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都是大明朝忠臣,你还是陛下的老师,公允的讲,为陛下多提供一个建议,有无过错?没有吧?又有无好处?三人行必有我师,多提供一个建议,或许就是多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法子,这也有好处不是?且门下监与翰林院也是一般,只不过与翰林院稍微不同,翰林院研究的是书本上的学问,而门下监是研究做事的学问,一个是国家大政上的‘兵略’,一个是具体事情上的‘兵术’,两条腿走路,朝廷也能走的更稳当一些,又有何不好?”
“还有你魏公公,陛下待你如何?待客嬷嬷如何?若父若母啊!司礼监、内阁玩的是兵略,说句难听的,你们就是兵马大元帅,门下监只是你们的小卒子,你们说……河南省一年必须要给朝廷收一百万石粮税,命令下达了,总得有人来做详尽计划吧?欸!这个时候就可以用到了门下监,由他们来根据河南省人口、田亩……啥的,制定几个计划方案供你们来选择,具体如何选择不还是你们说的算?”
“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不是?”
……
魏忠贤身子一阵剧烈摇晃,脑袋都快成了浆糊,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对,还是依然说道:“驸马爷,若真的需要让河南道拿出一百万石,为何……为何不让户部制定详尽计划啊?”
刘卫民很怪异看着魏忠贤,两息后才叹气道:“户部账册已经抄写了四份,陛下一份,司礼监、内阁、户部各一份,你也是看到了,户部的账册如何?”
“以前的烂账也就不多说了,咱就说制定河南百万石粮食的事情,河南人丁、田亩数是户部掌握着,可制定一项详尽计划仅仅只户部一个部门就可以了吗?不见得吧?河南官吏们若捣蛋不配合呢?是不是需要考虑吏部的事情?期间若是哪个混账反抗闹事了,是不是又需要刑部、都察院?”
刘卫民抬手又重重拍了下魏忠贤肩膀,说道:“司礼监、内阁不是县衙,也不是一个小小的部门,而是掌管整个天下大大小小的统筹策划部门,你们的每一个命令都牵扯到了方方面面,这就不再是一个户部,或是一个吏部能够解决的了,很可能一件事情需要两个,或是整个千步廊所有官署的配合。”
“有了门下监就不一样了,一二三策划方案摆在你们面前,想选哪个,你们来选定,选定好了,其中涉及到了哪个部门,直接下令即可,哪个部门出了问题,直接追究出了问题部门的责任即可,也省的今日户部将责任推到吏部身上,明日吏部又将责任推到礼部身上,一二三清清楚楚,谁没做好,你就整谁!”
“这不是挺好吗?”
魏忠贤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事儿。
“打仗最是讲究令行禁止,有了决定就怕没有具体做事的,也最怕责任不清,你自个想想,明明是户部的责任,结果这么一推,推到了礼部身上,前头你一点头,说河南必须拿出百万石粮食,啥计划没有,没有一二三可以挨个查询,你找谁的责任?就因为户部夜里给你送礼了,你就把责任安在礼部头上,礼部就愿意捏鼻子认了?肯定又得吵,吵十年一百万石粮食也还是没有,有了一二三,是户部的事儿,我谁都不找,直接拿一二三拍在你脸上,该撤职的撤职,该下大牢的下大牢,该咋整咋整,也就没人敢不听话不做事了,也就令行禁止了,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门下监就是陛下的赞画,就是司礼监、内阁的赞画,当然了,刘某相信公公肯定也有自己的‘赞画’参谋,甚至朝廷每一个大臣们都有自己的‘赞画’,说实话,刘某还真看不上你们手下的赞画……孙大人不用这么看刘某,包括山海关在内,刘某都是丁点都瞧不上,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根本就不专业!”
“盖房子,就要去找泥瓦匠,做张床也需要去找木匠,因为泥瓦匠、木匠够专业,他们会告诉你,你想要建造的房子,想要做的木床用料几何,需要多久,能够使用多久,你让一个书生来盖房子、做张床,他能给你讲出这些?顶多会告诉你这样的房子好看,这张床精美,但这些真的就是作为决策者真正想要的答案?”
刘卫民拍了拍魏忠贤肩膀,感叹道:“决策者动的是脑子,一个脑袋就够了,再多一个脑袋就成了畸形人,让一个畸形脑袋来决定自己心意,公公觉得如何?是否有种自己是提线木偶的感觉?所以啊,赞画一定要够专业,要啥事儿都少管,反正俺觉得陛下英明无比,门下监没有风闻奏事权,没有干涉政务权,却有六部、各府、州、县行走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门下监需要了解大明天下各府、州、县最为真实的情况,这才是真的专业,就你们这些赞画们天天待在京城,户部说什么就是什么,账册你也是看了,真实情况是这样吗?账册都这般了,地方与账册之间又有多大的差距,你又知道多少?你的赞画们又知道多少?”
朱由校缓缓点头,看向孙承宗、魏忠贤,不冷不淡说道:“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此次朝廷选派河南、两淮吏员择优入门下监。”
“你们三个也入门下监,朕向门下监下第一个君命,制定丈量天下田亩之策。”
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忙上前礼拜。
“臣等谨遵圣命!”
朱由校一只手微微捏着眉头,一只手轻轻摆了摆。
“大兄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若愚,你也出去!”
刘若愚是谁,屋内除了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袁崇焕四人不知,听了皇帝连刘若愚也要赶了出去孙承宗、魏忠贤、客巴巴也只能苦着脸,无可奈何躬身退出了房门。
……
朱由校起身来到刘卫民身边默默坐下,脸上一片愁苦。
“大兄心下怪罪了小弟了吧?”
刘卫民一把掀开两人之间的小几,“哐哐”几声,屁股连离开椅登都无,两张太师椅几乎贴在了一起,抬起的手臂有气无力搭在朱由校肩膀。
“怪罪?你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这么久没入宫,若想听冠冕堂皇理由呢,就是避嫌,若再多一个呢,就是大兄自个屁股还一腚屎呢,一大帮子王爷、郡王整日屁事不干,老堵大兄家门,大兄的脑袋也不比你小了!”
“可若说真心话,大兄是想着多让你喘口气,缓一缓,静一静,有些事情你不说,大兄也明白,心下的苦涩也只有自个知道,有些事情,大兄也没法子帮你,只能自己咬着牙走过去。”
“皇家无情啊……”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大兄知道,你的性子敦厚,若他真开口问你讨要皇帝,大兄觉得,你肯定会给他,你就不是个喜好权利的人,伤心失望,也是因为人心中的阴暗,与你无关。”
……
“父慈子孝,兄慈弟恭,夫妻相敬如宾……大兄,小弟挺羡慕大兄的,真的!”
“呵呵……你小子也只是看了表面,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只不过帝王家更复杂一些,毕竟……整个天下,亿兆子民的担子全在你一个人身上,考虑的也更多,而偏偏有些人只是看到了权利,却不曾注视本应担负的责任。”
刘卫民很是摇了下他的肩膀,像是给他自己的力量、依靠、温暖一般。
“你会是个好皇帝!”
鼻子酸涩,一滴清泪滴落。
“可……可小弟不是个好相公、好父亲,不是一个好兄长……”
手臂微微摇动,一声叹息无奈散出……
“行了,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无奈,不想了!哦!对了,昨夜还与你六妹商议着呢,就是不知该如何与你开口。”
第349章 都得退一步【第二章,晚一会再发一张】
“大兄想收……收张氏……”
“啪!”
刘卫民“啪”的一巴掌拍下,一阵郁闷道:“瞎想什么啊?!就算大兄无所谓,也不怕戴了帽子,难道你小子心下就无芥蒂?”
朱由校一阵苦笑,原本还暗自心伤,听了他的话语,也被他惊吓的屁心情都没了。
刘卫民又说道:“张氏先皇后有了生孕,若是个女娃还好一些,若是个男娃,你咋整?一个太子的事情就够你烦得了!这下好了,原本就挺烦心今后事情,如今又发生了这么一拖烂事,不让出生吧,是你的骨血,让生了出来呢,他的娘亲咋整?他的未来又咋整?难不成将来与你幼时一般?”
“跟个孤儿似的日子有多难受,你也是经历过了的,心下也绝不愿让你的孩子也是如此,你还没这么绝情绝性。”
“所以呢……大兄就想了这么一出,妍儿是你亲妹妹,性子如何你也是知道的,而且大兄也决定了,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也随妍儿的朱姓,孩子们都一个姓,绝不会让他少了丁点父爱母爱,成了妍儿的孩子,皇后生了太子,你也不用这么挠头了,再说了,就算进了我驸马府,不也还是你的孩子,将来想疼爱给点产业就给点,不想给,我驸马府的东西都给他。”
“考虑考虑,若觉得还成,就把张氏……那个……你自己关着也行,送去驸马府也成,生了娃娃后,是囚是杀也由你自个决定,大兄能帮的也只能帮到了这里,别的……大兄是真没法子了。”
刘卫民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好好考虑考虑,也别让她待在别宫了,做了错事,该打该杀都让她自个承担,肚里的孩子却是你的,也挺无辜的。”
这种事情落在谁身上都有些难以决定,也不打算逼迫。
出了天工阁,见孙承宗、魏忠贤等人还没离开,刘卫民又是一阵脑袋大。
“魏公公、孙督师!你们还有完没完?门下监难道你们不会往里面塞人?你们光知道吵架,屁正事儿也不做,难不成陛下给你们寻些做事的人都不成?”
“你们吵架,争权夺利,门下监不管,只要你们吵架的闲暇时,稍许将需要做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就成,你们爱怎么争怎么争!政治交易,陛下为了让你们能坐的位置更久……退了一步,你孙督师想要的权利、银钱给了你,你魏公公想要的权势也给你!难不成陛下退了一步,你们就不知道让让道?”
“所以说吧,你们连当官都不专业,这么下去,陛下早晚也得换了你们,寻些更专业当官的!”
这话一出口,魏忠贤心下大惊,忙上前拱手一礼,急声道:“驸马爷,不是……不是老奴不愿退一步,老奴愿意退,陛下说的挺在理,老奴也……也觉得门下监对朝廷大有益处,只是……只是方阁老……”
孙承宗也是一脸担忧看过来,刘卫民心下叹气,说道:“门下监没有风闻奏事权,只是做事的,若真的犯了规矩,御史弹劾就是了!”
刘卫民一把搂住魏忠贤脖子,低声说道:“若魏公公真的不放心,魏公公可以请奏陛下,将本驸马也塞进去,由本驸马这个祭酒、教喻大人看着,谁敢犯了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净军、幼军赞画们整日吵的血头血脸,又有哪个敢犯了本驸马的规矩的?”
“门下监只要不与你抢权,你又怕个作甚?只要你能击败了内阁,门下监就是你魏公公最大的助力,自个想想,你当家,天下整的条条有理,你不死,那就没人能动了你的权势!”
“自个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刘卫民搂住魏忠贤脖子,如同一个大狗熊搂着个小羊羔一般,听着他的“窃窃私语”,孙承宗一阵哀叹无语,此时的他也明白了眼前小子究竟想做什么,想要反对,内心又不愿。
谁都知道朝堂纷争不止,这都天启三年了,朝堂上的争斗依然未有想要停止的迹象,只是他们不知道,甚至刘卫民自己也未曾意识到,魏忠贤并未像历史发生的那样,一方拥有绝对实力压倒另一方,双方反而因为他的存在,竟然成了势均力敌。
刘卫民也不理会他人如何作想,皇帝大舅哥都开口立起“小内阁”,方从哲若不出一丁点力气,他觉得也没必要整了。
交待了几句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几句,自顾自拉着马车跑去了仁寿宫。
在乾清宫待的时间太久,等他前往仁寿宫的时候,朱徽婧、朱徽媞俩小姨子正在欠着脚,等他乖乖送上好吃的呢。
拖着马车刚出现,俩丫头就自己跳上马车。
“也不知道你们怎么这么嘴馋。”
嘟囔一句就不得不闭嘴,丈母娘傅懿妃正与一群大大小小姨娘出现在眼前。
“可别有事没事送东西了,外臣们会弹劾的。”
刘卫民心下一阵叹息,还是丈母娘心疼女婿,与李庄妃、李康妃一干大大小小姨娘见了礼,才笑道:“皇爷爷、父皇待俺与子侄没啥区别,不过是送些吃食罢了,谁爱说就让谁说去好了,孩儿才不管这些呢!”
“驸马,这个……这个怎么这么臭,是不是坏了啊?”吕美人有些疑惑看着朱徽媞抱着个榴莲跑了出来。
刘卫民笑道:“这东西是渤泥国之物,名叫榴莲,福建、广东等地较穷,不少人暗地里出海为生,有些人去了渤泥国,远离故土,故而都称呼它为‘留恋’,留恋故土之意。”
“样子丑,闻着也臭,但吃着却好吃,是瓜果中的王者,