿爹,这人好像不大一样啊!”
看着已经消失在小巷尽头的两人,李维翰轻笑道:“确实与他人不同,只是……此人……”
“罢了,罢了……”
李维翰摇头轻叹,性情如此,想要容于士林是想也别想了,可没有士林之人相助,纵然身负绝世惊艳之才又如何?
“陛下都如此……”
“你小子又能如何?”
第48章 净军指挥使【第三章,一次性,九千字】
离开了李维翰府邸,刘卫民、小豆芽第一次在北京城下了馆子,很正常的一顿饭,没有打架,也没有进入什么黑店,两人反而有滋有味听了场不知名的说书人弹唱,直到天色渐晚,两人才扔下了赏钱,一摇一晃回到监牢。
一日过了一日,此时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二月,躺在卧铺上,刘卫民心下不知在想着什么,脑中却只是闪跃着个大大的“三”字。
房门响动,刘养抱着个老大的包裹,身后还跟着个妇人,抬头去看时,差点将他从床铺上惊“掉”了床。
“作死啊……”
刘养一张纸张扔在他的脸上,冷哼道:“这是你小子婶娘,瞎想着什么?”
刘卫民忙低头去拿纸张,听着“婶娘”两字,不由再次抬头去看妇人。妇人年岁当在四十少许,面色还好,看起来不算是个尖酸刻薄之人,慈眉善目的,或许常在人前伺候,见人都是一副低眉垂眼姿态。
若是在他处,见了此等妇人,他还能谈笑风生、泰然自若,可这是昭狱监牢,乍一见妇人进入,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忙起了身子,拉着刘养手臂就钻出了囚牢,眼睛又看了一眼正静静为刘养铺着盖铺的妇人。
“刘公公……不是,您老就算……就算心里想着那啥,这里也不合适吧?小将可还是个生龙活虎的大小子呢,那受得了这种刺激?”
“梆!”
刘养照着他的脑袋就是狠狠来了一击,看着捂着脑袋的臭小子,鼻孔里粗气直冒。
“臭小子,你想着什么呢?你家婶娘是帮着咱家拿着铺盖来的,一会还要离开呢。”
刘卫民嘴巴微张,又一次看向妇人,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刘养,看的他一脸不解。
“刘公公,您老好歹也是辽东监军吧?能做了这等职位之人,怎么着也不可能地位低了,就算不是司礼监大公公,那怎么着也得是个小头头吧?怎么着,就没个给公公拿着被褥的小公公跟着?”
刘养心下一阵叹息,正要开口,余丛升抱着个大酒坛子晃悠悠走了进来,吐着酒气,打着饱嗝,一屁股坐在床铺上,看向张大了嘴巴的刘卫民。
“你……你小子懂……懂个屁!宫里……宫里最……最是势力,今日……今日你在高位,你……就是爷!明日……明日落势,你就是……就是孙子!”
“呐!”
又是一张纸张。
刘卫民不管什么爷,也不理会什么孙子,伸手忙接过纸张。
“小子,名……名单给……给了你小子,剩下……剩下的就是你……你小子自己的事情了,记住……记住了,你……你自己!”
余丛升手指点着刘卫民,自己向后猛然一仰,眼看着酒坛就要跌撒了一地,刘卫民忙伸手去接,将酒坛放在一边,又将被子细细盖好,看着酣睡的总兵大人,刘卫民眉头紧皱,心下顿觉有种不祥预感,人也不由看向刘养。
刘养轻声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小子,你与陛下对赌,整个皇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朝堂上也差不了多少了,你小子这是捅天啊!”
刘卫民皱眉道:“公公不敢与陛下对着干,小子可以理解,但小将听说咱大明文官可是极为胆大,动不动就弹劾陛下的,难道也不敢?”
刘养一脸不屑,说道:“这要看什么事情了,自己的事情当然是一哄而上,你小子么……还是算了,不想着弄死你小子就不错了,还想着让他们帮你?帮你打他们自己的脸吗?”
“名单给了你,咱家看来……无用,你小子啊,还是另想法子吧。”
说着刘养起身,去了对面,也不知与妇人低声说了什么话语,妇人低头退出了牢笼,最后还抬头看了一眼刘卫民,微微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这才缓步离去。
“婶娘,外面有个小子,让他叫上几人送您回去。”
刘卫民突然大喊一句,妇人回头再次看了过来,刘养却点了点头。
“外面小子是这小子的包衣奴才,无碍。”
妇人点头离去,刘卫民却皱眉不已。
李维翰回来的样子与余丛升样子差不了多少,醉醺醺的倒头就睡,事情正如三个老混蛋所说,刘卫民拿着天子剑前去六部,挨个问了一遍,结果连个人抬眼看他一眼都无,想要发火,最后竟然被守在门外的军卒拿着棍棒赶了出来。
按照刘卫民的暴躁性子,定会狠狠揍那些混账一顿,可最后还是强压下了胸中火气,无可奈何,又跑了趟五军都督府,结果更是可气,更是无人搭理,甚至连大门都未能进入。
六部没人搭理,五军都督府不让进门,锦衣卫总可以吧?
刘卫民将自己的锦衣卫百户飞鱼服穿上,带着小豆芽来到北镇抚司衙门,进来是进来了,可一堆千户、佥事、指挥使全都两腿微开坐在椅凳上,微闭着眼等待他一个个上前敬茶。
敬茶就敬茶好了,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目的可以达到,如何都算是值了,可最让他可气的是,茶也敬了,银子也掏了,结果一个个全都冷笑离开,就是马云鹏也是微微摇头苦笑离开。
已经十日了,刘卫民越来越焦躁不安,他知道,辽东萨尔浒大战在即,若不能胜了万历帝,强行将战事停下来,大明若一败涂地……
阴沉着脸的刘卫民带着小豆芽,腰悬天子剑一路闯进皇宫,无论谁阻拦,都是一阵拳打脚踢,甚至比闯少林铜人阵还要让人心惊动魄。
看着半跪于地的刘卫民,万历帝已经低头静静看了他一刻钟。
“南海子净军,任由你调遣、指挥。”
“诺!”
两人没有太多话语,万历帝没有过问任何事情,没有开口问他六部,没有问五军都督府、锦衣卫,更无问起东厂之事,甚至连他入宫殴打卫军、宦官之事也没问上一句。
两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语。
大明初设十七卫,随后该为十二卫,即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前后卫、羽林左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右卫、府军前后卫、虎贲左卫,此十二卫为上十二卫。
其后成祖南下南京,原北平三护卫升格为金吾左右卫、羽林前卫。
永乐四年,燕山左右卫、燕山前卫、大兴左卫、济阳卫、济州卫、通州卫原北平都司七卫升格为亲军卫。
宣德八年,各亲军卫养马军士编为腾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
至此大明亲军卫为二十六卫,此二十六卫本应是皇帝的亲军护卫,但随着土木堡战败,皇帝直辖者仅锦衣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